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敗落數十年,不知今日吹得什麽風,竟將皇上聖目吹到這裏來。


    白惜棠放下弓箭,明眸熠熠,英氣颯爽,“可是要打仗了?”


    “恩。”白鬆麵上“孺子可教”四字生龍活虎。


    “誒?父親還沒老糊塗,未雨綢繆,孩兒敬佩!”白惜棠不吝讚詞,但這話落入白鬆耳中,又險些堵了他老心。


    好在與其日日相處,白將軍抗力日進千裏,正色道:“事不宜遲,你速速進宮,莫耽擱了時辰。”


    白惜棠伴日出日落三月有餘,不畏嚴寒厲雨,上千時辰輪迴不變,等一時機遇,自然一番嚴視之。


    她玄色大氅在身,披風獵獵,駕一匹汗血寶馬直奔皇城腳下。


    城外重兵把守,白惜棠下馬示了文書入內,步伐生風,器宇軒昂於這金碧輝煌的林立殿宇闊步,瀟灑不群。其麵頰銀色麵具流光暗紋時隱時現,膚如霜雪,唇泛桃花,似蒙天地恩澤,自山間踏泉而來的仙人,柔而不失剛毅,瘦而不弱身骨。


    路過的小侍女乍眼瞧見,目光追隨去,免不了切切私語,旋即再看那漸遠英影,小臉羞紅開春色,嬌滴滴,羞赧得很。


    白惜棠入得殿外等候,裏麵三五人聲起,想來已商議了許久。


    正耐了性子,聽得殿內宦官傳話,“宣!白惜輝覲見~”


    再一人重複,便有太監引她入殿。


    殿內龍柱有四,雕刻巨龍纏繞吐珠。香爐青煙嫋嫋,正大光明四字高懸其上。


    白惜棠踏織金地毯,俯身跪拜,“臣下,參見皇上!”


    皇帝許久不曾見她,低眸瞧一眼,免其禮道:“白惜輝,許久不見,身子越發健碩了,想來日日勤加練習啊~”


    難得皇帝體恤,雖是個場麵話,她自當客套一番,方不拂天子顏麵,便拿捏一副恭敬謙卑的模樣,再一揖,“臣下身為天子之臣,承蒙聖恩,當勤勉礪身,方不負皇上一番苦心。”


    “恩,甚好!”皇帝點頭,沉聲掃一眼座下眾臣,“朕欲封白惜輝為糧草督運,眾愛卿可有何異議?”,無形中威儀盡顯,壓得大殿寂靜無聲。


    督運糧草?白惜棠明眸爍了爍,抬眸環視,見四五個大臣你望我我望你,終齊齊將目光落於一人身上。


    白惜棠又看去,誒!?竟是杜明誌那葫蘆腦袋!


    正巧那奸詐狡猾之人將將看來,與白惜棠打了個照麵,二人不動聲色對視個來迴,便聽得他道:“聖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言罷,眾臣唿聲四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是些趨炎附勢之輩,白惜棠腹誹,無端撿個參戰的名頭豈有不要之理?於是與一幹人等齊唿。


    如此不明不白的入了大殿,又稀裏糊塗的出來,她走幾步,拽了個白胡子大臣,悄聲道:“那滁州糧倉本是天家所轄,自命人從滁州護送去前線便是,為何又單單命我去押糧?遠水救近火,豈不耽誤了戰事?”


    白胡子大臣拿看愣頭青的眼神上下看她個來迴,捋胡須哼道:“若非皇上念及舊情,早削了他滁州,哪還有你的份兒?”


    不想皇帝是個多情種子?隻是不知滁州那位是男是女,人品如何?


    白惜棠暗暗一歎,“既然皇上都拿他無法,我去又有何用?”


    “你……”白胡子大臣又將她看個來迴,搖頭歎息,“難怪白家敗落,難怪白家敗落喲~”,隨後不再理會她,快步離去。


    得了個撲朔迷離、百思莫解,白惜棠愁眉不展,漸行至麒麟石雕,忽聞脂粉香氣踏風而來。


    她撩眼打望,不知宮門後何時站了幾位著青衫的小宮女,見她,紛紛桃色滿麵,嬌羞扭扭捏捏,那目光卻半分不從她臉上移開。


    白惜棠自詡謙謙君子,於是端個不失禮數的笑,正待客氣寒暄幾句,忽見宮女花容失色,個個小臉煞白跟陰曹地府小鬼似的。


    她順著目光轉頭,突的俊顏僵了僵,頓感周身血液凝固,被拋擲寒冬地窖,儼然與泡菜蘿卜一般醃樣。


    竟是舒子聖那廝!


    提及他,白惜棠隻記得“薄情寡義”四字,繼而又可憐自己含辛茹苦烹製的佛跳牆,不免哀歎。


    抬頭,其如風似水的眸冷冰冰若寒潭明珠,幽幽盯著她,卻仿佛要瞅出個火窟窿,實在冰火兩重天。


    “過來!”他沉聲命令,不知何處來這般大火氣。


    白惜棠默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慢吞吞跟過去。也非受其威壓所迫,實乃他辜負了她的佛跳牆,她得為那無辜的美食討個說法。


    一前一後於偏門駐足,白惜棠頭頂一隻紅梅出牆來,映著她墨發如絲,銀光麵具,尤其那較之前胖了些,又恰到好處的姣姣容顏,以及筆挺身量,渾然一體成丹青墨畫,美妙得很。


    他不言,她便不言。


    白惜棠雖話多,卻也不是何時何地都肆無忌憚,反之,耐力頗佳,愣是待了小片刻,氣氛便壓得又低又沉,如天上烏雲密布,不見絲毫輝芒。


    “你可知戰場是何地?”舒子聖絕代容顏比天還要沉幾分,從頭到腳,乃至一根毛發都貴不可言,又寒不可觸。


    這不明知故問麽?白惜棠疑惑瞧他,不退不避。他踱步壓白惜棠一頭,俯瞰低視,“金戈鐵馬,沙場無情,你可見過積屍草木腥?你可見過血流川原丹?!”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容顏冷傲,氣息卻炙熱如火,似要點燃她白皙麵頰。


    白惜棠退步,牆麵冰冷硌骨,但無畏無懼。他繼而覆上,“你可是麵具戴久了忘記自己的本分?!”


    白惜棠愣了愣,思索片刻,以為此話無須在意,淡然啟唇,“我自是知曉,也未曾忘記。”


    “既然如此你為何應下?!”他驀然怒吼,似要震碎廡殿,掀翻碧瓦。


    白惜棠明眸顫了顫,抿唇應下無端氣焰。


    她所應為何,他自是比她清楚明白,此刻這般逼問,倒似她不知輕重?


    粉唇斜挑幾許譏諷,她抬眸直直看他,“恆王大人如此大發雷霆質問我,何不問問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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