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緣圓幅度極小地撇了撇嘴,誰說不是呢,但心裏震驚,她小心遮掩,沒想到玄迦敏銳至此,迅速發現了她的小情緒。


    秦緣圓笑得討好:「不怕,不怕的,大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憂心大師傷口。況且天快黑了,我要走,明日再,再走吧。」


    玄迦輕輕哼了一聲,又合上了眼,滿臉憔悴蒼白。


    秦緣圓躡手躡腳,挪近兩步,扯著布條替他裹傷。


    玄迦昏睡時,秦緣圓尚能心無波瀾地替他包紮傷口,但此刻他雖唿吸淺薄,近似於無,但明知他醒著,總有一股威壓感襲來,嚇得她的手哆哆嗦嗦,又怕弄疼了玄迦,捏著布條的手顫抖不止,連氣息都變得有些焦灼。


    玄迦突然睜開眼,輕緩地笑了一聲:「小娘子,口是心非,心眼忒多。」


    大概是因為玄迦傷重,他平日帶著風流輕佻的鳳眼仿佛生出了幾許溫柔,雪白麵容,柔善可欺......秀色可餐。


    秦緣圓怔怔盯了他許久,覺得臉上火燒火燎一片滾燙,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驚醒時猛然往後撤,欲蓋彌彰地笑了:「大師,大師你餓不餓,我方才看見有些野果子,我采些過來?」


    玄迦眸中掠過些詫異,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秦緣圓送了口氣,逃也似的站起來,又因為蹲得太久了,雙腿酸脹,兩眼發昏,踉蹌了兩下,才跌跌撞撞地往溪邊走去。


    待秦緣圓捧著那些野果子迴去時,玄迦耷拉著眼皮,一動也不曾動。


    「大師,你傷得,很重嗎?」


    玄迦眼皮撩了撩,未曾迴話。


    「那剛才在懸崖上,大師突然不妥,是為何啊?」


    空氣陷入幾秒安靜,隻聽見溪水潺潺。


    秦緣圓撚了顆果子塞入口中,又無奈地笑笑,無力地掩飾尷尬。


    玄迦輕咳了一聲,唇上有些幹裂。


    秦緣圓起身,用樹葉裹成小鬥,盛了些溪水迴來,遞到玄迦嘴邊:「大師,將就著喝一些。」


    玄迦盯了她半晌,終於接過樹葉,一飲而盡,過了一會方道:「我先前受了些內傷,方才動武,以致靜脈逆行,真氣反噬。」


    內傷,反噬。這怎麽跟武俠小說走火入魔一個形容。


    她捏著下巴胡亂地思考了一陣,卻發現玄迦竟靠在樹上睡著了。


    說睡就睡,傷得有夠重的。


    這會太陽漸漸下山,山穀那顆遮天蔽日的大樹使得此地暗得更快,秦緣圓將自己縮成一團,百無聊賴地看著天邊的顏色變化。


    白天是人間仙境,天黑後隻覺恐怖。


    頭頂無遮無擋,夜風碰在峭壁上,打出更為詭異的迴聲,隱約還能聽見不知名生物的嚎叫聲,隨風而動的樹木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獸。


    秦緣圓心裏發怵,默默地挪到安睡的玄迦身側。


    黑夜中,玄迦顯得越發可靠。


    秦緣圓大著膽子,摟著他未曾受傷的右臂,向玄迦的方向又擠了擠,這才閉上眼睛,心懷忐忑地睡去。


    第8章


    夜裏睡得不甚安穩,秦緣圓聽見嘰嘰喳喳的鳥鳴聲,便揉著眼睛醒了。


    薄霧罩著密林,朦朦朧朧的一片,橙色的光束穿透枝葉和霧氣,筆直地刺入眸中,讓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


    秦緣圓嚐試著動了動酸澀的四肢,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溫熱的懷抱中,身側的郎君身形高大,攬著她的腰肢兀自睡得香甜,他身上溫度不低,熱意透過二人的僧衣,透到秦緣圓身上。


    她才迷迷糊糊想起昨日遇襲墜崖的事情。


    二人此刻緊密相依的模樣未免有些不妥,還是拉開距離為妙,免得玄迦醒來,二人都尷尬。


    稍一挪動,卻發現衣袖被玄迦壓在手下。


    輕緩地扯了衣袖,無果。


    秦緣圓窒著唿吸,稍加了幾分力氣,玄迦眉毛便擰了起來,眼皮動了動,仿佛要醒來了,她動作一僵,乖乖窩在原處。


    好在玄迦又沒有旁的動作了。


    秦緣圓鬆了口氣,安靜了三息,換了個法子,轉而先玄迦的手抬開,剛觸到玄迦溫熱的手,他便咳嗽起來。


    玄迦長眉糾在一處,氣息混亂,悶著聲咳嗽,卻仍未醒來。


    他腮邊浮現出病態的紅暈,脖頸側邊的傷口竟崩開了,滲出些鮮血來。


    他雪白著臉,病容憔悴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惜,秦緣圓輕手撫了撫,指尖湊近他的鼻息,卻發現他的唿吸不同尋常地灼熱,抬手觸了一下他的額頭,果然熱燙一片。


    她一個病秧子還算精神,他一個武功高強之人竟倒下了。


    這山穀腹地,他們二人一個病一個弱,也不知要何時才能走出去。


    手掌放在他頭上思量了片刻,放下手時指尖劃過他的頸邊的傷口,一抹鮮紅格外刺眼。


    鬼使神差之際,秦緣圓竟將那點血送入口中,輕舔了一口。


    淡淡的血腥味。


    秦緣圓暗嘆一聲可惜,血量太少,作用不大。


    今日腦袋仍是沉沉的,胸口發悶,手腳也是虛虛軟軟,提不上力氣。


    玄迦側臉蒼白俊逸,冰霜覆雪一般,倦容沉沉,睡意正濃。


    秦緣圓側身打量了一會,緩緩湊近那道滲血的傷疤,他身上溫度很高,脖頸動脈更是炙熱,像火星一般濺到她鼻尖。


    平穩的心跳劇烈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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