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瑾的突然到訪,讓我心裏莫名咯噔一聲。


    我的印象裏,她不是應該還在醫院嗎?


    阿姨接聽了之後,轉過頭來看了陸承北一眼,畢竟他是這裏的主人。


    而陸承北看的卻是我,我被他看得一愣一愣的。


    “看我幹嘛,還不趕緊讓人進來。”


    陸承北的眼神有些微妙,盯著我看了幾秒才招手讓阿姨開門。


    不過鶴瑾來的很是時候,剛好是晚飯時間。


    餐桌上的菜還是熱乎的,我們正好要吃飯。


    門打開的時候,陸承北往前邁了幾步,我鬼使神差也跟了上去。


    鶴瑾出現在門後的時候,我看到她的樣子有些驚訝。


    她看起來氣色不錯,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有寶寶的人。


    也許是孕婦之間的心心相惜,再加上之前聽了她和陸承北的過去,我現在對她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看見就心裏添堵。


    “你怎麽來了?”陸承北問。


    鶴瑾溫婉地笑了下,裝得非常風輕雲淡的樣子,說道,“我來隨便看看。”


    “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頓飯吧。”說著陸承北就讓阿姨去添一副碗筷。


    鶴瑾似乎就是為此而來一樣,聽陸承北這麽說,很愉悅。


    她走進來的時候,目光若有似無地在我身上逡巡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這麽看我是什麽意思,但是現在,我在這裏是理直氣壯的。


    然而,這種理直氣壯,在開始吃飯後,卻變得越發稀薄起來。


    因為知道鶴瑾對陸承北來說十分特殊,我對她下意識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阿姨去端湯過來的時候,我主動給她盛了飯。


    我的這個舉動讓陸承北多看了我一眼,不過他什麽都不說。


    鶴瑾接過碗的時候笑著對我說了聲謝謝,我順帶給陸承北也盛了一碗,仿佛這樣才不會顯得我的行為太刻意一樣。


    “承北,你那個項目進展挺好吧?”


    阿姨剛把湯放下,鶴瑾就當先開口。


    她問得自然而然,仿佛就是閑話家常。


    但這種話,卻不可能出現在我和陸承北之間。


    我默默扒了兩口幹飯,不知道為什麽,嚼起來有些心裏不自在。


    陸承北給鶴瑾盛了一碗湯,似乎是一個習慣動作,他也沒覺得有什麽。


    但重點是,給鶴瑾盛完後,他沒有給我盛。


    看到這幕,我隻能憤憤又扒拉兩口幹飯。


    “基本上正軌。”


    “那最近應該挺忙吧?”夾了一筷子菜,鶴瑾仿佛我不存在一般,就送到陸承北碗裏,“多吃點,我看你人都瘦了。”


    “沒有這麽誇張,倒是你,可以出院了?”


    “我不出院怎麽來蹭飯?”


    聞言,陸承北和鶴瑾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我心裏更加難受起來。


    但我還在極力說服自己,一直在迴想陳墨和我說的那個故事。


    不過陳墨說,鶴瑾到現在還是喜歡陸承北的,從她的眼神我就能看出來。


    那是看著戀人的眼神,而不是“交情特殊的朋友”。


    今晚阿姨做的,有很多都是對孕婦好的菜。


    陸承北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鶴瑾聊著,似乎這時才記起這餐桌上還有一個我,順勢給我夾了一塊蛋卷。


    卻在這個時候,鶴瑾的筷子忽然伸了過來,似乎有些夠不到離我比較近的菜。


    我看著她,剛想問她需要什麽,我給夾,但是陸承北卻很熟練地夾了一塊排骨給她。


    鶴瑾開心地笑了一下,“你果然知道我想要什麽。”


    陸承北不為所動,他稍微提了一下筷子,似乎想說什麽。


    鶴瑾立馬開口:“你想說,我應該多吃點素菜是不是?”


    聽鶴瑾這麽說,陸承北有些無奈地頷首。


    我看著他們的互動,他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常人所無法理解的默契。


    老實說,我看著,非常嫉妒。


    隻需要一個很細微的動作,他們就知道對方心中在想什麽,這是十幾年的時間才促成的默契。


    在這一點上,我比不上鶴瑾,而且是遠遠比不上。


    這已經不僅僅是嫉妒,我是這時才發現,我似乎和陸承北除了啪啪啪之外,精神上基本沒多少交流。


    與其說交流,倒不如說猜忌更多一些。


    當然,這也和我倆一開始就心照不宣的定位有關,我怨不得誰。


    但即便如此,即便知道了他們的過去,我心裏還是很糾結。


    因為我愛陸承北,所以我受不了有一個女人比我更了解他。


    而他,也比了解我更加了解別的女人。


    雖然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這頓飯,我吃得索然無味,大部分時間都在扒幹飯。


    我不知道陸承北有沒有發現,但是鶴瑾肯定是看見了。


    但是她沒有吱聲,隻是時不時投來意味不明的目光。


    我看了,心裏更加難受。


    吃完飯,還沒離開座位,陸承北的手機就響了。


    他最近似乎真的很忙,我看見他不停地接電話。


    陸承北走到客廳裏去接聽,我就起身對鶴瑾說我去榨點鮮果汁,助消化。


    她巧笑嫣然地點了點頭,繼續坐在原處,扭頭看著陸承北的方向。


    她眼中的流波充滿情誼,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鶴瑾也毫不掩飾,或者應該這麽說,她是故意的,故意要讓我看。


    她今天突然來,其實目的就已經很不單純。


    她這是來宣示主權,想讓我知難而退嗎?


    可是,我們兩個的肚子裏,我的才是陸承北的孩子。


    即便如此,我心裏還是沒底。


    看著他們之間的默契,突然就沒了底。


    醫生說維生素c對孕婦很有好處,我就榨了橙汁,總共三杯。


    鶴瑾是客,我當然先端給她。


    鶴瑾的目光一直在陸承北身上,等我喊她,她才迴過神來。


    “這是鮮橙汁,稍微加溫了點,不涼。”


    將端盤放下,我將那杯橙汁端起來遞給鶴瑾。


    可就在這個時候,陸承北忽然吼了一聲。


    “你幹什麽!”


    這一聲吼得我差點沒端穩,狐疑地望過去,就看到陸承北有些氣急敗壞地快步走了過來。


    他似乎想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杯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太過茫然,最終陸承北隻是陰著臉色沉聲說了一句,“她對橙子過敏。”


    我有些被嚇到,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就那麽愣愣地,不敢相信地盯著陸承北。


    雖然這不算是小事,但是他也不需要如此過激吧?


    仿佛如果他不這麽喊,我就會把手中的橙汁直接給鶴瑾灌進去一樣。


    我又不知道她對橙汁過敏,在懵的同時,我還覺得委屈。


    “哎呀,安安她又不知道,你太緊張啦。”


    鶴瑾無所謂地從我手中接過橙汁放在桌上,微微笑著埋怨陸承北。


    然而陸承北似乎真的很緊張,我甚至能看到他額頭冒出的細汗。


    他昨天緊張我的肚子似乎都沒這麽誇張,但是就為了一杯橙汁,仿佛整個人都失常了一樣。


    我咬著牙,沒有說話,也沒有道歉。


    事實上,我為什麽需要道歉?


    剛才我在拿橙子的時候,鶴瑾是可以看見的。


    如果說她的注意力一直在陸承北身上的話,那麽在我要遞給她的時候,她肯定也可以看出是橙汁。


    可是她卻什麽都沒說,仿佛就是等著陸承北來唱這一出一樣。


    這個女人,她在設計我。


    現在還一臉虛偽地為我說話,我聽了隻覺得作嘔。


    “你沒喝就好。”


    “你看你,其實小劑量也沒事啦,不用太緊張,你把安安妹妹都嚇到了!”


    說著鶴瑾將視線轉到我身上,矯揉造作地安慰我,“安安,沒事,我應該提前和你說的。”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表情,根本笑不出來,勉強擠出來的笑容,也應該比哭還難看。


    我沒有說話,收迴視線後就低著頭,但能感覺到陸承北的目光有在我身上停留。


    他沒再就這件事說什麽,隻是對鶴瑾輕聲說道,“我送你迴去。”


    “那就麻煩你了。”說完鶴瑾起身,她在臨走前還對我說了一句,“安安,謝謝你的果汁,下次換成其他的就好了,我先迴去了,下次見。”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強調我給她榨了橙汁這件事,她說得越輕鬆,越無所謂,越寬宏大量,對我來說,都像是狠狠的嘲笑一般。


    她在嘲笑我,即使倒貼,在陸承北心目中的位置也沒有她高。


    他們出門後,我走到窗口看著。


    陸承北親自開車送鶴瑾離開,他很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兩個人有說有笑,仿佛剛才那麽尷尬的瞬間完全沒存在過一樣。


    車子消失在大門口的時候,我心裏好像有個地方被掏空了一樣。


    很空虛,很無助,很茫然。


    “程小姐,橙汁還喝嗎?”


    這時,在收拾桌子的阿姨過來柔聲詢問了我一下。


    我緩緩轉頭看著餐桌上的那杯橙汁,仿佛視線都被刺痛般眯起了眼睛。


    “阿姨,不喝了,都處理掉吧。”


    自己一個人坐在客廳裏,我仰著頭,盯著灰色的天花板。


    陸承北的柔情轉瞬即逝,我不得不正視,他和鶴瑾之間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羈絆。


    即使說我小心眼也好,沒肚量也好。


    我就想完完全全擁有一個愛人,難道這也有錯嗎?


    迷迷糊糊中,我在沙發上睡著了。


    冥冥中,好像聽到耳旁有熟悉的唿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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