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軒裏,慕沉看見那碟點心,揚起了嘴角,日影頓覺烏雲驟散、晴空萬裏。


    白蘭留下食盒,什麽都沒說離開,日影想八卦也沒有機會。


    蕭青寧沒說的話,慕沉看懂了,然後,日影就看見他家主子慢條斯理吃光隔壁送來的熱湯麵,連口麵湯都不剩的那種。


    這太不尋常了。


    日影:“主子,這麵很好吃?”


    慕沉評價:“尋常。”


    蕭青寧做的麵條,味道尋常,慕沉喜歡的,不是麵條本事,而是蕭青寧的心意。慕沉之所以生氣,是因為蕭青寧陪慕淩用膳,而把他晾在一旁。這就好比爭寵,隻要知道自己是得寵的,因為什麽得寵就不那麽重要了。


    日影不懂慕沉心思,聽見“尋常”倆字,有些無語。


    慕沉放下筷子,幾步走到桌旁,提筆寫下一封信,叫出夜影,讓他送到隔壁去。


    日影從夜影手裏搶過信,笑嘻嘻開口,“主子,屬下路熟,屬下去送。”這麽好的機會,他才不會錯過。


    日影拿了信,一溜煙出了雲華軒,翻過牆頭往望月樓去。


    夜影剛要去追,慕沉開口,“算了,他要去就讓他去吧。”


    望月樓裏,蕭青寧看完信,同日影說道:“迴去告訴你家殿下,我知道了,會準備的。”


    日影小心翼翼問:“準備什麽?”


    蕭青寧將信遞給日影,日影接過一看,望著那一串菜名直接傻眼,“殿下寫菜名做什麽?”


    白芷在一旁插嘴,“還能做什麽,不就是蹭吃蹭喝。”


    白芷就在蕭青寧旁邊,早將信上的內容看了去,忍不住腹誹:六皇子還真是不客氣,這是要賴上她們主子的節奏,真真讓人不爽。


    日影想起慕沉“隔壁什麽都有”的言論,忍不住抽了嘴角,努力搜刮詞語為慕沉辯解,“殿下不是蹭吃蹭喝,隻是鄰裏間走動而已。”


    白芷翻白眼,誰處鄰裏翻牆走動。


    日影也知道這番說詞牽強,忙告退離開,早知道是這般情況,他就不搶著來了。


    日影離開後,白芷見蕭青寧拿著那份菜單看,湊上前問,“主子不會真準備做這一桌子菜吧?”


    “不會。”蕭青寧吐出倆字。


    白芷鬆了口氣。


    蕭青寧將菜單遞給白蘭,“將這給廚娘送去,讓廚房按著準備。”


    蕭青寧做菜的手藝尋常,慕沉點的菜,可不是做碗麵那樣簡單,她就不去為難自己了。白芷見是這麽一個“不會”,傻了眼。


    廚房拿到菜單,終於有大展手腳的機會,樂的不行。用他們的話來說,不怕主子想吃什麽,就怕主子什麽也不想吃。


    慕沉給的菜單,以清淡為主,是早膳。蕭青寧比平日早起兩刻鍾,先在望月樓裏等著。


    辰時過半,慕沉出現在望月樓。


    蕭青寧記著昨夜之事,問:“殿下可消氣了?”


    “我沒生氣。”慕沉抿著嘴否認。


    蕭青寧不想和慕沉爭辯,毫無靈魂附和,“殿下沒生氣就好。”


    慕沉改口,“還是有點生氣的。”


    蕭青寧忍不住笑了。


    慕沉垂眸,不去看蕭青寧。


    兩人一起用過早膳,慕沉留下一張晚膳菜單離開,白蘭再次拿到菜單,有些無語,“六皇子這是賴上主子啊!”


    一連幾日,慕沉總會在食時出現在望月樓,有時匆匆離開,有時逗留片刻,就連慕淩都和他撞上過兩次。


    郡主府的人,慢慢習慣了慕沉的出現。


    慕沉也不完全白吃白喝,有時會給蕭青寧帶來些消息,有時是些小玩意,白芷從最初的不滿,到現在慢慢接受,總歸不再對慕沉抱有太大敵意。


    慕沉沒直言自己就是應言,蕭青寧也沒挑破,碧雲猜到了,主子沒直說,她也沒多話。於是,郡主府出現神奇一幕,白芷一麵日常吹言公子,一麵對慕沉不待見,也不知道她發現兩人是同一人時,會是什麽表情。


    二十九這日,慕沉不用再去翰林院當差,用過早膳,沒再匆匆離開。慕淩過來,就見蕭青寧和慕沉在窗下對弈,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阿淩過來了,進來啊。”蕭青寧從窗口看見慕淩,忙招唿他進來。


    慕淩進來,先對著慕沉行禮,然後才看向蕭青寧,“南陽姐姐。”


    蕭青寧落下一子,偏頭看著慕淩問,“阿淩怎的過來了?”


    慕淩在府裏幾日,基本都在求知齋裏看書習字,很少過來望月樓,這麽早就過來,蕭青寧估摸著是有事。


    慕淩看了看慕沉,沒說話。


    蕭青寧:“當他不存在就好。”


    慕沉抽了嘴角。


    “南陽姐姐可有阿姐消息,她都離開好些天了,她答應了陪阿淩過年的。”慕沉低頭看著腳尖,聲音悶悶的。


    蕭青寧放下手中棋子,安撫他:“阿音說不定在迴來的路上了。”


    慕淩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南陽姐姐,阿姐是不是趕不迴來了?”


    蕭青寧沉默,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蕭青寧有讓人盯著寧陽郡主行蹤,但情況並不樂觀,寧陽郡主才離開京城地界,她的人便跟丟了人,沒了寧陽郡主音信。


    蕭青寧怕慕淩擔心,前兩天一直不敢給他說。


    “阿姐就是個大騙子。”慕淩氣得跺腳。慕淩不是傻子,寧陽郡主離開時,他就隱隱感覺到不對勁,隻是他不想讓寧陽郡主人在外邊還要為他擔心,才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慕淩在自欺欺人,想著寧陽郡主能迴來,然而種種跡象表明,她趕不迴來了。


    蕭青寧不太會哄騙孩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慕沉也知道寧陽郡主離京,正要說什麽,白蘭從外麵進來,“郡主,晉王爺來了,在前廳等著,說是要帶慕小公子迴府。”


    慕淩:“我不迴去,我要在這裏等阿姐迴來,阿姐說會來接我的。”


    蕭青寧失笑,“你且安心住著,我去和晉王爺說,不會讓人離開的。”


    寧陽郡主將人交給她,她沒迴來前,蕭青寧也不放心讓慕淩離開。


    蕭青寧讓慕淩在望月樓玩會,自己去見晉王爺。


    前廳,晉王爺負手踱來踱去,一臉暴躁樣。也是,任誰忽然發現兒子在其他地方住了好些天,而他完全不知情,想來都不舒坦。


    因著慕漾的事,晉王爺對蕭青寧多有怨詞,要不是慕淩在這裏,他根本不會登門。


    “南陽見過王爺。”


    “慕淩呢?”晉王爺見蕭青寧一人過來,壓著怒火詢問。


    蕭青寧笑著解釋,“王爺,寧陽將小公子送到南陽這裏小住幾日,等她迴來了,自會接小公子迴府。”


    “你的意思是不放人?”晉王爺氣的拔高了聲音。


    蕭青寧還是那副淺笑盈盈模樣,“王爺說笑了,小公子在南陽府上做客,哪有放不放人一說。”她這裏又不是應天府,慕淩是做客,又不是像慕漾那樣坐牢。


    “蕭青寧,慕淩是本王兒子,本王要帶他迴去,還輪不到你阻攔,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晉王爺擺出身份。


    蕭青寧忽然斂了笑容,“王爺是小公子父親不錯,但是,小公子來到南陽府上多日,王爺為何今日才來?”


    晉王爺才不會說自己被寧陽郡主糊弄,隻沉默不言。


    蕭青寧又道:“小公子離府多日,晉王爺今兒才發現,看來晉王爺對小公子沒有多少關心,也難怪南陽不放心小公子一人留在府裏。”


    “才不是,本王……”沒有不關心他們。晉王爺想反駁,但想想寧陽不知所蹤,慕淩又在南陽郡主府,一時有些氣短。


    “但凡王爺多關心一下寧陽和小公子,也不至於今日才發現。”蕭青寧對晉王爺沒多少好感,說話很不客氣,“南陽也不瞞王爺,寧陽郡主就是知道王爺不關心小公子,才將小公子送到南陽這裏小住,寧陽沒迴來,南陽不會讓王爺帶走小公子。”


    晉王爺被蕭青寧說的臉紅,慕漾關在應天府府,他這些日子的心神都在崔側妃和慕漾身上,還真沒有太關心寧陽郡主和慕淩。


    “寧陽什麽時候迴來?”晉王爺問。


    蕭青寧:“王爺這話問的好笑了,寧陽是晉王府的人,王爺都不知道,南陽怎麽會知道。”


    “你——”晉王爺被噎得說不出話。


    蕭青寧:“王爺還有別的事嗎?”


    “你讓慕淩過來,本王就看看他,他愛住哪就住哪,本王不管了。”晉王爺說。


    蕭青寧吩咐白蘭,“去請小公子過來,就說晉王爺想見見他,不帶他離開。”


    白蘭迴望月樓傳話,慕淩得知晉王爺要見他,小臉皺成一團,“我不去。”


    慕淩現在不想見晉王爺,否則,他忍不住想怨怪他。慕淩有時也在想,要是晉王爺在女色上不那麽糊塗,阿姐是不是就能活的輕鬆些。


    慕淩不想見晉王爺,蕭青寧也不會逼他見,“王爺也聽見了,是小公子不想見,不是南陽不讓您見。”


    “他大逆不道。”晉王爺說著,就要去找慕淩。


    蕭青寧讓人攔下他,“王爺,小公子不想見您,您不應該找找自己的問題嗎。還是那句話,但凡王爺多關心一下他們姐弟,你們的關係也不會這麽僵。南陽聽說,王爺與晉王妃也曾恩愛成雙,難道在王爺這裏,就當真是人沒了,情分也沒了嗎?”


    晉王爺對晉王妃,還是有幾分情的,聽蕭青寧提起已逝晉王妃,眼裏藏不住難過。


    蕭青寧:“王爺一直覺得寧陽在無事找事,非要鬧得家宅不寧,王爺怎麽不想想,若不是真有解不開的仇,誰願意天天折騰。靖寧侯府的事兒,王爺想必也聽說了,外麵有說南陽心狠的,逼得阮氏入獄,但反過來想想,南陽又何曾沒被逼入絕境,若是南陽不狠一點,說不定今日死的就是南陽。”


    晉王爺大驚。


    “王爺何不想想,寧陽若是沒被逼入絕境,如何會如今日這般?”


    “你什麽意思?”晉王爺不想順著蕭青寧的話去想。


    蕭青寧:“王爺心裏有想法的,南陽言盡於此。”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白,說多了反而惹人不喜。


    蕭青寧迴到望月樓,慕淩紅著眼睛出來,見著她,逃跑似的離開,生怕被攔下。


    蕭青寧奇怪,一邊往屋裏去,一邊問碧雲,“他怎麽了?”


    碧雲搖搖頭,“六殿下讓我們都出來,說是和慕小公子說說話,然後就是主子見到的這樣。”也不知道六皇子和慕淩說了什麽,把人欺負的可憐巴巴的。


    “慕淩得罪你了?”蕭青寧問慕沉。


    慕沉搖頭否認。


    蕭青寧:“那你為什麽看他不順眼?”


    慕沉不想迴答這個問題。


    蕭青寧看懂他表情,善解人意的換個問題,“你和他說了什麽?”


    幾日相處,蕭青寧對慕沉的了解多了些,這人吧,披著皇子殿下的皮,就一副對誰都愛搭不理的樣子,能一句話說清的事,絕不廢話。但換張皮,又話嘮的不行,分分鍾想讓人縫上他的嘴。蕭青寧從沒見過如此精分之人,在他身上,就好像慕沉和應言是兩個獨立的個體,除了愛甜食,沒多少相似之處。


    慕沉:“也沒說什麽,就是告訴他,他已經不小了,要學會自己解決問題,而不是一直依賴誰。寧陽郡主能護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你能一時幫忙,不可能時時幫忙。”


    “還有呢?”蕭青寧可不信這麽幾句話能讓慕淩紅了眼睛。


    慕沉迴想一下,繼續說道,“我還告訴他,寧陽郡主這次離京,和他脫不了幹係。”


    “你給他胡說什麽,寧陽一直沒有音訊,慕淩已經夠擔憂了,你這樣說,不是讓他更難過。”蕭青寧沒好氣說著,轉身就要去找慕淩。


    慕沉:“我隻是實話實說,寧陽郡主離京,確實和慕淩有關係。”


    蕭青寧停下腳步,迴頭看著他。


    慕沉:“慕淩若不能擺脫對寧陽郡主的依賴,一旦寧陽郡主出事,他除了擔憂、難過,什麽也做不了。”


    蕭青寧皺起眉頭,“這話,你也和他說了?”


    慕沉點頭。


    蕭青寧怒,“他還是個孩子。”


    “十歲,已經不小了。”慕沉想想自己十歲的時候,並不覺得過分。


    蕭青寧看懂他意思,不知說什麽好。


    人和人的十歲,終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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