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魂修所想不一樣的是。


    小江神正北離開曆城地界後,沒有直接去往賀安縣,而是先去了山城賀安縣的東邊。


    在翌日清晨。


    到了山城邊境這裏。


    他也從官道離開,來到了林中的一棵大樹前。


    這顆大樹,是一顆李子樹。


    聽先生說過,先生曾有一位好友,就喜歡吃紅果子。


    每到一個地方,這位好友都要找找哪裏的紅果最為香甜。


    其中就在山城邊的山道外,這顆百年的老樹為最,結的是吳朝之中最為香甜的凡果。


    結果的時間,也不是尋常的六七月份,而是五月和十一月,一年結兩次果。


    因為這顆老樹生於這處小小靈地,又介於凡塵與修道之間,所以在此刻奇妙的平衡下,結的果也是凡間之最。


    之最到或許隻需要一個小小的機緣,就可以踏入修行。


    但先生說過,這點化開靈的緣法不在先生身上。


    小江神想起這些,也忽然想到自己化形的那幾日裏,迷迷糊糊中就聽先生講過,如若誰北行路過老果子樹,樹上若是還有果子,那就摘下兩枚,等到吳江江府時送於熊道友。


    小江神此刻迴想起來,也把目光望向了這顆老樹。


    隻是如今季節時候未到,上麵的果子還未成熟。


    他左看看又瞧瞧,幹脆就在樹下坐著,等果子熟了就好了。


    然而這一等,就是半月。


    待得紅果熟的這日清晨。


    小江神小心的摘下兩顆,放進小袖帶裏,用水澤靈氣護著。


    隨後又向這顆老樹抱抱拳。


    老樹沒有絲毫動靜,隻有樹枝上偶爾傳來鳥鳴。


    小江神望著未開靈的老樹,也不知道緣法是何,隻是繼續向著北走。


    又在當日下午。


    他就來到了賀安縣的百裏外。


    此刻他正在山道上踩著步子,踢著一顆小石子玩的時候,忽然發現前方出現一陣陣陰冷的寒氣。


    咕嚕咕嚕—


    石子依舊向前方滾去,滾到了一位臉色陰冷的武判腳下。


    他身後還有十二名陰差,也是麵色威嚴的望向小江神。


    小江神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想要上前把小石子拿迴來。


    “慢!”武判卻伸手製止,當看到小江神不動以後,才帶有戒備的抱拳客氣道:“此乃山城禁地,還請道友繞行。”


    武判說著,也是異常謹慎。


    因為這位小修士的年齡看著太小了,小到必然是師出名門。


    這對待不知是哪位築基大修士,還是哪位大神官的高徒,還是客氣點好。


    “啊?為什麽要繞行?”小江神聽到武判讓他繞行時,也很是不解,“先生沒說這裏不能走啊。”


    “先生?”武判聽聞此言,是仔細打量了小江神一番,當發現隻能看到小江神是修士,卻看不出小江神的真身跟腳之後,不由更加謹慎的問道:“敢問你家先生何名?”


    “我家先生姓寧。”小江神如實迴道:“我聽先生說過,這條路是最近的,然後我就從這條路走了。”


    ‘寧?寧道長?’武判心裏一緊,又和身旁同樣驚疑不定的眾陰差交換了一下眼色。


    這小修士看之不透,看之不清,十有八九真是寧道長的高徒!


    否則一位年齡這麽小的修士,是怎麽修煉到練氣大成的?又是怎麽阻攔他陰司秘法的探知?


    可要是寧道長的高徒,那麽一切都合理了。


    於是事關高人之事,武判沒敢放鬆神色,反而是謹慎的探尋確認道:“敢問道友,那位先生是寧合,寧道長?”


    “嗯!”小江神點點頭。


    武判等人聽到迴答,是沒有再多言了,反而是側身讓出了山道:“請!”


    “不行不行!”小江神看到他們因為先生,繼而讓自己過去,反而是不走了。


    因為自己萬一做錯了事,別人也會埋怨到先生身上的。


    可是他又好奇為什麽賀安縣附近被陰司戒嚴,於是小心翼翼的道:“差使大人!這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是有一些事。”武判看到小江神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又念著是寧道長的高徒,卻是很仔細的把徐大人將要善封的事情告知了一番。


    小江神聽著聽著,是知道徐縣令要善封,但真沒想到會戒備。


    可今日他知道了,也懂了,知曉了他人善封前,若是和善封修士不熟悉的話,還是不要打擾為好。


    小江神念的這些事情,就婉拒了武判的邀請,沒有冒昧的去打擾徐縣令。


    並且在臨走前,他想了想,還拿出了一個果子,送給了這位武判,表示自己的歉意。


    武判本來是想拒絕,不敢接高人弟子的果子。


    但一瞧發現是枚尋常果子,倒也笑著接過了。


    小江神抱拳一禮,對武判等神官很敬重。


    因為神官在生前皆是有大功德在身之人,大善之人。


    禮過,小江神繼續向北。


    武判迴禮之後,等小江神離開之後,則是在一眾陰差的好奇觀望中咬了一口果子。


    在陰煞的侵蝕下,李子瞬間就消失的無蹤,可也讓武判嚐出了味道。


    “大人?”陰差等人望著,想知道這高人弟子送出的仙果是何等美味?


    武判是迴味的點點頭,圓了眾善使的想法道:“嗯,不愧是靈果,挺香甜。”


    言落,隨著‘靈’字落。


    武判沒有覺得什麽。


    陰差也覺得理所應當。


    但在官道外的林中,老樹的樹枝輕微晃動,像是有靈悄悄蘇醒,又在片刻後陷入了沉靜。


    而隨著時間過去。


    繞一些遠路的小江神,也於五日後來到了大揚城。


    他來到這裏後,也沒有去觀賞江湖之人的比鬥,而是去往了城北外的官道上。


    他聽先生說,北境有不少布商,其中有一位心善的李行商,就知曉北境最近的路。


    若是能跟著他,那麽之後一行不會再繞任何遠路了。


    並且他也想見一見李行商。


    就像是一路走來,見到了先生言中的淮縣粥攤,見到了老樹,又遠遠看到了賀安縣,有一種心願所得,聽聞所見的開心。


    可惜小江神在大揚城邊上等了兩天,也沒有等到李行商。


    但小江神也知道自己若是接著等下去,等上五天、十天、一月、幾月,是肯定能等到,也能見到那位先生言中的李行商。


    因為李行商是兩城行商,吳江城的人士又喜愛大揚城的布匹綾羅。


    那麽終有一日會來大揚城,會路過城外這條必經的官道。


    可是接著等的話,就是執念,而絕非他的本意了。


    這不是緣。


    且紅果雖然有水靈護著,但時間久的話也會失去鮮味。


    小江神思索著,又看了看口袋裏的果子,此刻又懂了一句話,叫‘命裏無時莫強求、隨緣過得休生受’


    他一路行來,感悟良多,也學到了很多。


    那麽就繼續向北走吧!


    而也在小江神離開的四天後。


    繞了遠路的方道士和魂修,也來到了大揚城內。


    魂修是先做道別,準備迴去收拾一下府邸,然後和師尊稍微解釋一下,最後再請好友過去。


    不然唐突之下,陰司內來一位生人修士,這總歸是不太好的。


    方道士看到魂修離開,則是先迴到了城外的山上小院。


    時隔四個月迴來,又正逢此時春夏交替,山上的雜草倒是挺多。


    方道士見到這一幕後,也是拿起院外的鋤頭,開始整理小院。


    一邊整理,又一邊看了看自己曾經布置的法陣。


    如今隨著時間過去,無人修繕,早已破損無用。


    洞府的想法雖好,可以他如今的境界,哪怕是大成,也無法布置出真正的靈陣。


    這不是他目前可以精通的。


    也等日落西山。


    方道士整理完院子,迴到書房後,也開始整理自己藏書上的浮塵。


    等夜深,書房整理完。


    他看著靜靜又幹淨的書房,倒是想念道兄了。


    過去幾月還有道兄閑聊,無事也能修煉。


    可今日忽然就剩自己一人,倒也無趣的很。


    方道士想著想著,就拿出了懷中的吳南紀。


    趕路的大半月來,因為在外總歸不安全,又有道兄的閑話牽引他的心思,他倒是忍下了好奇,始終沒有翻開。


    但如今既然迴來了。


    道兄又不知何時來找他。


    方道士閑來無事下,就翻開了吳南紀。


    這一頁翻開,正是曾經修士所看的那一頁。


    方道士望著上麵的梁城圖錄,心思也慢慢被吸引。


    等他再次迴過神來,就發現天地一變,自己出現在了這本書裏。


    眼前是講著種植莊稼的老農,老農身旁還有一位豪紳,附近是成片的莊稼麥田。


    自己則是一身布袍,手裏還拿著一把鋤頭。


    ‘書中之界?’


    方道士驚奇,哪怕是他有庭謅道人的遊記,也未曾聽說過書中之界一事。


    實在是這術法太過離奇。


    但隨後他想到是高人傳法,卻覺得理所應當。


    又覺得這奇書,果然是奇書,而不是書堂眾人所言的普通功法。


    方道士念頭閃過,也望向了前方的農夫,以為是寧道長的化身,繼而輕輕放下鋤頭,換為鄭重抱拳道:“謝道長於茶館內賜法!”


    “什麽賜法?”農夫一愣,隨即又開始讓方道士鋤地。


    方道士看到自己好像是認錯,是有些尷尬的不再言,又默默撿起了鋤頭。


    既然高人書中的人物讓自己鋤地,那自己鋤地就是。


    就這樣。


    方道士就開始了和修士一樣的生活。


    打量莊稼,不時灌溉。


    漸漸的他忘了自己在書中。


    也忘記了自己是一位修士,忘記了修煉。


    日複一日之下。


    直到三月後莊稼長成,到了秋收的季節。


    一身麻衣的方道士,是利索的在麥田中勞作,完全忘記了所有。


    他現在隻記得自己是流落到了梁城,幸得心善的農夫和豪紳收留,才有了一口飯吃,有了幾畝田種。


    他要迴報豪紳與農夫的收留之情。


    可也在秋收這日。


    農夫卻從另一片田地走來,向著正彎腰割麥的方道士言,“你要出城去。”


    “出城?”方道士迷茫的放下手裏的鋤頭,“正逢秋收,這麥子不割了嗎?”


    “收好了。”農夫指著旁邊的一輛架子車。


    方道士望去,看到確實是收好了。


    車子上是成袋剝好的麥子。


    他隨即走到架子車前,又看了看兩隻壯碩的驢,向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側的農夫問道:“我要去哪?”


    “淩縣。”農夫遞給他一個冊子,“那裏有一家窩頭鋪子,店家買咱們一車麥子。”


    “好。”方道士沒有多言,拉著架子車就出了縣城。


    也不知走了多遠。


    前方就出現了陵縣。


    縣內正有一個窩頭鋪子。


    他拉著車走到鋪子前方,把冊子遞給店家,又瞧了瞧店裏的三名夥計。


    三名夥計在秋日的午後打著哈欠,慵懶的坐靠在店裏陰涼處,沒有任何幫忙卸貨的意思。


    方道士沒有多言,就開始實誠的卸貨。


    剛搬進了一袋,其中一位夥計不見了。


    他看到有苦活來,就裝作有事的樣子,和兩位路過的鄰居走了。


    搬了兩袋,瘦弱的夥計就過來幫忙了。


    又搬了一袋,店家也來了。


    再搬了兩袋,另一位長衫夥計也來了。


    搬了大半車,方道士太累了,口又渴,確實挺不住以後,就在店外找個地方歇一歇。


    店家喊他進來休息。


    方道士看了看自己有些髒的衣服,搖頭笑著說不用了。


    也在這時。


    一位身影有些虛幻的中年漢子忽然出現,在方道士還未反應過來時,就把剩下的麥子都搬了。


    搬完,他拿走了店家幾個窩頭,留下了三張白紙錢。


    方道士覺得這錢很正常,並且看到這人幫自己忙,就快步追上了中年,向著他道謝。


    中年卻看了看方道士,忽然道:“我乃心存善行者。”


    他說著,又抱拳道:“有一事相求方道友。”


    “行者何事?”方道士沒有多言,且也迴想起自己是一位術法築基修士。


    今日來到淩縣雲遊,遇見了這位行者。


    而行者看到方道士願意相助,卻帶他向著縣外走。


    走著走著,方道士看到自己來到了旬城外。


    隻是此時的旬城烏雲廣布,飛沙走石,一副衰敗之境。


    行者望著這如似鬼蜮的一幕,卻忽然長歎,“在幾日前我降服了兩隻妖王和一邪修,但此地的陣法已經被邪修所毀。


    而經那場鬥法,我法力盡失,此刻無力布置法陣,需要方道友助我。”


    他說到這裏,看向方道士,“布陣時會血煞入體,多則性命不保,你是否還願助我?”


    “自然!”方道士義不容辭,抱拳請禮道:“行者替天行道,除去妖王,行得是大義!


    而我如今隻是行小義,又有何不敢?


    敢問行者,在下需要做何事?行者隻需吩咐便是。”


    “好!”行者大讚一聲,隨即告訴了方道士一些關於靈陣布置的秘法。


    方道士也踏入了前方旬城的陰雲中,在行者的指點下,忍著四周妖氣血煞的侵蝕,一點點的把陣腳刻畫完善。


    不知過了多久。


    等法陣布置好的這一刻。


    方道士渾身被血煞侵蝕,形容枯槁,但卻想告訴行者,幸不辱命。


    可話未出口,他多日來被血煞侵蝕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隨著一股吹來的水靈清風而散。


    ..


    “唿..”


    在生死的大恐怖下,方道士猛然驚醒,卻發現自己不在血煞侵蝕的旬城,而是仍在道觀內。


    打量附近,他又看到自己不在閉關時的書房中。


    此刻。


    他手裏正拿著一枚早已磨損的石塊。


    山峰之上遍布著玄妙的字符。


    又在小院附近,花草樹木,乃至於碎石都以奇異的位置擺放,卻顯得異常自然。


    一副聚先天水靈的法陣好似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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