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庚邪道:「你寫吧,傳音別斷,我陪著你。」


    辭樹忍不住摩挲了下傳音石,無邊的思念快將他淹沒了,他柔聲道:「好。」


    辭樹剛提起筆,又聽庚邪道:「我看蕭辰如今是真將幽冥當成他第二個家了。」


    辭樹疑惑:「嗯?」


    「他跟容淵走在一塊兒的樣子,看著也不錯。」庚邪腦海裏漸漸浮現出自己與辭樹二人並肩的模樣,他彎了彎嘴角,「待此間事了,我也來天界常住,太子可願意收留?」


    辭樹在紙上寫過一筆平滑的筆畫,終於也笑了:「好,這可是星君說的,我記下了。」


    有緣亦有心,哪敢不相許。


    庚邪便聽著紙張沙沙聲,分隔兩界,就這麽陪著辭樹,誰也沒捨得掐斷傳音。


    卻說蕭辰的服藥時間到,他和容淵迴去,老遠就聞到了藥湯的味兒,清苦撲鼻,蕭辰端起藥碗:「謔,我說之前醒時嘴裏怎麽味道怪怪的,合著就是這藥啊。」


    許多靈藥味道其實不錯,但總也有苦澀辛辣或者稀奇古怪的,光聞就這麽大的味兒,蕭辰並不打算為難自己,端起碗,一口便悶了。


    容淵給他倒了杯清水遞過去:「這藥苦中帶辛,還澀,味道是不好。」


    蕭辰端著杯子,用水沖淡了嘴裏的味,聞言抬眼戲謔道:「你怎麽知道藥是什麽味,先替我嚐過了?」


    容淵想起自己餵藥的方式,耳根子熱了熱,視線不受控製飄到了蕭辰唇上,蕭辰被他的視線這麽一看,立刻迴過味來,知道了容淵是怎麽嚐到的,頓時幹咳一聲放下杯子,惡人先告狀:「尊主,收斂點,還有旁人在呢。」


    容淵:「……」明明是蕭辰先提起的,不過容淵認了這口鍋,一本正經點頭,「嗯。」


    蕭辰:「……」我就隨口一說,合著你還真想再幹點什麽?


    侍從們羞著臉趕緊把藥碗收拾了,頭也不抬,腳下生風溜了出去,沒外人在,蕭辰低笑一聲,容淵忍不住,捧過他的臉:「沒別人了,我再看看殿下嘴裏還剩幾分藥味?」


    蕭辰聲線放低:「……那你可得好好品品。」


    可惜兩人唇剛碰上,還沒能嚐滋味,倏地一下就分開了,動作迅速。不為別的,就因門口冒出了未語毛茸茸的小腦袋。


    之所以能在未語出現前他倆就及時分開,是因為他倆先感知到了氣息。


    兩人都端起了水杯,裝作無事發生。


    照顧未語的侍從見門敞著,蕭辰和容淵都在,便隻在外候著,未語噠噠跑過來,容淵拿出了大人的姿態道:「今天修行完成了?」


    未語點點頭,然後從懷裏摸出珠子,塞到容淵手心:「珠子,給你。」


    是顆淡金色的珠子,但金色的珠子如今在未語這裏也不稀奇,更剛從萬獸窟抱出來不同,如今未語有人伺候著,每天都有血食,誰知道供血的獸裏有沒有親戚。


    容淵還以為未語想接著之前安慰自己,被小傢夥撞破好事的尷尬沒了,他摸了摸未語腦袋:「謝謝,我不用這個,你自己收著。」


    可未語卻點了點珠子,又點了點容淵的手:「你的血。」接著他跑到蕭辰身前,在蕭辰不解的目光裏爬上蕭辰的膝蓋,又道:「你的,劍上的,血!」最後大聲道,「珠子!」


    未語化形不久,還在學語階段,即便大部分話都聽得懂,但還不太習慣說,想說的話一長,就顯得不連貫,但小傢夥意外的十分會切重點,他這莫名其妙的發言,蕭辰和容淵竟是聽懂了。


    二人對視,蕭辰看到容淵瞳孔驟縮,下意識捏緊了珠子,他也很驚訝,抱住未語,朝他確認:「你是說,這顆珠子是你喝了容淵的血,再喝了我劍上沾著的血後生成的?」


    未語肯定地點頭:「嗯嗯!」


    容淵霍然起身,他身上的氣勢把未語嚇了一跳,蕭辰拍了拍他的背,起身將他放到椅子上,走到容淵身前,將他攥緊的手指頭輕輕揉開了一些,露出那顆小小的珠子來。


    蕭辰的劍貫穿了左憶的腰腹,沾著的血自然也是左憶的。


    容淵神情有片刻的空白:「左憶說過,他的隻有個姐姐,從小相依為命,他姐姐是前左使,名叫……」容淵艱難地念出了那個對他來說幾乎陌生的名字,「無念。」


    蕭辰將那顆珠子從容淵手心拿了出來,容淵視線跟著珠子緩緩移動,蕭辰問:「幽冥有她的畫像嗎?」


    容淵渾身一震,這才迴神,他恍惚道:「對,一定有,師父他們找過她多年,一定有……」


    容淵麵上怔怔的,沒能有太多表情,但蕭辰知道,他此刻幾乎是張皇無措的。這兩日因為蕭辰的傷,宮殿中留了侍從,不用容淵開口,蕭辰朝外吩咐,讓人去找前左使的畫像。


    過了一會兒,有人找到了畫像,來的人竟是右常,他看上去神情很憔悴,手裏抱著幾幅畫卷,嗓音也沒往日那麽有精神:「尊主要找無念的畫像,副使府留有不少,隻是……鬥膽一問,尊主這時候尋無念的畫像,跟、跟左憶有關嗎?」


    容淵看著那堆畫卷,幾番伸手,卻放不下去,蕭辰嘆了口氣,對右常輕聲說了什麽,右常聽罷不可置信睜大眼:「怎會!那尊主難道!?」


    容淵深吸口氣,最終拿起一幅畫,「刷拉」一下,猛地將其展開來。


    他雖天生能記事,但太小的時候也隻能記得模模糊糊,況且嬰孩時候,每日也沒多少時間睜開眼,他比一般的孩童還要嗜睡。他曾連自己也是恨的,恨自己為什麽不能更有用一點,為什麽不能記住母親的麵容,為什麽那時候無能為力,全然不管自己當時還隻是個路也不能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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