我沉浸在了自己的想像裏。


    我迴想起從小到大做過的選擇。


    最大的選擇可能是高考誌願。


    假如當初,我沒有去天津求學,沒有遇見滄海,沒有去上海工作,我今天會是什麽樣子呢?


    我一步一步離家越來越遠,老爸內心一定是焦急的吧。可是我又與他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他可能也感覺有心而無力。


    爸媽對我的生活一定惦念又好奇吧?


    等到疫情過去,我想他們來上海看看。


    我自己在上海這麽多年,其實去過的地方也很有限,連上海之巔都沒上去過。


    過去一直公司公寓兩點一線,現在終於想讓生活變寬了。


    想讓爸媽了解我,也願意花時間去了解別人了。


    這種心緒的轉變,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呢?


    我靠在某一的身上。


    他的身上總是那麽熱,秋夜裏格外讓人安心。


    我說:你在想什麽?


    他說:我們一會兒怎麽睡啊?一個房間合適嗎?


    居然在想這種事情,我說:你格局小了。


    他嘿嘿嘿的笑。


    他說:我其實沒在想什麽,就是在看星星。我已經很久沒看過這麽多星星了,星空下才真能感受到人是活在宇宙裏的。你家這邊真是個讓人沉靜的地方啊。


    鄉下的夜晚就是這樣。寧靜,清涼。


    菜園前麵有幾戶人家,窗戶早早就暗了。


    我們也迴到屋子裏。


    發現爸媽房間的燈也關了。


    我倆就悄悄迴到我的小房間。


    床上放著兩個枕頭。


    一定是我媽拿過來的。


    這一天爬山太累了,昨晚在火車上也沒睡足,一躺下就睡著了。


    窗簾也沒拉。


    第二天大概五點鍾吧,就被雞叫狗叫喚醒了。


    我們飛機是下午兩點的。


    吃過早飯,老爸就出去了。


    我們在家坐了一會兒,我媽給我們打包了一些土產,女同學九點多開車到門口,老爸也沒迴來。


    我媽說:別等他了,你們早點兒走吧,別耽誤了飛機。


    我非常想問問我媽,關於昨晚的事情,她現在心態還好嗎,可是又不敢問出口。


    某一主動去擁抱我媽,我媽開始有點兒抗拒,但某一抱住她,她也接受了,拍拍某一的後背。


    某一在電話本上,寫下了他在上海的住址電話,還有他爸媽的聯繫方式。


    他說:有時候你們聯繫不到xx(我的名字),就找我。上海九十月份正是好時節,你們如果來上海玩,我給你們安排行程,去吃大閘蟹。


    我媽隻說好好,又給某一換了一個創可貼。


    坐上女同學的車,我迴頭看著我媽站在家門前,身影越來越小,家狗追著車跑。


    我的眼淚忍不住就掉下來了。


    某一要幫我擦,我趕緊把臉轉向另一邊,就看到我爸站在一條籬笆旁。家狗跑到了他身邊。我跟他揮揮手,他也點點頭。


    車子開出村子。


    在坑坑窪窪的鄉道上顛簸一陣。


    終於開上了國道。


    女同學說:你咋還跟小時候一樣,還哭了呢。


    我說:你又沒見過我小時候哭。


    她說:見過啊,有次我路過老師辦公室,看到你爸訓你,你就在哭。


    某一說:你爸教過你嗎?


    有一年教過,那是不太情願迴想的記憶。因為那一年常被老爸要求在全班同學麵前背課文,在活動時表演節目,所以逃離老爸的管束之後,我就非常排斥這些拋頭露臉的事情了。


    女同學說:你爸可以你為驕傲了。


    是嗎,我說:我爸總誇你。


    女同學說:誇我啥啊?你可拉倒吧。


    車子開到市裏,本來打算再打輛車去機場。


    但女同學堅持給我們送到航站樓。


    機場人不多。


    我們辦了託運,還有空閑時間。


    在機場裏到處轉轉,某一說他要熟悉一下地形,以後來就方便了。


    我的心情還是有些傷感低落,每次迴老家,返程都是心情最難受的時候。記得有一次在火車上聽郭德綱的相聲,聽著聽著就哭了。


    現在交通明明這麽便利,為什麽還是會覺得距離那麽遙遠呢?


    終於到了登機的時間。


    某一還在外麵溜達。


    直到最後幾分鍾,我們才趕在隊伍的末尾過了登機口。


    剛剛坐定,飛機就開始滑行,然後起飛、搖晃、拉升。


    人離開地麵越來越高,心情終於輕鬆了一些。


    我卻發現某一原來坐飛機有點兒小緊張。


    從他坐姿上就能看出來,當飛機突然拔高又下落時,他的眉頭明顯變化了。


    廣播裏傳出已經到達既定高度後,我說:你原來這麽膽小,不吃野果,還怕飛機。


    他狡辯道:我這是在該謹慎的時候謹慎,讓身體產生防禦的意識。


    是嗎?我說:我好像總是在該謹慎的時候大意,在不必要的時候杞人憂天。


    空姐推著小車問是否需要飲料。


    某一說不用,還建議我在飛機上就不要把口罩摘下來了。


    我說:你的防疫意識終於提高了。


    他說:這時候不能開玩笑。


    我說:你在天上和地上,還真是不一樣呢,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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