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女,就不該接她迴來。”靖寧侯氣得破口大罵,連“孽女”這樣的詞都出來了,可見阮氏上眼藥的本事很不錯。


    見靖寧侯氣狠了,阮氏連忙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輕輕拍著背為他順氣,“侯爺消消氣,妾身不是三姑娘生母,她不喜我也是應當的。”


    阮氏說話時,明媽媽招唿了丫鬟退下,在屋外候著。冬日黑得早,屋裏早早掌了燈,昏黃燈火將兩人身影映到窗上。


    有阮氏順氣,靖寧侯火氣消了不少,“明兒我就去見她,本侯倒要看看她把不把我這個父親看在眼裏。”


    阮氏勸他,可不是真讓他消氣,瞧著火候差不多了,便拉著靖寧侯坐下,整個人歪在他懷裏,低聲說著話兒。


    “妾身與賀姐姐不和,如今又占了賀姐姐位置,三姑娘有氣衝著妾身來,妾身忍忍就是了。大郎與三姑娘終究是父女,為妾身傷了父女情分不好。三姑娘那兒,妾身明兒過去,便是伏低做小,也要讓她消了氣,妾身……”


    “柳柳說的什麽話,越說越不成樣子,你是長輩,哪能同她伏低做小,我明兒就讓她來惜香苑給你賠不是。”


    一去一來,天差地別。


    “還有,你要記住,不是你占了賀氏的位置,而是賀氏搶了你的地位,我欲娶的,一直都是你。隻是賀氏可恨,仗著出身成國公府一味逼娶,簡直可惡。”


    靖寧侯恨賀氏,連帶著不喜蕭青寧,阮氏知他在意什麽,故意在他麵前貶低自個。


    靖寧侯、賀氏還有阮氏,三人間的瓜葛,說來都是荒唐。


    阮氏與老夫人同出阮家,阮家敗落後,老夫人將阮氏接入侯府,養在身邊。老夫人沒有女兒,待阮氏是極好的,隻是阮氏入府時已經十歲,經曆阮家巨變後,她很明白身份的重要性。


    阮氏見了侯府繁華,便不想隻做客居侯府的破落戶小姐,她盯住還隻是世子的靖寧侯,投其所好,牢牢抓住他的心。老靖寧侯病逝,其子守孝,那時阮氏已經十五,老夫人本打算耽擱一年便為阮氏準備嫁妝,讓其出嫁。


    阮氏知老夫人打算,鬧了一迴,險些弄出人命,靖寧侯知道後不管不顧求到老夫人麵前,直言想娶阮氏為妻。那時,靖寧侯還在孝期,哪能談婚論嫁,再者,阮氏的身份也擔不起侯門主母,老夫人險些氣昏過去。一番鬧騰後,老夫人答應暫不為阮氏許人家,卻也沒明確答應靖寧侯娶阮氏。


    孝期一過,老夫人馬上為靖寧侯相看。按理說,賀氏出身成國公府,比之靖寧侯府門楣更高,能相看更好的人家,可不知為何偏偏許了靖寧侯府。兩家議親、結親都很快,一直趕著時間,在有些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賀氏便入了靖寧侯府。


    靖寧侯不願娶賀氏,但老夫人用阮氏威脅,他不得不低頭。成親之後,靖寧侯立馬帶著阮氏到地方上任,老夫人到底心疼兒子,隻睜一眼閉一眼隨他去了。


    後來,成國公上門,不知與老夫人說了什麽,老夫人直接當著成國公的麵承諾,賀氏一日未有身孕,靖寧侯一日不會有長子長女。老夫人手段多,而且狠,靖寧侯在地方三年,阮氏兩次有孕都流產了。最後,靖寧侯不得不迴侯府,與賀氏過了段朝夕相處的日子。賀氏診出喜脈,靖寧侯便日日宿在惜香苑,一個月後,阮氏也診出了喜脈。


    阮家的人,個個都狠,阮氏拚著早產的風險,愣是先於賀氏生下長子蕭安岩。隨後,賀氏生下女兒,也不知阮氏後沒後悔。


    這裏麵,也不知是賀氏無辜,還是阮氏可憐,亦或是靖寧侯可恨。


    “大郎憐惜,妾身感激不盡,隻是……隻是……”


    靖寧侯見阮氏落淚,心疼的不得了,一邊為她拭淚,一邊罵蕭青寧,“那個孽女還做了什麽?”


    “大郎,大郎,都是妾身不夠好,討不了三姑娘喜歡。”


    阮氏什麽都不說,隻一個勁哭的委屈。


    靖寧侯慌了,衝外麵大喊,“明媽媽死哪去了,滾進來迴話。”


    明媽媽哆嗦著身子進來,騰的跪在靖寧侯跟前,“侯爺要為夫人做主啊,三姑娘,三姑娘竟唆使人詆毀夫人。”


    “怎麽迴事?”靖寧侯皺眉。


    明媽媽真真假假說了外麵的事,那些傳言,不消多時肯定能傳進靖寧侯耳裏,阮氏要做的,就是先給靖寧侯上眼藥,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蕭青寧算計的。


    靖寧侯聽完,果如阮氏設想一般,一刻也不耽擱前往清蘭園問罪。


    “這侯府,還不是她撒野的地方。”靖寧侯怒火衝天離開惜香苑,丫鬟婆子都被嚇了一跳。


    靖寧侯一走,阮氏立馬擦了眼淚,懶懶躺在榻上,“蕭青寧,跟本夫人鬥,你還不夠資格。”


    從落魄孤女到侯府夫人,阮氏忍了太多,算了太多,謀了太多。


    清蘭園裏,蕭青寧用過晚膳,倚在榻上看書,秋媽媽勸了兩句,見勸不了,隻能多拿盞燈過來,將燈芯撚長一些。


    屋裏燒著地龍,暖和明亮,秋媽媽閑不住,拿了彩線過來打絡子,碧雲看著有趣,湊過來跟著學,至於碧溪,除了習武,沒多少愛好。碧雲雖也會武,但更擅醫術,遇上感興趣的東西,也會學上一學。


    碧雲、碧溪等人,都是成國公府底蘊。


    三年前,成國公府滿門男丁戰死,成國公夫人殉情而死,百年公府就這樣斷了香火。賀氏多年來鬱鬱寡歡,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得知哥哥侄兒全都戰死,唯一的嫂嫂又殉情而死,一時徹底倒了下去,沒多少日子便撒手人寰。


    靖寧侯府對外宣稱賀氏病逝,但蕭青寧知道,母親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阮氏害死的,其中有沒有靖寧侯的事,她現在還不確定。


    蕭青寧想著事情,手裏的書一字沒看進去。


    靖寧侯來到清蘭園,才進園子就大聲嚷嚷,“蕭青寧,你翅膀硬了,倒是敢暗地裏幹些害人的勾當。”


    話音落,人影至。


    靖寧侯踏入星月閣,看著倚在榻上看書的蕭青寧,忍不住又罵:“這般作態,和你那不要臉的母親倒是相像。”


    當年,賀氏便是這般倚在榻上看書,對靖寧侯愛搭不理,靖寧侯恨極了這般姿態。


    “那有母親那樣的妻子,我這樣的女兒,你又是有多不要臉呢?”


    蕭青寧可以不在乎靖寧侯說她,卻容不得母親被詆毀。靖寧侯大概沒想到蕭青寧會這樣說,一時愣在原地。


    蕭青寧也不管他,扔了書,坐直身子,一副“你不開口,我也無話可說”的模樣。


    靖寧侯深吸一口氣,質問她:“外麵那些謠言,你安得什麽心,阮氏也是你的母親。”


    “母親?”蕭青寧話語冰冷,“她也配?”


    “你……”


    “外麵都有什麽謠言,說女兒不清不白的,還是不知廉恥的,我不過迴京的路上偶遇寧陽郡主,與她口舌了幾句,實在不知侯爺為何生這麽大的氣。”


    蕭青寧當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她不承認,誰又能逼她承認,畢竟自始至終她沒說過阮氏一句壞話,隻是和人解釋了一下三年前的誤會。


    “你叫我什麽?”靖寧侯橫眉怒對。


    蕭青寧:“侯爺呀!”


    “我是你父親。”


    “不分黑白,不辨是非,我可沒你這樣的父親。”


    “怎麽說話的?”靖寧侯咬牙切齒。


    蕭青寧笑意滿滿,“你怎麽說話的,我便也怎麽說話。”


    她的目標:氣死靖寧侯。


    “本侯不和你耍嘴皮子,明兒到惜香苑給你母親賠不是。”


    如果說先前蕭青寧還有心情陪他演戲,這會便是徹徹底底沒了耐心,她臉上不再見笑意,陰沉沉的,瞧著瘮人,靖寧侯有些發虛。


    “我隻有一個母親,三年前就死了,她的靈位還在明和堂。靖寧侯大晚上過來逼我認一個妾氏做母親,就不怕母親從九泉下上來找你嗎?據說背負了殺孽的人,會看見枉死的人。”


    窗外冷風唿嘯,卷起紗簾,屋內燭火亦忽明忽暗,靖寧侯忽覺陰森。


    靖寧侯驟然瞪大眼睛,下一刻快步離開。


    蕭青寧似被什麽抽幹了力,無悲無喜吐出一句話,“好個靖寧侯府呀。”


    不若毀了。


    三年前,一身狼狽離開靖寧侯府時,曾經溫婉絕色的靖寧侯府長房嫡女便死了,活著的隻是蕭青寧,一個身陷黑暗,滿心黑暗的惡魔。


    “姑娘,莫要嚇老奴。”秋媽媽第一次見蕭青寧這副模樣,很是擔心。


    蕭青寧不願秋媽媽擔心,也不想和她說母親之死,隻讓碧雲帶她離開,她要歇了。


    秋媽媽無奈,隻得囑咐碧溪兩句,離開星月閣。沒秋媽媽在旁,蕭青寧戾氣更重,看著也更陰暗。碧溪嘴笨,說不了勸慰之話,拿了武器就要往惜香苑去,“我去宰了她。”


    “迴來。”


    經碧溪這麽一鬧,蕭青寧漸漸緩過心神,身上戾氣漸消,看著總算正常了。碧溪停下,一臉不讚同看著蕭青寧,憑她們的本事,要殺阮氏並不難,隻是不知主子為何要這般麻煩。


    蕭青寧之於她們,不止是姑娘,更是主子。


    “一死了之,太便宜她了,我要她親眼看著所謀的、所求的一一化為虛無。”


    未及深夜,清蘭園一片安靜,其他地方卻難有安靜。


    靖寧侯離開清蘭園,沒往惜香苑去,而是去了前院,在書房落腳。蕭青寧一番話,正中他命坎,靖寧侯也不知為何,明明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還會怕賀氏,怕被她那樣看著。


    阮氏一直讓人盯著清蘭園,聽到靖寧侯進去沒多會便形色慌張出來,還直接去了前院,阮氏就知道壞了。


    沒人比阮氏更了解靖寧侯,那個男人,骨子裏是懦弱的,能讓他失態,驚慌,也唯有賀氏一樁事。


    “賀氏那個賤種,知道了多少?”阮氏不安。


    明媽媽:“三姑娘來者不善,夫人早做打算為好。”


    “是要早做打算,必要時,逆了老夫人的意,本夫人也要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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