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起僅僅是遲疑須臾之間,就錯失了稍縱即逝的時機,這時機本就是白駒過隙,容不得半點兒猶豫。


    就是這短暫的延遲,身邊的教員再也忍不住了,他已經等不住了,再往下等,他就沒把握能不能安全接地了。


    隨著一聲接操縱的聲音響起,教員接過了飛機操縱。韓起感受到駕駛盤上出現的外力,耳邊同時聽到教員喊出的接操縱的聲音,頓時知道自己錯失良機,暗自歎了一口氣,鬆開手上的力,說了一聲:“交操縱!”


    交接操縱的時候已經非常完了,幾乎在韓起說出交操縱三個字的一瞬間,飛機主輪跟著就接地了。


    說實話,這種交接操縱的時機對教員的壓力也非常大,手忙腳亂一通操縱,結果還是狠狠地啃在了跑道之上,光靠體感的話,估摸著怎麽都要超過1.8g,飛機都要顛散架了。


    對於這個明顯偏重的落地,教員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韓起開解了一句:“1.9g的接地載荷,沒什麽事......”


    “1.9g......”教員稍微出了一口氣,1.9g雖然重了些,但是應該不會造成什麽結構性損傷,就是稍微丟臉了些。


    韓起摘下了眼睛,放在一邊,將襟翼收到襟翼五的位置,配平調整到綠區:“襟翼位置好,配平綠區,走吧!”


    說著韓起拍了一下教員的右手,示意他可以將油門加上去了。


    教員瞄了下襟翼位置和配平區域,直接一把將油門推了上去。


    “注意滑跑方向啊!”韓起提醒了一下。


    這時還是右側發動機熄火的狀態,加的油門就是左側發動機。這一下左側發動機油門直接加滿,兩邊推力差,很容易導致飛機滑跑方向不穩。


    可這教員也是老手了,隨著左側發動機推力的增加,舵量也隨之增加,竟是能始終保持飛機滑跑方向絲毫不變,其實力可見一斑。


    眼見教員手上功夫不錯,韓起甚是滿意,瞧了眼速度,感覺差不多了:“抬輪!”


    教員旋即以一個相對慢一些的抬輪速率將飛機機頭再度拉起。


    “正上升!”


    “收輪!”


    韓起收起起落架,此時高度表已經顯示過了四百英尺:“四百了,轉吧!”


    “左轉,還是右轉?”


    韓起有些沮喪地背靠在座椅上:“隨便,反正一點兒障礙物沒有。”


    唿蘭機場除了候機樓,附近最高的障礙物不超過五米,幾乎就是一馬平川,地形警告的威脅幾乎沒有。所以,唿蘭機場的本場飛行程序並沒有規定轉彎方向。


    “哦哦!”教員還是往著更順手一些的左邊轉過去了。雖然是單發操作,可是也就僅僅是單發而已了。如果是在高原山地區域,單發還算比較棘手,可是在在低海拔的平原地區,飛機性能影響不大,又沒有什麽地形威脅方麵的擔憂,飛起來倒不算太過於難。以致於,教員都還有閑心偷偷瞧了幾眼韓起的臉色。


    韓起或許還是在為剛才的事情感到苦惱,臉色很是不好看,搞得教員都不敢說話了,氣氛微微有些僵硬。


    在飛機加入三邊之後,韓起突然冒出一句:“要不你來搞一次?”


    教員差點兒跳起來:“教員,你別拿我開玩笑了,我哪裏能行啊?出危險了咋辦?”


    韓起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一個笑話:“我在旁邊,你能有什麽危險?”


    “可我不行啊!是真不行!”


    這個教員是真的怕了,連自己不行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確實是怕到極點了。


    韓起決定的事哪裏還會給別人機會?隻見韓起嘿嘿一笑:“還想在公司裏混不?”


    教員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教員,你剛才說讓我相信你的人品口碑的,你可不能這樣啊!”


    “可我現在改主意了!”韓起揚了下下巴:“簡單點,落不落嘛?”


    “落!當然要落!”教員梗著脖子,隻能硬著頭皮應下來了。


    “這才對嘛!”韓起甚悅:“放心,不會有事的!待會兒到五邊了,你再戴上眼鏡,這邊沒啥側風,你橫滾方向穩住就行。”


    說到這裏,教員也就隻能勉強答應了。


    這次他們飛了一個小起落,圈子飛得特別小,兩分鍾不到的時間,飛機就轉到了五邊了。


    “教員,我方向沒偏吧?”


    韓起迴了句:“沒偏,穩著就行!”


    “那速度呢?不會有問題吧?”


    “參考速度加六節,標準得很,就這麽下去就行。”韓起再是迴道。


    “那我下滑軌跡怎麽樣啊?”


    “到現在為止,目視沒問題!”


    “那下降率呢?”


    問到這裏,韓起把耳機扔到遮光板上,質問道:“要不把你眼睛摘了?”


    教員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好呀,好呀!”


    “那迴去之後,你轉升本場教員的申請就暫時放個半年吧。”


    本場教員就是c類教員的另一種說話,這個級別的教員是可以帶飛本場訓練了。


    教員臉色一僵,趕緊打了個哈哈:“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有時候也要挑戰一下自己嘛!”


    “挑戰一下自己是吧,可別勉強嘍!”韓起陰陽怪氣起來。


    “不勉強,不勉強!”教員笑得極為燦爛:“不挑戰自己,怎麽能知道自己極限在哪裏?有這個好機會,我自當是要好好把握的。”


    韓起會心一笑,便是沒在說話。


    別看這個教員貧嘴得很,手上功夫的確穩當,幾乎是在嗎,盲飛的情況下,依舊能保持飛機始終處於跑道中線的延長線上。


    當然,一方麵除了教員自己手穩,唿蘭機場幾乎沒有側風也是重要原因,畢竟對於方向的控製,在完全憑感覺的盲飛下,側風是影響很大的。


    不過,對於方向的把持從來都不是核心問題,最後對拉平時機的捕捉才是最大難度。


    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還要親身體驗一把的教員此時跟吃了黃連一般苦澀,他即便知道旁邊坐著韓起,肯定是出不來什麽問題的,可還是架不住心裏緊張。


    忽然,教員感覺飛機好像抬了一下,腦子這麽一軸,就準備開始帶杆了。


    可剛一拉,竟是沒有帶動駕駛盤,那麽一瞬間,教員還以為升降舵卡阻了。


    此時就聽韓起有些無語的聲音響起來:“你想幹嘛?這還有一百多尺呢?你要現在拉平不成?”


    原來是韓起的餘光一直放在教員身上,眼看教員就準備帶杆,一巴掌就按在了駕駛盤上。


    “還有一百多英尺啊?”教員略微有些尷尬,剛才飛機抬了一下應該是氣流原因,自己好像有些一驚一乍了。


    “繼續!”看教員沒再帶杆了,韓起收迴右手,恢複了教員的俯仰操縱。


    可還沒等韓起安心多久,教員似乎身子一個抽動,又要帶杆了。韓起直接又是按住駕駛盤:“早了!”


    “啊?還......還早啊!”


    韓起抱怨道:“地麵效應的抬升作用和氣流影響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你能不能區別一下?”


    “哦哦!”這教員前腳剛應承下來,後腳又作勢要帶杆。這下韓起在按住駕駛盤之後,再也繃不住了:“你擱這猜獎呢?感覺飛機有抬升就帶杆?”


    “可也不能浪費時機啊!萬一蒙對了呢?”


    韓起一愣,旋即大怒:“要不是老子給你按著,你老早就往上躥了,還落地?跑道在上麵不成?還有你強烈懷疑你在陰陽怪氣我!”


    剛才韓起就是因為猶豫不決,錯失了最後的拉平機會。所以,他的話落到韓起耳朵裏就跟嘲諷一樣。


    “沒有啊!”實在受不了的教員摘下眼睛:“我是真的分不清氣流影響和地麵效應的區別,真是難為我了!”


    韓起哼了一聲,一把搶過眼鏡:“算了,你給我看著,我就還不信了,我落不下去!”


    ......


    “失明?醫生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鹹池醫院醫生辦公室裏,李川無比震驚地看著醫生:“你確定咱們說的那個病人是連山雪?沒弄錯人?”


    “這怎麽還能弄錯?送過來的患者裏,就她跟一個老人的情況比較嚴重,我印象非常深,怎麽可能弄錯?”醫生道。


    聽到這話,李川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頭,差點兒癱在椅子上。


    由於昨晚時間太晚,已經沒了過來的飛機了,所以他跟秦宗陽和曾禹坐了最早的一個航班過來,一下飛機直奔醫院這邊。


    在進醫院之後,三人分頭行動,秦宗陽和曾禹去看傷員,他過來詢問醫生大體情況。


    作為此行的主要原因,李川肯定是最關心連山雪的情況。不過,他們剛過來的時候,聽路過的醫生聊天說星遊6333的大部分傷員的情況都是不錯的,頓時心中大喜。可等他知道連山雪竟是有極大的失明風險時,李川整個人都不好了!


    星遊6333飛機上一百來號人,情況嚴重的就兩個人,連山雪就這麽不巧地占了一位,這什麽運氣啊?


    已然世界崩塌的李川趕緊問道:“醫生,治好眼睛的幾率大不大啊?”


    “以現在國內的醫療水平,難度就比較大了,可能要去國外了。”醫生說著,眉頭一皺:“你也是星遊航空的吧?我之前不是已經把情況都跟你們說過了嗎?怎麽又來問一次?”


    醫生一開始還以為李川是連山雪的家屬,所以才耐著性子給他講解情況,不然現在外麵還是忙得昏天暗地的,他哪裏還會過來廢話?


    “又問一次?”李川愣了一下:“我們公司還有別人來過?”


    “兩個女的啊?你們一個公司的都不做溝通嗎?盡做一些重複工作,浪費我的時間,現在外麵那麽多人需要我治療,真是......”醫生喝了一口水,便是起了身,看樣子是不準備再跟李川聊下去了,治療病人才是當務之急。


    “哎,哎,醫生!你先別走啊!我這還沒細問呢!”一看醫生要走,李川肚子裏一大堆問題可還沒有出來呢,哪裏肯放醫生走?


    醫生被李川吵得煩了:“你跟我說也沒用!有時間,你們還不如好好聯係國外醫院。而且,我建議必須是那些頂尖的眼科醫院,不然很可能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醫生話說到這個份上,基本已經算是相當明白了。言下之意,連山雪的情況就算在國外都不一定能搞得定。


    李川真是沒想到連山雪的情況嚴重到這個地步!甚至於,醫生這話頗有些像是在說理論上可能的感覺。


    醫生離開之後,李川遲遲沒有動靜,就這麽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動都不動一下,腦中那是一個百轉千迴啊!


    “我tm......我的總裁位子啊!”心中大恨的李川最後長嘯出一聲不甘的吼聲。


    最近因為連山雪的關係,他的業績那是跟坐火箭似的地往上躥,眼看升職有望,可偏偏在這個關口,連山雪出了問題,豈不是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已經在總監位子上不得寸進多年的李川此時真是快要發瘋了!


    “總裁?你想做總裁?”


    正當李川幾欲發狂之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時候的李川心頭煩得跟亂麻似的,順口就迴懟了一句:“你tm管老子?”


    話一出口,李川忽然覺得不對,這女人的聲音怎麽聽上去有點兒耳熟?再是目光轉動,移到醫生辦公室門口,待到看清說話之人,李川心髒病差點兒嚇出來。


    “董......董事長!”李川全身肌肉幾乎僵住了。


    站在門口的正是溫靜姝和楊寧!


    “星遊派你來的?”溫靜姝蹙起秀眉:“你管營銷的,這事兒跟你有關係?”


    經曆過最初的震驚後,李川終於是緩過來了,連忙恭恭敬敬地迴道:“公司有事,我自然是要頂上的!”


    “是嗎?”溫靜姝瞥了一眼李川:“那個......連山雪......”


    “不!我沒有!”溫靜姝才說出幾個字,李川就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進行了反駁。


    “小姐是問你是不是連山雪的直屬上司!”楊寧不悅道。


    “啊?是這個啊!我還以為......”李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的,對的!連山雪對我直接負責!”


    溫靜姝沉吟片刻:“那她的家人......情況你了解不?”


    雖然連山雪是溫靜姝在任職星遊航空總裁的時候招來的,可是對於這種小事,溫靜姝很少放心上的,都是說個大概的方向,然後具體事情就是交給手下辦。


    “她的家人啊!”李川想了下:“她好像是單親家庭,而且她媽媽身體似乎不太好。我看得出來她不算很喜歡她的工作,可是她媽媽的醫藥費開銷挺大,都是靠著她的工資撐著。”


    “單親家庭?”溫靜姝臉色看起來更不好了,歎了一口氣:“寧姨,你去細查一下吧!”


    楊寧會意,連是應道:“小姐,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或許是聽到這個消息,溫靜姝顯得有些煩躁了,對李川說了一句話:“你暫時不要先通知連山雪的家人,她的事兒,我來處理。”


    李川不解:“董事長,連山雪她......”


    “集團已經在給她物色國外醫院了。”溫靜姝揉了下太陽了,在轉身意欲離開之時,突然想到一件事,加了一句:“你剛才說的事情,我會認真考慮一下的。”


    “嗯?什麽事?”李川瞬間陷入迷茫。


    跟李川分開的秦宗陽和曾禹說是去看傷員,可是問清徐顯的病房之後,二人還是先直奔了徐顯那邊。


    “徐......”伴隨著一聲焦急的唿喊,秦宗陽率先闖進病房之中,隻是剛說出一個字,後麵的話就生生憋了迴去。


    “程司長,馮司長?”


    在徐顯病房之中,程光宇和馮光榮竟是已經先一步過來了。秦宗陽雖然沒在局方工作過,不過也飛了這麽多年了,對於總局的一些重要領導,他還是知道的。


    程光宇和馮光榮也是剛來沒多久,都還沒開始問話呢,秦宗陽就闖進來了。


    “這是......秦教員?”相比於程光宇和馮光榮的大名,秦宗陽的名聲就很局限了,程光宇也隻能猜測一下秦宗陽的身份了。


    麵對兩位總局的司長,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宗陽還是有些拘謹的。被程光宇問了話後,連是應道:“當不得教員的稱唿,喊我秦宗陽就行。”


    “秦教員不用......”程光宇話還沒有說完,秦宗陽後麵又是跟出來一人,正是曾禹。


    “曾老?”


    “師父?”


    曾禹一出現,房中兩位司長皆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來了,尤其是身為曾禹徒弟的馮光榮更是驚訝。


    “師父,你怎麽來了?”馮光榮驚問道。


    曾禹根本不理程光宇和馮光榮,而是直奔徐顯床邊,上下打量了下徐顯,看到沒有明顯的外傷之後,才是鬆了一口氣:“沒事吧?”


    徐顯對於曾禹的到來也有些吃驚:“老爺子,你怎麽也來了?”


    “聽說你出事了,我就跟著你師父一塊來了,不歡迎?”聽徐顯說話的語氣中氣十足,看上去似乎真的沒什麽嚴重的問題,這讓曾禹內心稍安。


    “沒有!這舟車勞頓的,你身子骨受得住?”


    曾禹一翻白眼:“可現在是你躺床上啊!”


    “師父......”旁邊的馮光榮又是叫了一聲,可是曾禹根本沒有迴應。


    “這不一樣!”徐顯看了眼在曾禹身後,乖乖站好的馮光榮,便是提了一嘴:“老爺子,你徒弟?”


    “沒事,不用管他!”


    這下馮光榮臉上就掛不住了,就連一邊的程光宇也是一臉訕笑。


    “這不好吧?”徐顯有些擔憂,這兩位好歹也是總局司長,就這麽晾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好得很!”曾禹冷冷笑著,忽地轉頭對上馮光榮和程光宇:“你們是過來調查問話的?”


    程光宇愣了一下,旋即就準備說道:“對......”


    哪裏知道程光宇剛開口,身邊的馮光榮趕緊捂住程光宇的嘴:“師父你誤會了,我跟老程就是過來聊聊天,詢問一下徐顯的身體情況,沒什麽正事。現在他還處在恢複期,我們怎麽可能會挑這個時候問話呢?這也太不人道了!”


    “真的?”曾禹還是有些狐疑。


    “真的啊!你看老程都在點頭呢!”馮光榮笑道。


    曾禹斜了一眼馮光榮:“我怎麽看是你在按著他的頭啊?”


    “師父,我這麽正直的人怎麽可能會做出強人所難的事,一切行為都是老程發自真心的。是吧老程?”馮光榮說著話,又是按了幾下程光宇的腦袋,氣得程光宇臉都憋紅了。


    “哼!”曾禹不滿道:“我不管你們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反正必須給徐顯足夠的休息時間!他進醫院才幾個小時,就馬不停蹄地要應付你們問話,想要累死他不成?”


    “師父教訓得是,徒兒就是這麽想的!”馮光榮趕緊拍馬屁:“師父,小......徐顯現在好像也沒啥大礙了,要不咱們出去說說話?”


    “你?說什麽話?”曾禹很是不情願。


    “也沒啥......”馮光榮也不好當著徐顯的麵說自己要打聽他的八卦,隻能一個勁地給曾禹使眼色。


    曾禹皺著眉:“你要是眼睛不好使,出了門左轉就是眼科,去那兒瞧瞧!”


    這下一直被馮光榮壓製的程光宇再也繃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你盡管去,醫藥費,我私人給你墊付,哈哈哈!”


    “你才有病呢!你是要去精神科吧!我也可以給你墊付!”馮光榮不按道。


    就在這時,病房外進來一個護士,說道:“連山雪醒了,你們要探視的,可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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