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的盛夏還很漫長,氣溫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段。


    長藤醫生迴來後,醫館照常開門,古蘭鎮的居民對長藤可謂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盼迴來了。


    在長藤到來之前,古蘭鎮根本沒有醫館,居民們小病自己撐,大病要去青森縣,或者依靠路過的所謂江湖郎中。


    理所當然,長藤在古蘭縣的人緣也很好,畢竟誰都想和鎮子裏唯一的醫生搞好關係。


    ....


    療養中的夏風再也沒去過靠近街道的門麵,平時隻呆在院子裏以及後麵的小屋。


    對於需要“住院”的病人,長藤也沒有安排在後院,他以妻子身孕不便等理由,安排在了別處。


    隨著傷勢一天天的恢複,夏風覺得已經不需要那麽小心。


    他沒有再戴過麵具,因為整個櫻武家除了櫻武千夜之外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並且他有一種感覺。


    櫻武千夜不可能“出賣”他,沒有任何理由,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雖然夏風稱不需要小心翼翼,但長藤還是很謹慎,近一個月的營業期間,沒讓一位前來尋醫的病人進到過院子裏。


    ...


    某一天黃昏。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華灑在院子裏,也灑在木椅上的夏風臉上。


    結束了一天診斷工作的長藤醫生將門板上好,也來到了院落內。


    一個竹杯遞到夏風麵前。


    “這是藥茶,清熱潤肺,我剛剛幫別人配的,給你留了一杯。”


    “謝謝。”


    夏風接過竹杯,藥茶入口甘甜,隻帶有一絲絲苦味。


    ...


    院落內的櫻花樹下,二人坐在一起,目視著夕陽。


    曾幾何時,他們在遙遠的維多利亞仰望過同樣的天空,隻不過那時的他們,都沒有心情欣賞黃昏的美景。


    命運就是這麽奇妙,沒人可以預測自己的未來。


    “夏風,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可能有些八卦吧。”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長藤對夏風的稱唿也省去了“大人”兩個字,直唿其名更顯親切,這也是夏風要求的。


    聽到長藤話裏有話,夏風端著竹杯一臉疑惑。


    “你想問什麽?”


    “嗬,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就是想知道,那位風笛小姐,是你的戀人嗎?”


    如果放在從前,夏風可能會把藥茶一口噴出來,但這一次,他也隻是灑脫的哈哈一笑。


    “哈哈,你誤會了,不是什麽戀人,我們隻是非常好的朋友罷了。”


    長藤從懷中拿出一卷土煙,點燃後深深抽了一口。


    “朋友會做到這種地步麽。”


    “當然了。”


    夏風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隻要是我認可的朋友,肯定會無怨無悔的為其遮風擋雨,我相信風笛也是同樣的。”


    這種話如果出自別人之口,長藤可能會認為隻是場麵話,但聽到夏風這麽說,他的語氣立刻帶有毫不掩飾的羨慕。


    “能成為你的朋友,還真是一件幸運的事。”


    “也沒什麽幸運的,事實上我也給朋友們添過很多麻煩。”


    “彼此麻煩,這才是朋友。”


    ...


    長藤顯然也是個性情中人,有些東西比起說出來,自然不如做出來。


    拋開拯救與感恩,其實夏風早就將長藤當成了朋友。


    對於朋友,他自然不會有什麽隱瞞。


    “長藤,你知道櫻武家為什麽要通緝我嗎?”


    櫻武家的通緝令上隻寫了“張三”的特征,並沒有寫出此人犯了什麽罪,這也是長藤一直疑惑的東西,隻不過他從來沒有主動向夏風問過。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當然很想知道。”


    夏風的聲音輕描淡寫。


    “因為我殺了弗雷。”


    長藤一愣,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對他來說,即便呆在維多利亞那麽多年,也不是很清楚弗雷是誰。


    此刻提到弗雷,夏風已經沒有什麽怨念,剩下的隻有舒暢。


    “弗雷是維多利亞前軍務總長,也是帝國感染者逐殺令的最高執行長官,帝國被維娜推翻後,他逃到了東國,成為了櫻武家的重將。”


    夏風說的輕描淡寫,但這句話的信息量聽在長藤耳中簡直爆炸。


    在東洲定居的他最清楚櫻武家的影響力,殺了人家的重將,這幾乎相當於以一人之力挑戰整個東洲。


    同時夏風殺的人不隻是重將,還是前維多利亞軍務總長,是那個曾經手握百萬大軍,一人之下的存在。


    “這......”


    長藤驚愕的反應在夏風的意料之內,不過現在提起這些事,他沒有什麽炫耀的意思,就像是平靜的訴說一些過往。


    “離開維多利亞後,我先是去了龍門,隨後進入炎國東海岸,耗費多日,終於找到了來東國的船,抵達東國後,我花了兩個月調查,最終鎖定了弗雷藏身可能性最大的櫻武家。”


    長藤吞了下口水。


    “然後呢。”


    夏風坐在長椅上,平靜的注視著天邊的夕陽。


    “然後我憑借過人的劍技贏得了櫻武雲少爺的賞識,成功進入了櫻武家,在家主櫻武山雄的壽宴上,當著所有賓客的麵砍死了前來祝壽的弗雷,隨後我身受重傷,劫持了櫻武家的大小姐,逃出了府邸。”


    ...


    這並不是一個複雜的故事,但聽在長藤耳中,卻像武俠小說一樣驚心動魄。


    不過當他意識到說出這段往事的人是誰之後,便也沒那麽震驚了,這個年輕男人曾經幹過的大事,根本不是尋常人能想像的。


    長藤張了張嘴,但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


    最後,他隻是神色有些複雜的輕聲問道。


    “如果你就這麽死了,會後悔嗎?”


    夏風靠在椅子上,神色淡然。


    “如果就這麽死了,我會遺憾,會不舍,但絕對不會後悔,如果給我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我還會用同樣的手段殺掉弗雷,就在他自認為的靠山,櫻武山雄眼前,把他一刀一刀砍成碎片。”


    .....


    聽完夏風來到東國後的故事,長藤深深的抽了一口煙,對他來說,這是無法想像的。


    至於夏風為什麽要不惜付出如此嚴重的代價也要追殺弗雷,長藤已經不得而知,同時他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


    “我現在明白了,你為什麽想要過普通人的生活。”


    “是的,我累了。”


    平淡的生活,普通的人生,這本是大部分人理所當然的人生軌跡。


    但這對於他們這種特定人群來說,卻有些奢侈,哪怕遠離紛爭。


    長藤掐著煙頭,麵容滄桑而消瘦。


    “你的礦石病很嚴重。”


    夏風輕輕點頭。


    “我知道。”


    長藤顯然沒有夏風看的那麽開,他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重重的歎了口氣。


    “我有時候在想,或許我們感染者不該留下後代。”


    “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應不應該,凡事都要遵循當事人自己的選擇,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幹涉。”


    聽到夏風的話,長藤伸出粗糙的手掌,手背上,觸目驚心的源石結晶已經浮於皮膚表麵。


    “話是這麽說,可有些事......”


    “你在擔心你的妻子和孩子麽。”


    這一刻,長藤整個人好像蒼老了十歲。


    或許除了夏風之外,他從來沒和任何人說起過這個話題,包括他的妻子。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或許無法看到我的孩子學會走路,或許聽不到他說出的第一句話,礦石病的惡化沒有任何規律,或許我連親眼見證他降生的機會都沒有。”


    這時,長藤的妻子從屋內傳來唿喚。


    “吃飯了,你們兩個聊什麽呢,快進來洗手吧。”


    .....


    伴隨著天邊的殘陽,妻子的唿喚如夢如幻。


    一隻手掌拍在了長藤的肩膀上,夏風麵帶微笑,堅定的聲音在他耳邊迴蕩。


    “你會見到的,要相信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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