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慕沉找來涼州標注礦藏的地圖,蕭青寧果然沒在上麵看見靠近朔城的鶴雲山處有鐵礦標記。一處打著官府旗號開采的鐵礦,卻在官府案錄沒有相關記載,便是尋常普通人,也能察覺裏麵有貓膩,蕭青寧和慕沉的臉色都不大好,顯然是想到同一處去了。


    “我這便安排人去查探,若真是私采鐵礦、私造兵器,不管裏麵牽涉了多少人,必嚴查到底。”慕沉叫蕭青寧不用憂心,匆匆離開青華苑,連夜安排人去她說的那處礦山查探。


    慕沉出去後,蕭青寧也睡不著,幾步走到桌案旁,自己研磨,在紙上寫下零散線索,試圖將這些事情串聯起來。可惜,蕭青寧現在掌握的線索太少、太散,根本猜不出背後是誰在行此等殺頭之事,又是為的什麽理由,最最重要的,若真是私造兵器,那些造好的兵器,最後到了誰手裏。


    蕭青寧思考事情,常常會忘了時間,直到碧雲過來提醒她,已經一更天了,她才恍然時間不早了。蕭青寧擱下筆,讓碧雲將她今晚寫的紙張收起來,不要叫其他人看見。


    碧雲一邊收拾,一邊說道,“主子,要我說啊,你現在也不用太著急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等殿下安排打探情況的人迴來,等晴幽帶了李朗迴來,等咱們掌握的線索多了,說不定都不用多思多想,便能柳暗花明又一村。鐵礦之事,不是一朝一夕的籌謀,主子等上兩日,也是無妨的,現在較真兒,也隻是為難自個。”


    碧雲說的理兒,蕭青寧都懂,隻是心中有些不安,總想做點什麽。


    蕭青寧讓白蘭送來熱水,洗漱後躺到床上,慕沉還沒迴來,她讓白蘭留了燈,想著事情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另一邊,慕沉避開人,出了王府,直奔城外駐軍營地。


    營地中,值夜士卒來迴巡邏,慕沉如入無人之境,輕易潛入營地中心,來到一處營帳。營帳中,齊裕猛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右手握在刀柄上,就要對著來人出手。


    慕沉攔住他出刀,低聲道,“是我。”


    齊裕聽出慕沉聲音,借著微弱光芒,看清他身形。齊裕收起刀,站起來,衝慕沉抱拳,“末將不知是殿下。”


    定安侯帶著大軍和戎狄使團一起迴京,齊裕並沒有隨他一道離開,而是留在了涼州,在軍中任職,這也是齊裕離京前,便向皇帝求得的恩典。皇帝清楚齊裕的本事,念及定安侯府過往,加之想給慕沉尋個助力,便允了齊裕的請求。


    這段時間以來,慕沉白日間都在軍營裏,和齊裕在一處的時間,比蕭青寧還長。兩人之間,養成了默契,齊裕看慕沉的樣子,猜到他是暗中前來,便沒有聲張,也沒有在營帳裏掌燈。


    齊裕:“殿下這麽晚來,有什麽事情吩咐?”


    “確有一事。”慕沉說明來意,“我要離開幾天,離殊會留在軍營中,此事隻你一人知道,需你掩護一二。”


    慕沉與蕭青寧說會安排人去查探時,心裏就已經拿定了主意,想親自走一趟。隻是到底今非昔比,如今盯著他的人太多,要他決斷的事情也不少,離殊要扮作他留在軍營,難度不小,慕沉少不得提前安排一番再離開。在軍營中,慕沉能完全相信的人不多,這才找到齊裕這裏。


    在齊裕這裏,慕沉也沒隱瞞,直接說了鐵礦的事情,好叫他清楚事態嚴重。


    “怎會這般?”齊裕大驚,鐵礦、兵器什麽的,於軍隊實在太重要,也難怪慕沉想親自走一趟。


    慕沉冷笑,“宋全義都能引戎狄入西雲關,還有什麽不可能。”慕沉隱隱有種猜測,隻是掌握的線索還太少,心中存了僥幸,希望事情不要像他想的那麽糟糕。


    齊裕:“殿下,這件事讓末將去辦吧,這裏離不開殿下坐鎮,就是有離殊公子掩人耳目,也是不夠的。”最最重要的,如果那處鐵礦真作私造兵器之事,隻怕危險重重,齊裕可不敢叫慕沉去冒那樣的險。


    慕沉一旦做了決定,少有更改的時候,齊裕這樣說,並不能改變他的主意。最後,慕沉還是帶著夜一、夜九幾個,往朔城鶴雲山去了,隻留齊裕在營帳裏,是如何也不能繼續安睡。夜一、夜九當初和蕭青寧走一路,大概還記得李朗說的那處鐵礦在那裏,有他們帶路,省事不少。


    慕沉沒直接和蕭青寧說他會親自走一趟,天亮時候,蕭青寧從離殊手裏拿到慕沉的信,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是擔心慕沉,不想慕沉去冒險,但也分得清輕重,不會在這事上阻攔他,也不知道慕沉怎麽想的,都不和她好好說一聲,就這麽走了。


    “那個混蛋。”蕭青寧忍不住罵了一聲。


    離殊抬頭望屋梁,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離殊沒在青華苑多耽擱,和蕭青寧說完事情,頂著慕沉的麵皮,大搖大擺出了王府,往城外營地去。


    離殊離開後,碧雲勸蕭青寧,“主子也別惱了,殿下想來是不想看見主子為他擔憂的模樣,才讓離殊帶來書信的。”


    蕭青寧是不會阻攔慕沉去做什麽,但是會為他擔心,而她擔憂的模樣,又會叫人心疼,慕沉也是因著這一點,才不直接和她說清楚的。


    蕭青寧沒有怪慕沉的意思,罵了那麽一嘴後,也就消氣了,將他留下的信箋收好,該幹嘛,幹嘛去。慕沉擔心離殊應付不來,特意找了齊裕,讓他掩護一二,蕭青寧自然不會讓自己表現奇怪,引來注意。


    離殊按部就班來到營地,一番巡視後,迴到營帳,齊裕先得了慕沉囑咐,這一天,基本都跟在離殊身邊。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兒多了一事,中午時候,江述押運糧草軍需來的營地外,需要移交給慕沉。離殊得到消息,來到營地外,和江述打了照麵。


    江述:“下官見過殿下。”


    “江大人辛苦了,快免禮。”離殊說道。


    江述拿出戶部文書,遞給離殊,讓他著人清點數量,沒有問題便知文書上用印,讓人帶迴京城,交到戶部存檔。


    清點糧草數量,花了不少時間,等一切都交接好,兩個時辰過去了。這段時間裏,江述有找離殊說一些事情,離殊知道江述在京城和慕沉又過接觸,還知道這位是個聰明的,並不想與他過多交談。江述隱隱感覺到離殊疏離的態度,隻一開始找話說,到了後麵,基本和離殊沒什麽話好說。


    江述如何安排,慕沉先前有過交代,糧草清點完後,離殊讓人帶江述到營帳休息,等他適應軍中生活,再行安排事情。


    “下官遵命。”江述應了一聲,隨人離開。


    江述走出十多步,忽然停下步子,迴頭看了離殊一眼,壓下心中那點奇怪,繼續往前走。


    離殊迴到營帳,隻有齊裕在旁時,忽然說道,“我總覺得江大人起了疑心。”


    “應該不至於吧。”齊裕和離殊相處大半日,看他一切行為和慕沉沒有多少區別,若不是事先得了慕沉交代,隻怕短時間裏,他也覺察不出什麽。


    離殊:“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此處營地離著賀城有些距離,打馬來迴需要一個時辰,慕沉多數時候都迴賀城景王府,但若時間太晚了,也會在營帳裏住下。離殊終歸不是慕沉,青華苑裏也都是信得過的人,隻不過離殊還是不打算每天都迴去,能在營帳裏住下,就在營帳裏住下。


    慕沉幾人連夜趕路,趕到鶴雲山時,天色已然大亮,等在山中找到鐵礦位置,日頭已高高掛在天上。


    幾人潛藏在山頭上,觀望底下情況,不多時,夜一忽然出聲,“不對勁啊,那日李朗還說這裏發現了鐵礦,官府封了路開采,怎麽現在看著,倒像是廢棄了一般,沒人在挖采。”


    慕沉聽著四周靜悄悄的,也覺著奇怪,“走,下去看看。”


    慕沉幾人在周圍搜尋一圈,隻看到開采的礦洞、工具,並沒有看到任何人。


    “主子,這裏的確能開采鐵礦,但看這裏的情況,至少有大半個月沒人了。”夜一通過這裏殘留的一些痕跡,推斷時間。


    這處鐵礦,露在外麵的痕跡並不多,幾人沒多會就將外麵的情況摸透了。慕沉來到洞口,望著深不見影的山洞,讓夜九留在外麵,他和夜影、夜一進去瞧瞧。


    夜影等人沒來得及阻攔,慕沉便先一步進入山洞,隻身走在前頭。夜影阻止不了慕沉涉險,隻能加快速度,走到他前頭去。


    剛入洞,並不寬敞,可容三人同行,而走了十幾步,洞中漸漸開闊,仿佛掏空了半個山腹,可容納數百人在裏麵活動。這裏麵,有冶鐵、鍛鐵的地方,也有一些堆砌的台子,供人使用。從這裏麵的種種情況來看,這處地方沒廢棄前,確實有在打造兵器,慕沉幾個,有找到箭支、長槍、刀之類的,看樣子是撤離時慌忙之下,沒收拾幹淨的。


    “這也太……”夜一不知道說什麽好,隻看這裏的規模,誰能想到這是一處黑礦,還幹私造兵器的大事。而要做成這樣的事情,沒有人力、財力、權勢,與官府之人串通一氣,是萬難做到的。


    夜一話落,角落裏的夜影忽然大喊,“主子,這邊。”隨著夜影話落,一塊大石被搬開,露出一個洞口,一股臭氣熏天的味道從裏麵飄散出來。


    是腐屍。


    幾人太清楚這樣的味道是什麽了。


    洞口一露出,裏麵的氣味迅速彌散開來,慕沉、夜一還沒靠近,便被熏的不得了,隻怕裏麵的腐屍量不少。三人被熏的受不了,利用龜息之法屏住唿吸,才能靠近裏麵,查看一二。


    洞穴裏麵,最外麵一圈,是已經發臭、辨別不出模樣的屍體,深一點的地方,細土之下,露出點點白骨,可以想見這裏麵埋葬了多少人命。不出意外,這些年在這裏采礦、鍛鐵的人,一旦死了,便被掩埋在這處洞穴裏,而最外麵的一圈,應是他們撤離前,將人殺人滅口,隨意搬進洞穴裏,連基本的用土掩埋都沒做。


    這處地方,惡臭熏天,慕沉看過情況,退了出來,夜影將石塊搬迴遠處,掩去洞口。洞口能掩上,但散出來的屍臭,彌散在山洞裏,遲遲不能消散。


    “主子,出去吧,這裏麵也沒什麽好看的了。”夜一說。


    慕沉看了眼被石塊掩住的洞穴,提步往山洞外去。


    外麵,夜九守在洞口處,聞見裏麵散出屍臭味兒,整個人都不好了,要不是還記著這個地方可能藏著危險,他肯定衝進去了。見慕沉他們出來,夜九終於放下心來,同時問道,裏麵是什麽情況。夜一大致與他說了一下裏麵情況,夜九聽到那個埋屍的洞穴,忍不住破口大罵,“那些畜生。”為了自己私欲,竟是害了那麽多的人。


    夜九幾人手上,都沾染著無數鮮血,但如這般累及無辜之人,他們還是忍不住憤怒。


    “安排人守在這裏,不要讓人靠近。”慕沉吩咐。


    夜九點頭,表示會安排好的。


    慕沉讓夜九留在這裏,趁著天色還沒暗下來,帶著夜影、夜一繼續在附近查看。不管是運送打造出來的兵器、還是最後的撤離,都會留下一下痕跡,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找到這些痕跡,順著這些痕跡追查下去,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線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慕沉在一處小路上,發現不少車轍印子,看其陷下去的深度,可以看出所載之物沉重,和鐵礦、兵器份量重正好對了起來。


    順著車轍印子追過去,慕沉幾個還有在草叢中發現破損的板車、繩索什麽的。慕沉撿到一截繩索,輕輕以扯就斷裂開來,看著像是經曆了風霜,枯朽了去,不似短時間內遺留下的。


    “走,繼續往前瞧瞧去。”慕沉一喝,提起輕功,疾行而前。


    夜影、夜一也運起輕功,追著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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