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懷舊。”


    我淡漠地迴了一句,而後對小男孩笑了一下,順手將項鏈放迴衣服內,“小朋友,這條項鏈不能給你哦,不好意思啦。”


    說完,我就站起來,借口要去上廁所。


    陸承北有沒有再看我我不知道,我徑直向衛生間的方向走,頭都沒迴。


    等拐個彎,我沒有繼續往裏走,而是靠在牆壁上,聽外麵的動靜。


    那個小男孩還挺執著,在鬧別扭不肯走。


    我聽得出來鶴瑾的聲音裏包含無奈,但又有些生氣。


    估計是在陸承北麵前,所以不敢表現出來。


    “走啦,寶貝,別鬧,想要媽媽去給你買新的好嗎?”


    “不要,我就要阿姨那條!”


    小男孩嬌嗔的語調,一看就是平時被寵上天的熊孩子。


    我的心跳有些微的加速,因為陸承北剛才的那句話。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什麽了,我這條項鏈確實一直戴著很奇怪,而他竟然能一下就說出是五年前的款式,是不是證明他也記得以前的事情?


    我忽然有些亂,害怕會被陸承北認出來,所以才借口走開。


    不過看陸承北的表現,他似乎隻是隨口說說而已,試想誰會想到一個本應是五年前的亡靈,會換了張臉再迴來呢?


    在心裏安慰自己,一定不要自亂陣腳,先看看陸承北是什麽態度。


    結果陸承北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


    鶴瑾拉著小男孩,似乎費了好大勁兒才出了星巴克的門。


    等到沒什麽動靜了,我才假裝剛才衛生間裏出來。


    “歡歡,他們走啦?”


    “對啊,安姐,小朋友還鬧了一會兒,看來是真的喜歡你這條項鏈呢!”


    歡歡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對我的項鏈挺感興趣。


    “哎,安姐,你這項鏈真的是五年前的款式?看著挺特別的。”


    就料到歡歡會這麽問,我表情有些尷尬,“嗯,多年前準備送一個朋友的,沒有送就自己帶著了。”


    “誰啊誰啊,你為什麽後來沒有送?”


    一聽我這麽說,歡歡就立馬八卦起來。


    搖了搖頭,我輕輕敲了一下歡歡的腦袋,“別八卦啦,沒有什麽故事,就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送。休息夠了沒,我們走吧。”


    “不是啊,安姐,什麽樣的朋友能讓你戴了五年啊?”


    “普通朋友。”


    “你再和我說說……”


    好不容易將歡歡送走,小姑娘原來話這麽多的嗎?


    我不禁歎了口氣,其實看見陸承北和鶴瑾在一起,我心裏不是很好受。


    特別是,他們還是一家三口這種形式出現在我麵前。


    陸承北看我那一眼,很冷淡,當然,他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也是可以預料到的事情,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我還是很難過,是真的很難過。


    因為我意識到,我已經完完全全站在陸承北的人生之外,隻能遠遠地看著他的生活。


    可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為什麽隻有我自己一個人在痛苦。


    歡歡走後,就剩下我自己一個人。


    我在街上自己走了一會兒,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卻在走出步行街後,遠遠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當然,喊的是“安安”。


    迴頭找了一下,很快我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衝我招了招手。


    “來逛街?”


    陸慕舟笑著問我,似乎挺意外的。


    我默默點了點頭,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


    “上車,帶你去個地方。”


    於是,我就上了陸慕舟的車,也沒有問要去哪兒。


    “你是不是看到陸承北了?”


    見我上車後一直不說話,陸慕舟忽然輕聲問了我一句。


    我知道應該是我的臉色太差,表現得太明顯,所以陸慕舟才會這麽問。


    不打算隱瞞,我默默點了點頭。


    陸慕舟輕歎一口氣,說道,“我看見他的車,還有小孩和女人。”


    “碰了個麵。”


    “碰麵?他有沒有認出你?”


    一聽我說碰了麵,陸慕舟忽然緊張起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和你不一樣,根本認不出來我。”


    “……”聞言,陸慕舟沉默了,沒再說話。


    這對我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很打擊人的事情,但同時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陸承北一路開到了郊外,最後停在一個很開闊的地方。


    下車前,陸慕舟都沒說帶我來這裏要幹嘛,一臉神秘。


    我跟著下車,關車門前環視了一圈麵前的綠地,倒還算是一個好地方。


    清風迎麵吹來,我深唿吸了一口氣,才關上車門,跟上陸慕舟的腳步。


    走了大概一百多米,麵前的地勢出現了變化,是一個向下的斜坡。


    而更讓人吃驚的是,這個斜坡上,竟種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


    琳琅滿目,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五顏六色,爭奇鬥豔。


    可以看出有些還是前不久才種的,還沒有開花,還是花苗。


    瞪大了眼睛,我很驚訝這裏竟然還藏著這麽一塊花田。


    張了張嘴,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實在太出乎意料了。


    這時,蹲在花田邊上整理完一株小苗的陸慕舟笑著向我走迴來。


    他的笑容就如同今天的暖陽一般,讓人很舒服。


    和並肩站著,陸慕舟看著成片的花田輕聲說道,“你離開後,我每隔一周,就會來這裏種上一兩株花,心裏想著如果你迴來,我就能帶你來看這美景。沒想到,我的願望還真的實現了。”


    陸慕舟這麽說的時候,語氣十分淺淡。


    我卻看著成片的花心潮湧動,陸慕舟是堅持了五年,所以才有這片花田的嗎?


    不禁有些動容,我瞬間就紅了眼眶。


    抬手擦了擦眼角,這種被人深深記在心裏的感覺,很美好,又很悲傷。


    “哭什麽,現在你迴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是越想擦掉眼淚,淚水就越發洶湧。


    最後,我對著幾百株花,在陸慕舟麵前嚎啕大哭起來。


    老實說,在做那些痛苦的整形手術時,我都沒哭過。


    再次見到陸承北,我也沒有哭。


    看到陸承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我沒有哭。


    但此時麵對著美景,我卻怎麽也止不住淚意。


    仿佛壓抑了很久的感情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一般,哭得像一個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孩子。


    陸慕舟輕輕拍著我的背部,沒有說話,就隻是安靜地陪著我。


    直到我逐漸冷靜下來,情緒慢慢平複。


    山風吹過草叢,颯颯的聲音十分清脆。


    曼妙的花枝輕輕搖曳著,仿佛這片土地根本不受歲月束縛一般。


    末了,陸慕舟輕聲問了我一句,“哭出來,舒服一些了沒?”


    不得不說,這麽歇斯底裏,不管不顧地大哭一場後,我心裏的那些鬱結真的減輕了不少。


    再次抹了一把臉,我深吸一口氣,笑著點頭,“嗯,雖然有點丟臉,但是心情好多了。”


    “那就好。”


    陸慕舟也笑了,仿佛他今天帶我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樣。


    他向我遞過來一張紙巾,而後自己向前兩步蹲到花株旁邊,說道,“這片花田我會繼續種下去,然後冠上你的名字。安安,這是隻屬於你的地方。”


    “你就不怕我來偷偷挖走名貴的花株拿去賣嗎?”


    故意這麽說了一句,我也上前蹲下。


    陸慕舟無奈地笑了笑,想伸手摸我的頭,但是記起來剛摸過土就默默收了迴去,“那我也不能說什麽,因為從現在起,這些花全是你的。”


    “那我就收下了。”


    相比采下來的花束,這些活生生長在泥土中,可以持續性吐露芬芳的鮮花更加動人。


    誰都喜歡美好的東西,幾乎女人都喜歡花,我也不例外。


    陸慕舟給我的這個禮物,我真心喜歡,也很感動。


    不過我沒想到陸慕舟今天也帶了花苗過來,似乎本來就想帶我來動一動筋骨一樣。


    這還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種花,其實徐至也喜歡花花草草,不過一般都是他自己打理,因為有一次我把他的一株小蘭花給照看死了。


    這件事情他揪著好久,我也沒再碰過他的盆栽。


    我記得當時他還怕我生氣,特意請我吃了一個小蛋糕。


    至今想起來還哭笑不得,明明是我做錯了事情,但是徐至卻擔心因為他的禁止而使我不開心。


    他就是那樣,凡事都以我為重。


    這幾年來,我和徐至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更像家人。


    隻是我心中也有遺憾,因為就像無法迴應陸慕舟一樣,我也無法迴應徐至朋友親人外的感情。


    但是他們兩個人,在我生命力都占據著重要的位置。


    種好花,沒想到竟然花了快兩個小時的時間。


    我直接坐在草地上休息,陸慕舟從車上取了水來,丟給我一瓶。


    不知道是被眼前的情景所動,還是真的已經想得很清楚,閉著眼睛感受了會兒微風後,我就開口對陸慕舟說,“上次你問我,要不要迴公司,我考慮了一下,其實不迴公司,我也一樣可以做一些事情。”


    似乎完全沒想到我會這麽說,陸慕舟直接愣住了。


    為了將自己的立場表達得更清楚一點,我轉過身,整個人曲腿坐起來。


    對我來說,我現在決定的事情,不僅是報恩,還是複仇。


    “慕舟,我決定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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