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初泛魚肚白,天色尚早,行人匆匆,店鋪忙於開張,無暇顧其他。


    白惜棠從頭到腳穿得嚴實,用褐布罩臉,以那夜相會之橋為中心,將所有的當鋪一一入遍。


    按昨夜劉廣所說,驗屍時柳杉身上無一飾,但那夜河水並不湍急,如若還有另一種可能,柳杉是被搶劫後落水身亡也未可知。


    白惜棠將柳杉身上佩戴之飾向當鋪掌櫃形容遍,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前些日子真有人拿那些金銀首飾當賣,且當賣之人是這一代出了名的賭徒王長,她的猜測便對了七分,隻差找到王長,當麵對質!


    事情終於有了眉目,久久壓在白惜棠身上的山也削去五分。


    其實柳杉的案子並不算複雜,她能想到的事,那些府裏的專人定然也能想到,之所以為何又牽扯到她,恐怕背後有人作祟。


    白惜棠走出當鋪,正欲尋王長,忽聽得不遠處一聲厲喝,“讓開讓開!別妨礙我們緝拿重犯!否則你擔得起嗎?”


    說話的官家人對挑擔老伯惡語相告,老伯一把年紀骨頭脆,急著急著踉蹌在地,擔裏的大白菜悉數滾落,嫩綠一地。


    這麽快就找上門了?


    白惜棠低頭,鎮鎮定定下石階,以為此刻行人匆匆,易隱身,不料方走出幾步,那小頭領喊一聲,“站住!”


    竟是認得她?!


    白惜棠自詡從頭到腳不露一絲破綻,若非與她朝夕相處之人,斷然不可能認出她。除非有人舉報。


    思索著,她已然健步如飛,撒丫子飛竄如鼠。好在她身材較小,又身手敏捷,在人群裏頓時跟土地公遁身一般,蹤影不見。


    但小頭領也是善找的貓,一隻把腦袋掛在腰上的貓,聞到一點兒腥味便窮追不舍,一路追趕,分頭地毯式搜索,即刻把白惜棠逼至偏僻之地。


    白惜棠對地形不熟,如今少了人群掩護作障,已然成砧板上的魚肉,待割待宰。


    生死一線,垂垂危矣,正轉入巷道,突然一隻手拽住其後領,猛力一拖,她正值心驚肉跳,半條腿踏入閻王殿之際,兀的來這麽一出,嚇得大叫一聲,但不及半個音出口,圓形的嘴被大手死死捂住。


    “莫要出聲。”


    熟悉的音線沉沉似極寒之川下極其幽涼,森森莫測,又予以安然。


    白惜棠像是吃了顆定心丸,掀眼簾子往上打量,果見淩厲的下巴,輕薄的唇,如風似水的眸睨著她,一瞬不瞬,隱隱似有怒意。


    白惜棠樂了,耳畔聽得那小頭領道:“人呢?!快搜,若搜不到人,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


    此處是一條狹道,長竹斜倚層層疊疊,其後雜物堆疊,塵土黃黃厚厚一層鋪了黑布,她兔子般窩在他懷中,被黑布罩著,著實是個極佳的藏身之地。


    “你怎的來啦?”白惜棠眼角眉梢盡是笑意,濃得跟蜜一般,隻是歡喜極了,便無意生出幾分媚態誘人。


    舒子聖瞰她一眼,絕世容顏爍爍如星,少三分冷,多三分暖,壓低嗓音便顯柔得與水無二致,“城通緝之人,不知輕緩,以為喬裝打扮便能掩人耳目?熟不知頻頻動作,早成了別人獸夾下的獵物。”


    白惜棠不滿,他卻不給她辯駁的機會,責備道:“仁義禮智信皆言你聰慧,本王看腦袋也是要洗洗的,蠢笨至極!”


    這廝!


    巷道忽而有人聲,壓了她的慍氣。


    “你進去搜。”


    “裏麵髒兮兮的,憑什麽指使我去?”


    “你還怕髒?腦袋重要還是幹淨重要?”


    “嘖,這話何不問問你自己?”


    “你確定不去?”


    “不去不去。”


    “那好,死便死,總歸你也脫不了爪!”


    言罷,盔甲摩擦聲漸遠,竟這般就不查了。


    白惜棠後背緊貼溫熱,秋涼,在破屋裏沒少凍著,難得暖暖,往他懷裏縮了縮,“這兩個蠢驢子,灼灼果實就在眼前,卻半途而廢,沒得點秉性,熟不知還有恆王這大果子哩!”


    她笑意比泉湧,又添一絲狡黠,“大果子不經深思熟慮,主動送上門,讓人撈個窩藏罪犯的汙名,他們真是不領情,不曉事不曉事!”


    如此指桑罵槐,裏裏外外把恆王大人好心首尾顛覆,感情他來倒成了愚蠢?


    舒子聖眉梢挑,似掠了一汪冷水,瞪她,未及啟唇,她咧嘴笑得輕快,“玩笑嘛玩笑,玩玩笑笑,莫氣莫氣。”


    白惜棠仰頭遞他一臉無辜,“若非恆王大人庇佑,我恐怕早不知命喪何處,我是個知恩圖報之人,恆王大人心寬似海,哪會與我計較?”


    舒子聖板臉。


    白惜棠討好的往他身上拱,與貓無二,身子軟糯在其擴胸小腹上來了又迴,怒火消減大半,燥火又來。


    舒子聖臉沉,卻隻得無奈,“油嘴滑舌,顛倒是非的能力倒是這天下下數一數二。”


    白惜棠嘿嘿笑得朵桃花似的,雙頰粉嫩幾乎滴出水來,明眸煌煌,“過獎過獎。”


    “不過,你不記恨我?”她眨眨眼。


    舒子聖不明所以。


    “你一番好意,卻被我扭曲不受,你為何還要幫我?因為我是你的狗兒,這麽簡單?”白惜棠難得認真,也極少在他麵前認真。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她素來以為,這廝與她三觀不合,互看不慣,卻不得不見,話不投機閑言多,她這人悶不得,與他一道,時常非吃即喝,彼此除了核桃酥那點小愛好,真真找不出半點苟同。


    要論二人朝夕相處的情意,也是比水還淡,他縱然再護短,再橫行霸道,到底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其被揭懷玉,行事周,突然這般以身涉險,除了一個理由,白惜棠再找不出旁的。


    舒子聖並未答話,隻拿如風似水的眸凝望她,似有深意,卻捉摸不透,又是那句,“你以為呢?”


    他喜歡反問她,她深覺這是個試探人的壞習慣,不過她也學習能力極強,懷裏摸出一張字條,灼灼雙目直勾勾瞧進他攝魂奪魄的眼底,“那恆王大人以為呢?”


    如若不是為了這一紙之證,壓倒泰山,她實在想不出天權貴胄能以什麽樣的理由,對一條所謂的“狗”做到如此地步。


    徐徐風徹骨寒,萬物寂寞,靜得很。


    他流光劃轉的眸瞳裏盡是她,驟然緊縮,竟恍然有幾分無奈與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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