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天氣迴暖,一場場春雨後,萬物煥發新的生機,杏花打了花骨朵兒,不消幾日就能開滿枝頭。


    慕沉收集齊鍛體需要的藥材,帶了慕淩離開,要十來天才能迴來,少了那麽一人伴著,蕭青寧有些不是滋味。先前慕沉也有離開,蕭青寧尚不覺想念,這迴,著著實實體會了一把何為思、何為念。


    一日午後,蕭青寧小睡醒來,白蘭從外麵進來傳話,“主子,江公子求見。”


    “江述,他來作何?”蕭青寧問。


    白蘭:“說是來還銀錢的。”


    “看來,是江州來人了。”蕭青寧一邊說,一邊整理著裝。


    蕭青寧讓人查過江述底細,知道一些情況,一聽江述是來還錢的,立馬有了猜測。


    江姓在江州是大姓,江述是當地鄉紳家的公子,家底殷實,出身不算顯貴,卻也是富庶人家。江述要不是倒黴的遇上匪賊,也不至於借宿普華寺,更在普華寺逐客之時陷入窘境。


    蕭青寧過來時,江述等了有會兒,一盞茶已然見底。


    “不好意思,耽擱了會兒,讓江公子久等。”蕭青寧進來,笑著解釋。


    江述起身,朝蕭青寧作揖,“是在下來的唐突,還望郡主見諒。先前得郡主相助,江述感激不盡,如今家仆尋來,特來奉還欠銀。”


    江述說罷,拿出兩張五十兩銀票並十兩碎銀遞給蕭青寧。


    蕭青寧接過銀票銀兩,納悶道:“公子莫不是記錯了。”


    “沒記錯,多餘的,算作利息。”江述解釋。


    不過百兩銀子,一月多的時間,哪算得了那麽多利息,蕭青寧心知江述還記著碎銀子的事,也沒說什麽,隻將銀票銀兩收好,又將欠條遞給江述。


    江述收好欠條,拿過放在桌上的畫卷遞給蕭青寧,“承蒙郡主相幫,小小謝禮,望郡主不嫌棄。”


    蕭青寧接過畫卷,緩緩打開,那日在普華寺看見的寒梅之景躍然紙上,左上角提句“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右下角無落款。無需想,蕭青寧也知道這畫出自何人之手。


    蕭青寧收起畫,遞給白蘭,讚道:“江公子書畫一絕,說來,還是我賺了。”


    “郡主喜歡就好。”江述露出笑容。


    蕭青寧:“春闈在即,江公子準備的如何了?”


    見著江述,蕭青寧恍然發現,再過幾日就是春闈開考之日了,不由感慨時間過得真快。


    “還好。”江述臉上,透著自信從容。


    “祝江公子金榜題名。”


    江述到底是外男,蕭青寧沒多留他,說完客套話,讓人送他出府。


    安皖公主纏了薑皇後許久,終於得了應允,出宮來尋蕭青寧玩兒,她剛走上大門台階,就見江述蕭青寧府上出來。


    看見江述,安皖公主很是意外,話裏帶了幾分欣喜,“江公子。”


    “草民見過公主殿下。”江述行禮。


    安皖公主:“這裏又不是宮裏,不用多禮,那日的事,還要多謝江公子。話說,江公子是怎麽猜到我身份的?”


    安皖公主這些日子常想起江述,經常迴憶那晚的情景,不記得自己有暴露身份,而江述說以她的身份,隨身之物不要輕易給人,顯然是猜到了她的身份。之後,她和蕭青寧、慕沉迴去,江述認得蕭青寧,進而能猜到慕沉的身份,而她叫慕沉六哥時,江述沒有驚訝,顯然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安皖公主著實想不明白。


    江述:“公主身份尊貴,與旁人不同。”


    安皖公主:“……”這說與不說,有何區別。


    “草民告退。”安皖公主愣神之際,江述告退離開。


    安皖公主轉過身,望著江述離開的身影嘟起了嘴,她有那麽可怕嗎,就這樣急著離開。


    蕭青寧聽說安皖公主來了,讓人領她到望月樓。


    安皖公主見著蕭青寧,忍不住抱怨,“本公主有那麽可怕嗎,他要急著離開。”


    “他?”蕭青寧挑眉。


    “江公子呀,他來找你做什麽?”安皖公主八卦。


    蕭青寧:“還錢。”


    “賣燈籠那麽賺錢!”安皖公主張大了嘴。


    “怎麽可能。”蕭青寧嘴角抽搐,反問安皖公主,“你也不想想你買花燈花了幾個錢。”江述想靠賣花燈攢夠一百兩,不吃不喝一個月也不可能。


    安皖公主想到花燈的價格,有些為他打抱不平,“那麽好的燈籠,應該再賣貴一點的。”


    “江公子是江州富庶之家教養出的公子,隻是倒黴暫時落魄才去賣燈籠,如今家仆尋來,身上有了銀子,哪還用賣燈籠賺錢。”蕭青寧為安皖公主解釋江述的身份。


    “江州。”安皖公主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他能猜到。”她給江述看的帕子,是用江州特產的天雲錦做的。天雲錦產量極少,都送到了宮裏,沒點身份的人,還用不上天雲錦。


    安皖公主疑惑,“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莫非——”


    想起江述看蕭青寧的那份落寞,安皖公主忍不住腦洞大開。蕭青寧和江述是在普華寺認識的,那時候她和慕沉還沒有婚約,見著翩翩公子郎,有些想法也不是沒可能,要不然怎麽解釋蕭青寧知道那麽多。


    蕭青寧聽懂安皖公主話裏意思,抽了嘴角,“公主殿下,少看些話本子。”她是有讓人查江述,但絕沒有安皖公主想的那重意思。


    聽見蕭青寧否認,安皖公主自己也沒察覺的鬆了一口氣。


    安皖公主提議,“春闈將近,酒樓茶肆可熱鬧了,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安皖公主心底有種隱隱的期待。


    每逢春闈開考前,一些大的酒樓茶館,都會專門騰出一塊地方,讓各處學子以文交友,以才爭比。安皖公主隻聽說過,還沒見識過,很是好奇。風味樓就有這樣的聚會,閑著也是閑著,蕭青寧遂應了下來。


    白蘭找了長匣子迴來,見蕭青寧要出去,趕緊問道:“主子,這畫放哪裏去?”


    “收庫房吧。”蕭青寧想了又想,這般吩咐白蘭。江述送的畫卷,叫慕沉看見了,說不定又要氣上一陣,隻是這幅寒梅圖確實珍品,不好好收著,蕭青寧都覺暴殄天物。


    安皖公主好奇,“什麽畫,要收庫房去。”說著,就從匣子裏取出畫卷,緩緩打開。


    安皖公主一眼就認出這畫出自何人之手,越看越喜歡,問蕭青寧,“這樣好的畫,你不掛起來,收庫房不嫌浪費?”


    蕭青寧:“……”浪費也總比某人生氣強。


    要知道,上元那日,六七歲的孩童說江述好看,慕沉都能不嫌麻煩的摘了麵具和江述比較一番,她要將這畫掛起來,有的受了。安皖公主都能從江述眼神了看出點東西,蕭青寧怎麽可能不知道江述的心思,隻是有些話,大家都沒講明,就隻當不知道罷了。


    安皖公主從蕭青寧微妙的表情裏讀出點東西,拿著畫卷有些愛不釋手,說道,“這畫,在你這裏也是落灰的命,還不如送我得了,迴頭我還你一幅名家真跡。”


    安皖公主說著,也不等蕭青寧點頭,卷巴卷巴將畫抱在懷裏。


    蕭青寧見她這般模樣,就知道畫是拿不迴來了,有些好笑道,“行了,送你就是了,別一副護犢子的模樣護著了,叫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是什麽傳世名畫呢。”


    蕭青寧送了畫,也不吝嗇一個匣子,讓白蘭將找來的長匣子遞給安皖公主。安皖公主仔細收好畫,才和蕭青寧出了郡主府,往風味樓去。


    風味樓裏,付掌櫃專門弄出了地方,擺上筆墨紙硯,前來的學子們,興之所至留下佳作,會被收集整理到一塊,供眾人賞鑒。


    往日出入非富即貴的風味樓,到了春闈、秋闈時,會以文待客,免費提供茶水、點心,隻要有才華,就都能進入裏麵,慕名而來的學子並不少。


    除了各地學子,京中權貴人家,這些日子,也會出現在風味樓,借機看看這次參與會試的考生,若發現有值得結交的,也會先一步結交。春闈前,寒門考生多艱難,若能在其金榜題名前予以幫助,會比殿試結果出來後再拉攏,效果好上很多。


    三樓上,四皇子和蕭安岩同座一桌,說著底下各路考生的優劣。


    四皇子:“這麽些天,你都沒發現幾個好苗子,是今年的考生太差勁,還是你靖寧侯世子太差勁。”


    蕭安岩聽出四皇子動怒,解釋道:“殿下再寬限幾日,安岩定能找到合適之人。”


    “蕭安岩,不要讓本皇子覺得幫了一個廢物。”四皇子臉色陰沉。


    蕭安岩低著頭,握緊拳頭,將四皇子今日的羞辱記在心頭。


    “殿下放心,蕭安岩不會叫殿下白費心思的。”蕭安岩忍下心頭憤怒,不帶情緒說著這番話。


    四皇子費了好大勁才得了蕭安岩這麽一顆棋子,也不願還沒從他身上刮下點什麽就廢了一顆子,敲打過後,又使出懷柔手段,“我知你難處,再給你三日,我要看到結果。”


    “多謝殿下。”


    今日的風味樓,很是熱鬧,不止四皇子在,三皇子和七皇子也在。


    “三哥,四哥進來動作不斷,你可要小心著些。”七皇子語氣真誠,一副為三皇子著想的模樣。


    當今皇帝幾個皇子裏,就數三皇子年長,加之出身書香傳家的顧家,身上多了幾分儒雅,和七皇子坐一塊,這種年長些的特質更突出。如果說七皇子明朗的少年郎,身上透著少年郎的衝勁,那三皇子就是溫潤儒雅的青年,沒什麽攻擊性。


    三皇子飲了一口酒,緩緩說道:“七弟這話,更該說給自己聽。”


    如今在朝堂上,三皇子和七皇子爭的是最兇的。


    按理說,三皇子和七皇子差了七八歲,不該爭的這麽兇,但誰叫七皇子有個同母哥哥,五皇子當初倍受皇帝喜愛,為此選了五皇子和楊家的人並不少。五皇子病逝後,這些人沒有辦法,隻能再選擇七皇子。在此之前,四皇子不顯山不露水的,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矛盾,其實並不多。


    元安五年初,宋將軍大勝戎狄歸來,被封大將軍,宋家開始崛起。隻是三年時間,還太短,如今的四皇子和宋家,隻要不走兵變這樣的冒險法子,在奪嫡上,優勢並不是很大。不管是三皇子背後的顧家,還是七皇子背後的楊家,都是上百年的傳承,遠不是宋家突然崛起能比的。


    七皇子碰了灰,也不惱,換個人問,“三哥覺著六哥如何?”七皇子在慕沉手裏吃了虧,好好查了慕沉,可惜和四皇子一樣的結果,進了六皇子府的探子,同樣都沒了音信。


    三皇子手上動作一頓,而後放下酒杯,“這些年,大家都太忽視他了。”


    皇帝厭惡慕沉,不待見慕沉,他們這些人也跟著忽視了慕沉,可是從除夕的事情來看,這個被他們所有人都忽視了兄弟,並不是真的沒有存在感。竇太妃能為他和南陽郡主求一紙賜婚,足以見太妃娘娘是向著他的。


    顧德妃跟在皇帝身邊的時間長,更清楚竇太妃說話的份量,這麽多年,竇太妃沒有慕沉說一句話,但她一為慕沉出麵,便是為慕沉求了與南陽郡主的婚事,如何不叫人多想。


    三皇子事先不知顧德妃的打算,後來才問了顧德妃,也才知道娶了南陽郡主有多少好處。皇帝的聖寵,說有就有,說無就無,但蕭青寧的真正的倚仗,並不是聖寵,而是成國公府底蘊。想到這個,三皇子一陣歎氣。再想到這些日子皇帝對慕沉的態度,三皇子又是一陣歎息。


    “是啊,我們都太忽視他了。”七皇子一口飲盡杯中酒,重重放下酒杯,“怕是以後,再無人會忽視他了。”


    上元節家宴,薑皇後一番操作,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帝對慕沉的態度有變化,不說親近,至少不再像從前那樣厭惡了。


    七皇子說的,三皇子如何不明白,隻是慕沉到底沒有母家支持,而南陽郡主那裏,誰說不會有個什麽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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