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寧想掩人耳目,皇帝想了想後,讓魏公公領她去永安宮竇太妃那兒,再由永安宮宮人去太醫院找人。


    竇太妃與已逝皇太後同出一族,在皇帝與成王爭奪大位時出了力,皇帝對其很是敬重。不過,竇太妃性子靜,也不喜熱鬧,便自請到永安宮靜養,不再過問後宮之事,亦甚少踏出宮門。


    蕭青寧聽過竇太妃之名,但從沒見過人,去的路上,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這位貴人好處與否。


    魏公公似是看出她的憂慮,笑嗬嗬道:“郡主且放心,太妃娘娘慈善,不是會為難人的性子。”


    “多謝公公告知,南陽心裏有數了。”有魏公公這話,蕭青寧略微放心。


    永安宮屬西苑,位置偏僻,蕭青寧一路走來,就沒遇上什麽人,要不是提前知道永安宮裏住著竇太妃,她都要懷疑到了冷宮。


    路過一處廢棄宮苑,還未看見永安宮大門,蕭青寧望著那片荒涼地兒問魏公公,“這是不是太偏僻了?”就算喜靜,這也靜的太冷清了。


    魏公公解釋,“郡主有所不知,太妃娘娘剛到永安宮時,這邊不似這般冷清,隻是十多年前水雲宮走水,燒毀了一片宮苑,這裏才顯得荒涼。陛下幾次勸太妃娘娘換個地兒住,太妃娘娘隻說住習慣了,不想換,便一直住在了永安宮。繞過水雲宮,再走幾步,就能看見永安宮了。”


    若是這樣,也就說的通了,蕭青寧收迴視線,繼續往前走。


    繞過水雲宮,就能看見永安宮飛簷,再走幾步,便看見永安宮禁閉的宮門。


    魏公公上前,抓住宮門上的鎖環叩門,裏麵傳出小宮女清脆聲音,“哪位呀?”


    魏安隔著宮門迴話,“奴才魏安,奉陛下旨意,為南陽郡主領路,求見太妃娘娘。”


    “原來是魏公公,奴婢這就去迴稟太妃娘娘。”宮門後,傳出一陣腳步聲。


    得了話兒,魏公公放下鎖環,後退幾步,同時和蕭青寧解釋,“陛下剛登基那會兒,太妃娘娘協理六宮之事,各宮娘娘有事沒事都往太妃娘娘跟前湊,就是太妃娘娘搬到了永安宮,各宮娘娘也沒閑著。太妃娘娘應付了幾次,便向陛下求了旨意,落了宮門,以此圖個清靜。”


    不用魏公公說的太直白,蕭青寧隨便一想,便能想通其中彎彎繞繞。


    天景三十三年,成王發動宮變,當今陛下雖然贏了,但也是慘贏,先皇後死於宮變中,皇帝登基後才追封為德安皇太後。皇帝登基之初,請竇太妃協理六宮之事,也難怪各宮娘娘想都往她跟前湊。


    竇太妃是明白人,隻替皇帝管了小一年六宮鎖事,便將這份權利,這份殊榮一並還了皇帝,由皇後娘娘名正言順統領六宮。為此,如今的薑皇後,也對竇太妃敬重有加。


    嘎——


    宮門緩緩打開,竇太妃身邊老人婁嬤嬤親自出來,迎兩人到正殿拜見竇太妃。


    蕭青寧入得大殿,正要行大禮,坐在主位上的竇太妃出聲阻止她,“哀家這裏沒那麽多規矩,郡主隨意些。”


    竇太妃這般說,蕭青寧便沒行大禮,隻欠身請安,“南陽請太妃娘娘安。”


    竇太妃忙讓蕭青寧免禮,同時讚美道:“好個標致的人兒,是哪家姑娘,哀家以前沒見過。”


    “迴太妃娘娘,這是清平縣主,昨兒陛下才封的南陽郡主。”魏公公在一旁解釋。


    竇太妃閉居永安宮,還不知道皇帝已賜封蕭青寧為南陽郡主,但說起清平縣主,便知道這是誰家姑娘了。


    “原來是她的女兒,仔細看來,確實和她有幾分像,也難怪……”後麵的話兒,竇太妃沒說出口。


    蕭青寧聽她這口氣,估摸著她知道自家母親和皇帝的往事,難怪皇帝放心的讓她過來。


    “太妃娘娘,陛下讓奴才來,是為了借太妃娘娘地兒一用,讓南陽郡主見見陳老太醫,問些話。”魏公公將皇帝安排細細說來。


    竇太妃活了這麽多年,見過的事兒多了去了,一聽皇帝安排,便猜到幾分隱情,於是打發身邊人去請陳老太醫,同時交代不可引人注意。


    見沒自己事兒,魏公公跪安告退,離開永安宮。


    魏公公離開後,竇太妃讓身邊伺候的宮女們退下,隻留婁嬤嬤在殿裏侍候。


    “哀家這裏多時沒個人過來,你上前來做來坐,陪哀家說說話。”竇太妃招唿蕭青寧上前,婁嬤嬤從一旁搬來矮墩子,就擱在竇太妃身旁。


    蕭青寧應了一聲,走上前,坐到矮墩子上。待到近前,蕭青寧才注意到竇太妃眼角、額頭刻著深紋,頭發亦黑白參半,這是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是如何保養都磨滅不了的。當然,歲月在她身上留了痕跡,亦留了蕭青寧看得出、學不到的無盡閱曆。


    蕭青寧在竇太妃麵前,一舉一動都謹守規矩,倒是又有了幾年前的風範。


    “哀家這裏沒有外人,不用拘束,你母親可比你沒規矩去了,那就是個野丫頭。”竇太妃臉上露出笑容,加深了眼角皺紋。


    蕭青寧問:“太妃娘娘描述的母親,是南陽不曾見過的樣子,可否與南陽多說說。”


    蕭青寧想知道,沒有嫁入靖寧侯府的母親,究竟是什麽樣的,能叫陛下念念不忘,能叫竇太妃說出“野丫頭”一詞。在蕭青寧的印象裏,母親著實和野丫頭、沒規矩對不上號。


    “賀家那丫頭啊——”竇太妃迴憶當年,臉上盡是懷念,“哀家第一次見她,是在德安太後宮裏,那時她還隻是先帝皇後,住在鳳儀宮裏。她隨當時的成國公夫人進宮給德安太後請安,那時她還是個小丫頭,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吧……”


    時間隔得太久,竇太妃記不清那時的賀莞多少歲了,但這並不妨礙蕭青寧聽故事。婁嬤嬤見竇太妃興致好,與蕭青寧說起往事,便退到殿外候著。


    “她和皇帝,也是固執,明知祖訓在前,以兩人的身份不能走在一起,偏偏都固執的不放手。”想到難過處,竇太妃臉上沒了笑容,“哀家還記著,當時隻是皇子的陛下,在要出宮開府前,跪在德安太後跟前懇求,求德安太後成全。那時的皇帝,上頭還有嫡親兄長、慶和太子在,德安太後縱使舍不得兒子離她而去,也不忍叫兒子痛失所愛,終是應了皇帝所求,允他和賀家丫頭假死離開京城。哀家至今還記得,得了應允的皇帝,當即笑得像個傻小子,叫德安太後很是吃味。”


    “可惜啊可惜……”竇太妃又是惋惜又是難過,“皇帝才出宮不久,還沒來得及安排死遁,先帝便……成王逐漸勢大,成了威脅慶和太子的存在,德安太後讓皇帝留一留,幫幫慶和太子,這一幫,就成了如今這個局麵。”


    皇帝榮登大位,賀莞另嫁他人,至此咫尺天涯。


    “皇帝對賀家丫頭情深,這些年沒少受折磨,隻是他看不見,這宮裏也有人為他苦著,可憐了靈汐那丫頭……”竇太妃說起舊事,不知不覺間,便說多了。


    蕭青寧疑惑,“靈汐?”


    “你這丫頭,那是汐美人,六皇子的生母,按著她和賀家丫頭的交情,你叫一聲姨母也是應當的。”竇太妃說著,忽覺不對,問蕭青寧,“她沒和你說過汐美人的事?”


    蕭青寧搖頭,若不是竇太妃提起,她根本不知道自家母親和汐美人有交情。


    竇太妃略一琢磨,猜測賀莞的打算,“她大概是不願你與皇家之人扯上任何關係吧,當初楊淑妃有意讓皇帝將你指給五皇子,宮裏還沒有什麽動作,她便替你定下了秦安侯府世子,淑妃那頭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淑妃娘娘知道陛下和母親?”若是如此,就能說得通了,蕭青寧一瞬間明白了楊淑妃的謀劃。


    “應該猜到了些。”竇太妃迴想了下,才接著說,“皇帝登基後,不是沒想過逆了祖訓迎你母親入宮,隻是你母親拒絕了,這才選了楊家姑娘進宮。”


    竇太妃想到什麽,提醒蕭青寧,“秦安侯府悔婚,你早做打算,免得淑妃又打你主意。”


    “謝太妃娘娘叮囑,南陽知道了。”蕭青寧真心道謝,沒想到這一趟收獲不小。


    竇太妃:“其實,皇家也不見得沒有好歸宿,六皇子那孩子,還是很不錯的。”


    說起慕沉,蕭青寧附和,“六殿下是不錯。”


    竇太妃驚訝,“宮裏宮外都避著那孩子,你這……”


    “六皇子府與成國公府比鄰,南陽與六殿下,見過幾次。”蕭青寧解釋。


    “是了,是了……”竇太妃想起來了,“靈汐那丫頭突然沒了,哀家怕六皇子沒人看顧,正琢磨將六皇子帶迴永安宮,皇帝卻先一步將人趕了出去,那府邸可不就是挨著成國公府的。有成國公府暗中看顧,哀家這才放心他在宮外,如今看來,怕是賀家丫頭暗中做了什麽,不然哪能這麽巧。”


    蕭青寧垂眸,低聲問,“汐美人,她……”


    竇太妃:“你過來時,看見那片廢棄宮苑了吧。”


    蕭青寧點頭。


    “那是水雲宮,汐美人一入宮,便被皇帝扔在了那裏不聞不問。”說到這裏,竇太妃有些氣憤,“皇帝也是,怎能因為賀家丫頭,就那般遷怒人。那事兒,真論起對錯,也是皇帝自個的錯。若不是水雲宮離著哀家近,怕是一屍兩命,皇帝……”


    “娘娘,陳老太醫來了。”婁嬤嬤進來傳話。


    竇太妃:“讓他到偏殿去,你也跟著過去,說完話兒不用再過來請辭。”


    “是,南陽告退。”蕭青寧起身行禮告退,和婁嬤嬤往偏殿去。


    陳老太醫在這裏看見蕭青寧,很是驚訝,“三……郡主怎的也在這裏?”


    “陳老太醫,是我有點事想向您請教,借太妃娘娘的名義請您過來。”蕭青寧說。


    陳老太醫大驚,“這……”


    “老太醫,太妃娘娘讓你和郡主到偏殿說話,不用進去請安了。”婁嬤嬤說完,喚來宮女引他們到偏殿去。


    婁嬤嬤迴到正殿,就聽見竇太妃一聲接一聲歎氣。


    “娘娘這是怎的了,一聲一聲的,怪叫人難受的。”婁嬤嬤近前伺候,“娘娘不是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想那麽多做什麽。”


    “哀家也不想想那麽多,隻是和那孩子說起以前的事,有些心疼靈汐丫頭,還有些……”竇太妃濕了眼角,拿帕子抹淚。


    婁嬤嬤勸她,“娘娘待汐美人親厚,汐美人泉下有知,定不想娘娘為她難過,傷了身子。娘娘素來不愛多話,與郡主說了那麽多,可是有什麽打算?”


    “是有些想法,先看看再說……”


    偏殿,沒有旁人在場,蕭青寧也不浪費功夫,直接拿了藥方子給陳老太醫,“這是陳老當初為母親開的藥方子,南陽想問問,裏麵的人參有什麽玄機,能讓人用人參害了母親去。”


    “郡主是說……”陳老太醫顫抖著手打開藥方子,一邊看,一邊迴憶當年賀氏脈象。


    陳老太醫:“老夫給賀夫人開的藥方子,藥性溫和,以此調理賀夫人虧虛。按理說,一直服用此藥方,賀夫人的身子骨應該有所好轉才是,哪裏出了問題?”


    蕭青寧:“陳老慢慢想,不要放過任何細節。”


    “後來,老夫人給賀夫人複診,賀夫人的身子骨甚至比先前還虛,賀夫人說是悲慟所致,老夫便沒給她換藥方子……”


    蕭青寧抓住陳老太醫話裏關鍵,忙問:“若母親不是因為悲慟才壞了身子,又會是什麽原因才導致身子骨越來越虛弱?”


    “人參,人參——”陳老太醫盯著藥方子裏的人參念叨,忽然抬起頭,一下子想通了什麽,“我知道了,知道了。”


    蕭青寧眼睛不眨盯著陳老太醫。


    “虛不受補。”陳老太醫想到某種可能,瞬間沉了臉,“賀夫人身子虛,老夫開的藥方子講究藥性溫和,需要用的人參,也隻是最尋常的,藥鋪子裏都能抓到的。若是將裏麵用的幾年份的人參換成極品老參,以賀夫人那是候的身子骨,根本受不住,可不就會越來越虛弱。”


    “原來是這樣,難怪了。”蕭青寧閉上眼睛,“多謝陳老告知,今日之事,還要勞您保密,不要透露出去半分。”


    “都怪老夫啊,害了賀夫人。”陳老太醫眼裏泛起淚花。


    “陳老無需自責,誰能想到那些人竟會用這種方法來害母親。”


    極品人參啊,用在需要的人身上,能是救命的東西,但用在賀氏身上,就是奪命的毒藥。


    難怪藥裏無毒,母親的身子骨卻越來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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