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轉念一想,又有什麽不敢相信的,憑皇帝對賀莞的感情,先皇後、後來的德安太後如今能不憂心。隻是德安太後低估了賀莞,也低估了自己的兒子,他們心裏卻都裝著家國天下。


    蕭青寧仰起頭,望著無際藍天,忽覺自己當初想知道的內情沒有意思。就是沒有德安太後插手,母親也不會嫁給皇帝,沒有靖寧侯也會有其他人,後來的事情,沒有阮氏,容遠也會有李氏、王氏利用。


    蕭青寧暗道:母親,您當初是不是看得太透徹了,才想我遠遠的離開京城,離開這些是非。可是,我如何能離開呢。


    “主子……”碧溪耳朵好使,也聽到了宋媽媽說的話兒,很擔心蕭青寧。


    蕭青寧收迴視線,衝碧溪搖搖頭,提步往內室去。


    如今的靖寧侯府,說是空宅也不為過,不說老夫人躺在床上要人侍候,就是沒中風前,也不適合再留在這裏。


    老夫人見蕭青寧迴來,轉了轉眼珠子,手裏緊緊攥著那枚小小的玉牌。


    蕭青寧:“祖母,我帶你去郡主府,然後找二叔、三叔、四叔他們來看你,可好?”


    聽到這話,老夫人又激動的咿咿呀呀叫喊,蕭青寧漸漸摸懂老夫人的意思,看她這般模樣,改口道:“好好好,不離開,不離開。”


    蕭青寧話落,老夫人不再激動叫嚷。


    老實說,蕭青寧不是很懂老夫人的想法,半生都在為靖寧侯府門楣謀劃,就是到了這個地步,也不願意離開,她求的是什麽?


    老夫人不願意離開,蕭青寧也不會強製帶她離開,不過,“我找幾個叔叔迴來,可好?”


    老夫人眨眨眼睛。


    蕭青寧讓碧溪去一趟,“將府裏的情況告訴二叔、三叔、四叔他們去,讓他們迴來,商量之後的事情。”


    蕭青寧有能力照顧老夫人,但她那幾個叔叔,怕是不會讓她這個自立門戶、又嫁入皇家的姑娘多摻和。畢竟,從未有兒子還活著,兒子不盡孝道,而讓孫女兒代勞的先例。


    碧溪出去後,老夫人動了動手指,蕭青寧試著去拿她手裏的玉牌,不費力就拿到了,和之前老夫人死命攥著的感覺不同,蕭青寧這才細細打量起手裏的物件兒。


    玉牌是用極品羊脂玉做的,瑩潤透亮,宋媽媽拿到後,都舍不得和其他收拾放一處,而是小心翼翼收了起來。玉牌式樣普通,看著不像大家之手,蕭青寧在低端摸到凹痕,仔細看去,是“靖寧侯府、百代興盛”八字,忽地,蕭青寧猜到了這玉牌的來曆,再看老夫人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天下都有改朝換代的時候,更何況小小的一個靖寧侯府,何來的代代興盛,為著這不切實際的夢,苦了一代代人,何必呢。


    蕭青寧這麽想著,也這麽說出來了。


    老夫人又激動起來,若不是蕭青寧在床邊擋著,說不定又能將自己滾下床去。


    蕭青寧按住她,將玉牌塞迴她手裏,同時說道,“祖母,靖寧侯府有靖寧侯府的歸宿,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我隻能說,盡力讓事情不波及二叔他們。”若要她保住靖寧侯府,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憑靖寧侯做的事情,皇帝追究下來,少不了奪爵抄家。


    老夫人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怎麽的,眼角留下了淚水,攥緊蕭青寧塞到她手裏的玉牌。蕭青寧猜不透她是後悔了,還是不甘心,隻拿帕子為她擦了眼淚,等蕭二老爺等人迴來。


    當初分家時,比較急,二房、三房和四房的人找房子不容易,離著靖寧侯府有些遠。大白天的,碧溪也不好翻牆走捷徑,迴來的有些慢。蕭青寧沒等到他們過來,先等到了白蘭過來傳話,說皇帝召她入宮,魏公公和她一起過來的,已經在靖寧侯府外等著。


    蕭青寧留下碧雲照看老夫人,自己和白蘭離開,隨魏安入宮。


    蕭青寧大致能猜到皇帝為何召她入宮,早早想好了說辭,她被容遠抓走,在皇帝那裏不是秘密,曾身受蠱蟲之威脅,也沒必要隱瞞,就連宋明歌是養蠱人,最後因蠱蟲反噬,化作血水的事情,她也沒有隱瞞。在整件事情裏,蕭青寧隱瞞了望君山那部分,將君衍說成世外高人,與慕沉有師徒情誼。


    “什麽,你竟然也中蠱了。”皇帝大駭,對養蠱之術,更沒有好印象。


    蕭青寧:“師父及時將蠱蟲引出,南陽無甚大礙。”至於她身體裏還藏著不知名的蠱蟲,蠱引香也沒用之事,蕭青寧沒對皇帝坦誠。


    皇帝問完蕭青寧對養蠱之術的了解,而後才問起靖寧侯府的事情。


    蕭青寧將靖寧侯府發生的事情如實稟報,得知蕭安岩可能也與容遠有幹係,皇帝皺了眉頭,一臉為難望向蕭青寧。


    蕭青寧知道皇帝為什麽為難,跪著說道,“父皇為南陽破例太多,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父皇無需再為南陽打算。”


    “唉……”皇帝歎了口氣,讓蕭青寧離開。


    靖寧侯已死,但該有的處置,還是要有,皇帝雖沒明說,蕭青寧也猜到幾分,離開前說道,“靖寧侯府先前就已分家,望陛下開恩。”


    “行了,起來吧,朕明白你的意思。”皇帝擺手,讓蕭青寧不用擔心,他不會因著靖寧侯犯的事情,誅連其他蕭氏之人的。其實,以靖寧侯在隨州犯的事情,若不是和成王餘黨扯上關係,也罪不至死,更別說牽連早已分家的兄弟。


    蕭青寧叩拜,“謝父皇。”


    蕭青寧離開龍淵宮後,皇帝問魏安,“你覺著那丫頭,同朕說了幾分真話?”


    “奴才愚鈍,聽不出來六皇子妃話裏有什麽問題。”魏安惶恐,低著頭迴話。


    “哈哈——”皇帝大笑一聲,“算了,也不為難你了,那丫頭心眼一個又一個的,要是什麽時候在朕跟前沒點隱瞞,才是怪了去了。”


    魏安聽聞這話,就知道皇帝沒怪罪六皇子妃的意思,暗暗鬆了口氣。


    皇帝確實沒怪罪蕭青寧的意思,這麽說了一句後,沒了後文,隻吩咐魏安研磨、擬旨,靖寧侯府的事情,也該有個收尾了。


    薑皇後得了信兒,知道皇帝召蕭青寧入宮,早早安排了人守著,蕭青寧從龍淵宮離開後,被薑皇後的人請到了鳳儀宮。


    “給母後請安。”蕭青寧盈盈一拜。


    薑皇後抬手,“起來吧,沒個外人的,也不行那套虛禮。”


    蕭青寧起身,笑盈盈望著薑皇後,她才進來,就注意到大殿裏沒什麽宮女伺候,想來薑皇後不會平白無故讓她過來一趟。


    薑皇後和蕭青寧話起家常,“你和六殿下才大婚,陛下就將人派出京去,委屈你了。”


    蕭青寧:“國事為重,聖令為重,沒有委屈南陽。”


    “你明白就好,六殿下不在京中,你閑著無事,便多到宮裏走走,和母後說說話兒,也是可以的。”薑皇後親切說道。


    蕭青寧笑著應下,至於薑皇後口中的“閑著無事”,大概是不會有那個時候的。蕭青寧很忙,隻是她忙的好些事情,不能說罷了。


    薑皇後和蕭青寧說了好些家常事兒,見她還是那幅樣子,半點不著急的,有些無奈。薑皇後找蕭青寧過來,自是有事情的,隻是蕭青寧不急不躁的性子,讓她拿著有些難辦,薑皇後想了想,不再和蕭青寧兜圈子,直接問她,“你覺著今年的新科狀元,是個什麽樣的人?”


    “母後怎想著問起他了?”蕭青寧沒直接迴答薑皇後的問題,而是反問迴去。薑皇後一國之母,問起朝中之人,尤其是那人還未婚嫁,有才有顏,除了為著安皖公主,蕭青寧想不到還有別的理由。而事關安皖公主,蕭青寧在不明白薑皇後是個什麽意思前,還真不好說江述是個怎樣的人。


    “你這孩子。”薑皇後嗔怪一句,話裏不掩親切,“本宮也不和你繞圈子,上元節時,安皖得了江大人一個燈籠,後來不知從哪裏,又得了一幅寒梅圖,那日你和六殿下大婚,她迴來後有些魂不守舍,本宮打探後,才知道她見了江大人。本宮是過來人,安皖那點心思兒,還有什麽看不出來的。”


    薑皇後說的直白,蕭青寧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了。蕭青寧直覺薑皇後知道安皖公主那幅寒梅圖是從她手裏得的,隻是不明說罷了。


    蕭青寧斟酌一番,說道,“江大人得父皇重用,是可造之才。”


    這麽一個答案,顯然不能讓薑皇後滿意,薑皇後皺了眉,歎氣道,“南陽,本宮就安皖這麽一個女兒了,隻想她好好的。”


    “母後,安皖心裏有數的。”薑皇後說的直白,蕭青寧也說了句實話。就蕭青寧對安皖公主的了解,她段然是不會叫薑皇後為難的,如果江述隻是尋常進士,按例一步步高升,叫他尚公主未嚐不可。但江述偏不是那樣的人,年輕的新科狀元,皇帝破例將他任為戶部侍郎,若叫他尚公主,豈不是……然而,迴過頭來想一想,若江述真的平凡,又如何入得了安皖公主的眼。


    蕭青寧話落,薑皇後更是一聲長歎,“本宮知道安皖懂事,可本宮不願意叫她……唉,她怎就看上了那樣一人。”


    蕭青寧:“……”老實說,看上江述的並不少,隻不過安皖公主身份在那裏,不適合罷了。就是蕭青寧不八卦,這些天也聽了不少八卦,都說新科狀元打馬遊街時,惹了無數芳心,隻怕到他成親時,要碎一地芳心,就是不知道哪家女兒,最終能站在那人身側。


    “母後心疼安皖,但有些事情,還是要看安皖的意思。”蕭青寧猜測薑皇後沒與安皖公主談過江述的事情,否則,不會生出成全安皖的心思。


    聞言,薑皇後一怔,而後搖搖頭,“是本宮想岔了。”以安皖的性子,若是真想與江述有個什麽,絕不會刻意瞞著她,薑皇後覺得有必要找女兒談談心了。


    薑皇後想著和安皖公主談心,也不多留蕭青寧,賜了她的小玩意,讓她趁著時間還早,趕些迴府去。


    “南陽告退。”蕭青寧全了禮數,才離開鳳儀宮。


    安皖公主還不知道自己費心藏著的秘密已經被薑皇後看破,這會兒將宮人都打發了出去,一個人坐在桌案前發呆。安皖公主一手拄著腦袋,一手玩著湖筆,原本幹淨的宣紙上,染了好幾滴墨,算是廢了。


    薑皇後進來時,安皖公主沒注意到,等聽到薑皇後聲音,看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時,嚇了一跳,“母後,您過來怎麽也不出個聲兒?”


    薑皇後伸手戳她腦袋,“明明是你自個想事情著迷,沒聽見母後的聲音,這會兒還怪母後嚇到你,哪有這個理兒。”


    安皖公主想起自己這些日子確實常常發呆,翡玉進來時她可能都沒注意到,有些尷尬的朝薑皇後笑笑,放下手裏的筆,拉著薑皇後到窗邊坐下。


    安皖公主諂媚的給薑皇後捏肩,“母後消消氣,是安皖不好。”


    “行了,母後也沒怪你,坐著吧,咱們母女說說話兒。”薑皇後讓安皖公主挨著她坐下。


    安皖公主直覺薑皇後有事兒與她說,不安地做到薑皇後身邊,都不敢先開口。


    薑皇後拉著她的手,又好氣又好笑,“母後還能吃了你不成。”


    “母後說的什麽話,可是安皖那裏做的不好,惹母後不開心了?”安皖公主問。


    薑皇後:“你對那江大人,是什麽心思?”


    安皖公主大驚,剛想反駁什麽,但對上薑皇後篤定的眼神,一下子說不出話兒了。


    薑皇後繼續道,“母後是過來人,你那點心思,還當自己能瞞我幾時。”


    聽到這話,安皖公主忽然將腦袋埋在薑皇後懷裏,悶悶開口,“母後,安皖什麽都明白的,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情,安皖……”


    薑皇後感覺到安皖公主在哭,抬手拍著她後背,安慰她,“想哭就哭吧,哭過之後,就忘了吧。”


    安皖公主隻一句話,薑皇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女兒,終歸是不忍毀了江述的前途,到頭來,隻能苦了自己。


    安皖公主不忍毀了江述是一則,但更重要的是,江述心裏不會有她。她的驕傲,如何允許她去求一個不會愛她的男人。


    看安皖公主哭得傷心,薑皇後也跟著不好受,“不然,咱們去求求你父皇。”


    “不要。”安皖公主抬起頭,用袖子抹了眼淚,“母後千萬不要,我不想他恨我。”得不到江述的喜歡,她也不想江述恨上她。


    “唉,你啊……”薑皇後很無奈,“母後答應你就是了,不會去找你父皇的,這事兒,就是咱們的秘密,你也要把你的心思,給母後藏住了,不要叫人看了出來,就是不為你自己的名聲,你那麽不想江大人不好,就不能給他添麻煩。”薑皇後了解安皖公主,知道怎麽說,能讓她重視。


    安皖公主重重點頭,“母後放心,安皖知道怎麽做。”


    從一開始,安皖公主就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就是沒有薑皇後的敲打,她也會恪守規矩,不作出有辱皇室風氣的事兒。


    “安皖,世上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你要明白這個理兒。”薑皇後說。


    安皖公主忍著難受,對薑皇後保證,“安皖不會叫任何人為難的。”


    不叫人其他為難,就隻能為難自己,苦了自己,薑皇後攬住安皖公主,給她安慰。


    安皖公主不想薑皇後擔心,強自斂了心緒,送薑皇後離開。薑皇後知道她想一個人待一會,也沒多留。送走薑皇後,安皖公主將自己埋進被子裏,任淚水模糊眼睛,一個勁告訴自己,她會忘記的,能夠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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