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生了一迴,卻還是與她擦肩而過。


    想到了這個,慕容寧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為了他這十幾年的思念與不能陪伴她的遺憾。


    眼瞅著這皇子哭哭笑笑都不必人陪著的,自己就仿佛是一出戲,明秀隔著團扇的嘴角用力地抽搐了一下,一雙眼睛橫過了這青年。


    感覺到她的眼神,紅著眼眶的青年白皙的臉上,突然通紅一片。


    這是重逢後,心上人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自己,慕容寧的臉紅了。


    他本是最精致的容貌,豔麗得咄咄逼人。又帶著幾分歡喜幾分羞澀,眼睛都明亮瀲灩了起來,竟叫明秀都忍不住在心裏叫了一聲美人。


    當然,這才見麵腦子不大好使的美人與自己沒有什麽關係,明秀不過是掃過一眼,便斂目當個標準的名門貴女。


    沈國公嘴角緊緊地抿著,見閨女沒有被狼崽子迷惑,麵上不動聲色,卻放開了手上死死抓著的衣擺,淡定地撫了撫。


    「今日小侄前來……」慕容寧心裏快活得都要飛起來了,恨不能撲到自家媳婦兒的身上抱著她的大腿哭出血來,表表自己的衷心,卻死死地記得明秀素來是個重禮儀的女子,不喜旁人沒規矩的,為了不叫心上人厭煩自己,隻好默默地忍住了,也不敢在未來老嶽父的麵前自稱什麽「本王」,帶著幾分羞澀,幾分快活地說道,「因知道國公迴京,太子十分歡喜的,本是想要親來探望,隻朝中多事,因此不能脫身。」


    說到朝中多事,慕容寧的笑容就冷了幾分。


    他沒有想到自己不做這要命的榮王殿下,自家那親爹竟然又發展出一個真愛愛子來,活脫脫是上輩子自己的翻版!


    那些榮寵愛重,與前世對自己並無不同,也是在處心積慮想著廢了太子捧庶子上位。


    這一切,都叫慕容寧生出了幾分懷疑,隻懷疑他的父皇究竟是真的疼愛自己,還是不過是疼愛一個聽話的,努力給太子皇後添堵的倒黴玩意兒。


    明明上輩子,自家老娘當了一輩子皇帝他真愛的呀!


    「太子客氣了。」慕容寧的笑容十分扭曲,沈國公不必猜得就知道這是想到了如今在朝中上躥下跳想做個太子的五皇子榮王,隻是這些事兒沈國公並不感興趣,隻望了望天色,口中咳了一聲。


    日光明亮,該是公主起身的時候了。


    想去見妻子,卻叫安王這倒黴皇子攔在了上房去不成,沈國公越發覺得沒有點子眼力見兒的安王看起來叫人很不順眼。


    慕容寧並未發現自己已經叫沈國公給煩上了,絮絮叨叨努力說了許多的話,在沈國公愛答不理之中覺得這已經刷夠了好感值,這才笑著轉頭與呆呆地陪著自家表姐擦刀的明秀笑問道,「都說塞外風景極美,表妹在塞外許多年,可見過什麽好看的景色?」他見明秀默默搖頭,仿佛帶著幾分拘謹地不與自己說話,心裏就失落了起來,精致的臉上有些灰敗地輕聲道,「表妹這是……不愛與我說話?」


    「豈敢在殿下麵前失禮?」他張嘴表妹閉口表妹,自來熟也叫明秀無語了,況塞外荒涼一年裏七八個月都在打仗,她眼見百姓困苦,哪裏有什麽心思欣賞美景。


    四皇子安王養於京中太平錦繡想不到這些,不過是沒有見過那等淒涼罷了,她也不必非要與之爭辯現出自己更明白百姓疾苦來。


    「什麽殿下,論起來,我是你表哥呢。」這樣冷淡雖是應該的,叫慕容寧心裏有些難受,他強笑道。


    「不敢。」明秀和聲說道,「天家貴胄怎能任意衝撞?也叫殿下英名有損。」


    一介臣女,與個皇子親親熱熱論表哥表妹?榮華郡主是個明白道理的人,越發覺得可笑了。


    若真論起來,這京裏頭各家宗室,她都得叫一聲表哥表弟表舅舅的,如今那龍座上坐著的,正經是她舅舅不是?


    隻是若是敢大咧咧地在京裏叫一聲「皇帝是我舅!」,到底有個什麽下場,那就真不好說了。


    她的聲音真溫柔,又和氣,如同春風拂麵一般。慕容寧明白心上人從來都不肯越矩的,想當年與自己舉案齊眉,也隻肯喚一聲「殿下」,況今日能與她說了許多的話也覺得歡喜極了,急忙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到底明白了什麽,也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沈國公早就在一旁冷眼看著,見安王看著愛女的目光隱有癡意,心裏就一緊,轉頭就與明秀說道,「王爺來請安,你母親可起了?」


    「我與表姐去瞧瞧。」明秀不願與皇子太多往來,一則皇家齷蹉太多,一則不願因自己多事誤了家中,又見安王一雙水意盎然的眼睛默默地看著自己,竟突然覺得仿佛在哪裏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心裏對這種異樣有些不安,急忙起身拉著羅遙與慕容寧福了福,之後頭也不迴地去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小心這廝。」羅遙帶著明秀走出了上房,轉身給她緊了緊衣裳與大氅,見她並無對安王的特別的表情,這才鬆了一口氣。


    「表姐護著我,我還害怕誰呢?」羅遙一介女子能入軍中,還有了軍銜,自然強出了許多的男子,明秀慣與她親近的,扭著身子討好地說道。


    她眉目如畫立在雪中,笑靨如花的模樣叫天光都照亮了,羅遙看著無憂無慮的妹妹,嘴角就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牽著她的手往恭順公主的房裏去。


    「你這樣任性,也該叫外頭說你賢良淑德的人來瞧瞧。」


    「隻怕到時嫁不出去了,擔憂的又是表姐。」明秀才不怕羅遙這紙老虎呢,一路說說笑笑,早就將安王拋在了腦後,走到了一處較之別處更精致些的院子,這才斂了斂臉上的笑意對著守在外頭給自己施禮的幾個美貌丫頭溫聲問道,「母親可起了?」


    「已起了,正更衣呢。」其中一個丫頭急忙迎著兩個女孩兒往屋裏去,口中笑道,「方才公主還吃了一碗燕窩,如今精神強了許多。」見明秀目中露出了滿意,她頓了頓,便低聲說道,「侯夫人給國公爺送丫頭的事兒,公主知道了,正惱著,郡主且勸勸。」說完了這個,這丫頭便不敢多說恐叫裏頭聽見,隻引著明秀與羅遙往裏頭去,穿過了層層簇新的才掛上的紗幔,就見兩個大丫頭出來將一道道的紗幔勾起,露出裏頭精細的擺設來。


    不過是在驛站幾日,自家母親就已經有心情拾掇這屋裏頭華美如畫兒一樣,明秀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直往裏看去。


    此時屋裏一極大的香爐裏嫋嫋地升起了香煙,透著一股子暖暖的甜香,模模糊糊的香氣之後,露出了的卻是一個歪歪地側坐在軟榻上的三旬的絕色佳人。


    這女子明眸皓齒容色傾城,慵懶之中又透出幾分嫵媚的風情來,竟是一位世所罕見的美人。


    「母親。」搖曳的珠光晃得人眼花,明秀知母親恭順公主最喜享受的,左右都是父親沈國公買單。也不管這些,含笑走到了她的麵前坐在軟榻邊兒上喚了一聲。


    「你出去見客了?」見她打扮得十分精細,撲麵而來一股子涼氣,恭順公主急忙伸出一雙細白的手來將她的手握住暖著,口中便忍不住嗔道,「前兒才病了一場,這還往外頭來呢,憑誰來請安,你隻不見又能如何?誰敢說一個字不成?如今吹了風,若再病了,你是想要了我的命麽?」想到之前明秀受了風寒的病怏怏的樣子,恭順公主便忍不住拍案罵道,「一家子不省心的!就知道給人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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