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話,叫三皇子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他們所以為的、避開皇帝耳目做的一切,原來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之所以不問不管,也隻是對他們的考驗。


    三皇子忽然想起曾經看過的,關於本朝皇位更迭的野史,有那麽一刻,覺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比那野史上寫的還殘忍。至於正史,那都是勝者留下來的,沒多少可信度。


    慕氏皇族,宗室不繁茂,是有原因的。


    看見皇帝還好好的,三皇子心裏有懼有怕,皇帝讓等著,他竟不敢再動作,就那樣跪在地上,等著。


    皇帝瞧他這副模樣,一時被氣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他這兒子,現在要還有闖宮門那份勇氣,他還能高看一眼,但就現在這副見著他就慫的模樣,真是叫他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三皇子也想逼皇帝寫傳位詔書,但是……但是……凡事就怕這個但是。三皇子入朝堂的時間最久,看皇帝殺伐果斷,至今心有餘悸,如今的皇帝,雖麵色不大好,但三皇子還是不敢當著這樣的他,忤逆犯上。


    七皇子說三皇子一向有耐性,這是說的好聽的,說不好聽點,三皇子這副優柔寡斷的模樣,就是慫。


    三皇子雖然先到了龍淵宮,但因為見到安好的皇帝,沒了後續動作,平白失了最好的先機。七皇子帶人趕到龍淵宮外時,以五城兵馬司開路,正欲和三皇子帶來的禁衛對上時,大內侍衛先一步出手。


    大內侍衛首領傳皇帝口諭,“禁衛、五城兵馬司闖宮犯禁,現放下武器,陛下仁慈,對所有人網開一麵,否則,格殺勿論。”


    不管是禁衛還是五城兵馬司的人,看見大內侍衛出手,就知道皇帝還好好的,畢竟大內侍衛隻聽從皇帝一人吩咐,若皇帝有個意外,下不了令,禁衛和五城兵馬司在龍淵宮外打起來,他們都不會管。


    “我當是怎麽迴事,原來是父皇吩咐。”七皇子讓五城兵馬司的人駐守,自己由高手護著,進入龍淵宮。


    七皇子看見龍淵宮裏熱鬧,笑了笑,問皇帝,“父皇是在等兒臣嗎?”


    “說說吧,你又是個什麽想法?”皇帝不在意七皇子的態度,沒迴答他,隻反問一句。


    七皇子帶著人上前,越過跪著的三皇子時,輕嗤一聲,對三皇子都帶人闖宮了,結果因皇帝還好好的就泄了氣很是不恥。


    三皇子:“……”


    三皇子也不恥自己這副模樣,但抬頭看了看皇帝,又難過的低下了頭。


    顧德妃將三皇子的動作、神態都看在眼裏,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輸了,輸在了兒子不爭氣上,如此,就是今晚死在這裏,也是她活該。是她教兒子隱忍、退讓,才叫三皇子一點點軟弱了去的。


    七皇子大笑,迎著皇帝的視線,一字一句說道,“兒臣要做什麽,父皇難道看不出來,畢竟兒臣現在做的事情,父皇在二十多年前,也做過。兒臣不會像三皇兄那樣軟弱,傳位詔書,是父皇主動寫,還是兒臣幫父皇?”


    “你真當拿到了聖旨,就能坐穩皇位?”皇帝繼續問七皇子。


    七皇子:“這個就不用父皇操心了,五城兵馬司有多少,父皇當心裏有數,兒臣隻帶了一半的人馬,剩下的那些人,兒臣讓他們去左相府、晉王府、定安侯府那些地方轉轉,不聽話的,死了也活該。”


    七皇子話落,三皇子倒吸一口冷氣,衝他道,“你瘋了!”


    “不是我瘋了,而是你太蠢了。”七皇子瞥了一眼三皇子,眼底滿是不屑,“咱們都走到這一步了,三皇兄以為咱們還有退路嗎,當然要盡可能將籌碼握在手上,如此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咱們的父皇,也是這般踩著屍山血海走過來,才有的如今。”


    七皇子說完這話,不再看三皇子,轉而看向蕭青寧,“景王妃在這裏,倒是省了本殿下不少事情,景王妃說,在我那六皇兄心裏,你的份量重,還是天下江山的份量重。”


    蕭青寧:“你真當自己贏定了?”


    七皇子搖搖頭,“我能不能不好說,但我若輸了,大家就一起死吧。”


    七皇子說這話時,臉上盡顯狠厲,仿佛這裏所有人的性命,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


    皇帝歎氣,心想,他莫不是真不會教養兒子,慫的太慫,狠的太狠。


    “七皇子這話,說的我心裏怕怕的。”蕭青寧說著,站了起來,而後話鋒一轉,譏諷出聲,“七皇子想死,不會有人攔著,但七皇子想拉著大家一起死,怕是不大可能。”


    蕭青寧話落,房梁上驟然躍下暗衛,隨著七皇子一起進來的高手正要反抗,忽然發覺自己提不起內力,隻能束手就擒。


    “軟筋散。”七皇子身旁,一人咬牙切齒吐出三字。


    藍弈抖抖衣袖,從容道,“別拿軟筋散那爛大街的東西來和本公子的繞指柔比。”


    藍弈口中的“繞指柔”,乃一種香的名字,聞此香,可令人內力消散,身子發軟,有軟筋散的效果,但比軟筋散更好用。


    藍弈為這香命名為繞指柔,取的便是“何意百煉剛,化為繞指柔”的意思,隻是此繞指柔非彼繞指柔罷了。


    七皇子被製住,沒有半點慌亂,甚至還大笑出聲,“父皇啊父皇,兒臣終是沒有父皇的手腕,隻不過兒臣比父皇狠,父皇等著為滿朝大臣收屍吧。”


    “皇後辛苦了,早些迴宮歇息吧。”皇帝忽然打發薑皇後離開。


    薑皇後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能知道的,行禮告退。


    皇帝讓人將三皇子、七皇子綁起來,再將顧德妃、楊淑妃與他們軟禁在一起,至於七皇子說的拉著眾人一起死,皇帝並不擔心。


    蕭青寧看七皇子還在做著自己幻想的美夢,出言打碎他的美夢,“七皇子昨日都帶人去景王府,這會兒怎麽又糊塗了,我在這裏,慕沉如何會不在。”


    聞言,七皇子隻看向皇帝,“果然,父皇選了他。”


    三皇子、七皇子所為,就是一場鬧劇,皇帝並沒有太在意。


    安排好三皇子、七皇子等人後,皇帝和蕭青寧說,“朕有些不放心宮外,成王的人一直沒動靜,不太尋常。”


    皇帝由著三皇子、七皇子鬧,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成王餘黨。


    聞言,蕭青寧皺了眉頭,也覺著奇怪。


    “陛下與其擔心其他,不如擔心擔心自個吧。”藍弈說著,走到皇帝身後,從他後背,取下三根金針。


    藍弈取針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同一時間收起三根金針,而在他取下金針的一瞬,皇帝忽然吐血,臉色驟然蒼白一片。


    藍弈:“續命丸危害極大,陛下此般撐著,原本藍弈能再為陛下壓製嗜血蠱十餘日,如今,還能拖三日,都是陛下命大。”


    蕭青寧隻知道皇帝撐著要付出代價,卻不知付出的代價這般大,一時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今夜的事情,皇帝醒著,三皇子和七皇子便是一場鬧劇,但若皇帝不能醒來,不能撐著這麽一段時間,蕭青寧也是有所準備的。


    皇帝看出蕭青寧意思,解釋道,“這龍淵宮前,沾染的鮮血太多了,能少染點,便少染點吧。”皇帝說完,看向藍弈,“既然隻剩三天,也不找什麽聖蠱了,南陽體內的惡蠱早引晚引都是要引的,就試試吧。”


    蕭青寧:“……”這是能隨便試的東西嗎?


    藍弈:“陛下決定了,藍弈自當遵命。”


    要為蕭青寧引惡蠱,其他的都好準備,剩下的,就差秦安侯府的白毓貞了。


    皇帝讓人去秦安侯府將白毓貞帶來,又吩咐魏安去將晉王爺、左相、右相、顧大人、孫敬行都找來。


    魏安應了一聲,小跑著去宣幾人來麵聖。


    皇帝看向蕭青寧,問她,“先前給你的錦囊,可帶著?”


    “帶著的。”蕭青寧從話中摸出錦囊遞給皇帝。


    皇帝沒接過來,而是和蕭青寧說,“你打開看看?”


    蕭青寧不懂皇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拆開錦囊,取出裏麵東西,攤開看去。


    錦囊中,藏了一塊絹帛,上麵寫有傳位內容,但傳位於誰,那裏是空著的。蕭青寧看向皇帝,想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她想的那樣。


    皇帝:“既然我現在還活著,那東西,便毀了吧,我重新給你一個。”


    皇帝話落,忽然抬手,蕭青寧手上絹帛落到他手裏。皇帝轉手將絹帛燒掉,喚出暗衛首領,讓他準備東西。


    暗衛首領取來空白聖旨,又準備筆墨,皇帝提筆,行雲流水寫下傳位詔書,而這份傳位詔書,清清楚楚寫清了傳位皇六子慕沉。


    蕭青寧忽然想起什麽,脫口問道,“父皇早有預料自己會中毒!”


    不然,緣何那麽早就準備了那樣的東西。


    皇帝收起筆,迎著蕭青寧灼人的視線,不鹹不淡說道,“身處高位,盯著你的人太多太多了。”


    在知道成王餘黨的種種行跡後,皇帝就有預料到這一天,隻能說嗜血蠱比紅殊之毒,更霸道,讓他活得時間更短,將一些事情提前了。


    皇帝一開始沒直接寫明傳位於誰,既是對慕沉的考驗,也是以防萬一。如今,三皇子、七皇子不成器,四皇子那裏不說也罷,至於更小一點的九皇子,皇帝基本想不起他。重新寫一份傳位詔書,算是為慕沉減少一些麻煩,省的有人拿傳位詔書說事。


    魏安請晉王爺五人,來得很快,幾乎是皇帝剛在傳位詔書上蓋上玉璽,他們便進來了。


    皇帝:“你們來的倒及時,都看看吧。”


    皇帝將聖旨遞給魏安,讓魏安拿給幾人看看。


    晉王爺幾人圍在一起,看完這道聖旨,有人驚訝,有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晉王爺:“莫不是真如外界傳言,皇兄的身子……”


    “朕確實撐不了多久了。”皇帝打斷晉王爺的話,坦言自己沒有多少日子,“你們隻管迎新皇就是,朕不希望出現多餘的事情。”


    “皇兄——”晉王爺盯著皇帝仔細瞧,這才注意到皇帝的臉色不是一般的白。


    皇帝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打發他們離開,“你們隨魏安一起,傳百官入宮,傳旨吧。”


    晉王爺有太多的疑惑想問,但看皇帝不想說的樣子,隻能應是,退出龍淵宮。


    皇帝:“左相留下。”


    “臣遵旨。”左相應聲,停了下來。


    皇帝又安排顧大人和右相去見三皇子、七皇子他們,算是換個地方繼續軟禁他們。


    最後,走出龍淵宮的隻剩晉王爺和孫敬行。


    皇帝看著左相,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這人,是他信任的臣子,卻也是背叛他最深的人。當初,慕沉從李文岸口中得知張永誌在背後操控一切,他沒直接與皇帝說張永誌有問題,隻是給皇帝提供了線索,叫皇帝自己一點一點去發現。


    皇帝一直給張永誌找借口,直到再找不到借口時,還是想不明白這人為何幫著成王。


    張永誌大概也猜到皇帝知道了,這時候被皇帝留下來,皇帝沒說話,他也不說話。


    不知過了幾時,皇帝開口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要為成王做事?


    皇帝想要一個答案。


    他看重張永誌的能力,一點一點給了他今日的地位,在不知道他身邊信任之人誰投靠了成王時,皇帝懷疑過右相、懷疑過晉王,但遲遲沒有懷疑到他頭上。


    他需要一個答案。


    簡單三字,君臣之間,都明了是為著什麽事情。


    張永誌麵露茫然,開始迴憶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陛下待罪臣恩重如山,隻是罪臣在得陛下賞識前,先得了成王恩典。”


    在張永誌空中,皇帝聽到了一個不忘昔日之恩,永遠忠於舊主的故事。


    張永誌不是背叛了他,而是他從一開始就識人不清。


    皇帝心中的那股氣,似乎一下子就散了。


    蕭青寧想,大概於皇帝而言,識人不清,比遭人背叛,更容易接受些。


    張永誌說著話,嘴角流出黑血。


    他服毒了。


    張永誌最後跪在皇帝麵前,三叩首,“罪臣有負陛下聖恩,以死謝罪。”


    昔日風光無限的左相,就這般死了。


    看著張永誌倒地,皇帝又吐了一口血。


    藍弈:“陛下平緩平緩情緒,否則,於身體不好。”


    “朕知道了。”皇帝緩了緩氣,對著某處,吐出兩字,“葬了。”


    皇帝話落,有暗衛出現,帶走張永誌屍體。


    蕭青寧看著龍淵宮又隻剩他們幾人,忽然想知道慕沉在做什麽。


    宮裏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宮外麵,慕沉可一切順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權寵嫡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未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未允並收藏權寵嫡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