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棠表情惶恐,“萬萬不敢。”


    那老太監瞧她一副膽小的模樣,不疑有他,問道:“那你為何不接旨?”


    白惜棠聞言,頓了頓,稍稍抬頭,斜眼看跪在一旁的白鬆。


    她這個角度,老太監剛好能看清她的表情。她像是有什麽顧慮,支支吾吾不敢說。


    老太監給她提氣兒,朗聲道:“怕什麽?說!”


    白惜棠稱是,緩緩道:“我爹說……我做得不對,我不敢接旨。”


    “什麽?!”老太監拖長尾音,銳利的目光落在白鬆身上,“依白老將軍的意思,皇上做的決定有誤?”


    白鬆一抖,忙了磕個響頭,“末將不敢,末將不敢呐!”


    他拱手,表情忠心耿耿,“皇上英明神武,末將怎會對皇上的決定有疑?是犬子誤解了末將的意思,還望公公明斷。”


    “哦?”老太監斜睨白惜棠一眼,“白惜輝,你倒與雜家說說,白老將軍是怎的與你說道?竟讓你誤會了?”


    這一問,白鬆臉色頓時變了變。


    如今恆王被刺與杜家送去的小妾有關,杜家雖可推脫不是主謀,但教導無方傷了皇子也是重罪一條。更何況二王爺與杜家不和,斷然不會放過此次整治杜家的機會,想來杜家又要損失一員。


    而白家又與杜家世代交好,白鬆教育“白惜輝”,定然與此事脫不了幹係,畢竟“白惜輝”在捉拿兇手的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否則,皇上也不會賞賜於她。


    簡單了表達,白鬆是站在杜國公一邊的,才有了白惜棠救了二王爺卻不接聖旨的行為。


    老太監在宮中摸爬滾打,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個軟角色,其中理兒已經分析得清清楚楚。


    但很多話是不能放在明麵上講的,白家縱然落敗,不也還有個“白惜輝”麽?誰知以後風水輪流轉,皇上跟前的心腹又會變成誰呢?


    於是,兩雙眼神色各異的盯著白惜棠,隻等她答案。


    白惜棠磨了磨,看她爹一眼,笑了,“既然爹如此說,那必是我自己領悟錯了,還望爹今後與孩兒說理兒,能仔細著些,好讓孩兒清楚明白,省得鬧出這樣的誤會,再有下次就不好了。”


    她明眸中藏了一絲捉摸不透的異色,轉頭看白鬆,“爹,您說是不是?”


    這擺明了在讓白鬆下次待她掂量些。


    兒子教育老子,在父為尊的古代哪有如此道理?


    白鬆聞言,氣得吹胡子瞪眼,臉紅脖子粗。當著一幹人等的麵,叫他老臉往哪兒擱?


    白惜棠卻似是不懂,眨著一雙無辜的眼,重複道:“爹,是不是呀?”


    他敢答不是麽?


    若不應下,那就是指責皇上糊塗,是殺頭的大罪。


    白鬆縱然怒發衝冠,也不得不牽強的扯出笑臉,“是。”


    如此,白惜棠才肯伸出一雙素白的手,接過聖旨,似是純真的道:“謝謝公公,若非您來,我還差點誤會了父親的意思呢。”


    那老太監嗬嗬笑一聲,算是明白一個衰落的白家,一個體弱多病、半死不活的白惜輝為何會再次入了皇上的眼。


    這個大公子,可不簡單!


    老太監一甩浮塵,“不必謝謝雜家,要謝,便謝謝皇上,雜家不過一心為皇上辦事兒罷了。”


    他意味深長的話語落,轉身走幾步,又停下,“對了,三日後皇上要到獵場狩獵,邀請各臣子攜家眷一同射獵,白大公子莫要忘了。”


    舒子聖果然還有點良心,這次狩獵沒讓老皇帝拉下她。


    白惜棠掀唇,笑容明媚,“謝公公。”


    一群人浩浩湯湯而來,浩浩湯湯而去。


    不歸院恢複平日的冷清,夏末的風過,伴著炊煙,顯得幾許冷清。


    白惜棠拍拍衫子上的泥土,白鬆忽然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啪!”


    清脆的響聲響徹雲霄,白惜棠淡粉色的唇角滲出一條細細的血溪。


    他用了十足的勁,白惜棠有一瞬間幾乎聽不見四周的風聲與鳥鳴。


    痛,很痛。


    她俊俏消瘦的臉頰青紫的掌印十分明顯,就連旁觀的紅棗和春月隔著遠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火辣辣的疼。


    然而白惜棠隻是晃了晃身形,便漸漸站穩,仿佛沒有感覺一般,抬眼,明眸毫無波瀾,冷靜得出奇。


    “爹,公公還沒走,您確定您如此做妥當?”她細眉微挑,不再是警告,已經是威脅。


    白鬆的身影一愣,沉著老臉暗罵,“不孝子!老夫怎會生出你這麽個不孝子?早知如此,老夫就該在你娘懷你的時候讓她墮胎,否則也不會有你這個孽子!”


    “很可惜,你讓我生出來了。”白惜棠揚唇,擦掉唇角的血,“不過我很想知道,在爹的心目中,什麽樣的兒子才算孝子?”


    任打任罵從不還手?


    還是用生命去換,讓白家作杜家的一個附屬品?


    亦或者安安靜靜的躲在不歸院一生,悄無聲息的死去?


    為何所謂的孝,是要建立在白鬆的自私上?


    說這些話時,她的表情是嘲諷的,定定的迴視白鬆,不避不諱。


    白鬆從未見過白惜棠這樣的眼神,愣了愣,漸漸握緊拳頭,“我看你是反了!”


    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自私纏身無法抽離。


    白惜棠得出結論。那麽,接下來獵場上,她也不必心思手軟。


    麵對白鬆的憤怒,她從容的轉身,隻留下一句,“爹,我並不是要與您作對,隻是您有沒有想過?我是您的兒子?是您的骨肉?而不是臭水溝裏一條可有可無的蟲子?”


    她邁開的腳步頓了頓,“亦或者,您有沒有想過,白家不需要攀附任何人?”


    白鬆蒼老的背影立在被風卷起的落葉中,有幾許哀涼。


    他冷哼一聲,闊步離去。


    迴到屋裏,白惜棠平靜的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熱茶,握在手中。


    她並不口渴,隻是覺得這樣握著溫暖的茶杯,仿佛能感覺到曲至思還在身邊。


    也不知他迴了歏州家中可還好?


    這時候,白惜棠忽然很想給他寫一封信。無關抱怨,無關迷茫,隻想簡單的問問他現在的情況。


    低眸看褐色的茶水,紅棗和春月小跑進來。


    一個哭腔似是比她這被打的人還傷心,“嗚嗚……大公子,您的臉都腫了~”


    不用看便知道是春月。


    她抹著淚水嗚咽,“奴婢給您去廚房討個熱雞蛋敷敷,否則,您怎的出去見人呀?”


    說完,便自個抽抽啼啼的跑出去了。


    紅棗性子多少比她沉著,斷了一盆熱水進屋,將帕子擰幹遞給白惜棠擦嘴角的血漬,然後到櫃子裏找藥膏。


    一個瓷瓶遞到白惜棠跟前,她道:“大公子,您成了這副樣子,三日後的狩獵大會要如何去?大家見了,豈不是笑話死您了?”


    白惜棠沾了點藥膏抹在破皮的嘴角,“這個樣子才好呢,他們愛笑就笑唄!”


    “大公子?”紅棗感覺自己很難捉摸她的想法,甕聲甕氣的提醒道:“老爺一定是故意不想讓您去,才打您的。”


    “胡說!”白惜棠忽然瞪她一眼,紅棗抖了一下。


    把沾了藥膏的手指擦幹淨,白惜棠繼續捧茶杯,“他氣瘋了才打的我,這點我敢保證。”


    紅棗:“……”


    她指的重點可不是這個!


    大公子現下徹底與老爺鬧翻了,她們這些做丫環的也要跟著受苦,早知道,方才她就該早些進來勸勸,也不至於讓大公子與老爺鬧到如此地步。


    白惜棠心思細,很多事都懂,卻懶得說。


    她看一眼紅棗苦惱的樣子,歎息,搖頭。


    天色漸暗,一頓午飯隨意吃了。


    白惜棠抱著熱乎的雞蛋在裏屋打盹。


    剛睡下,春月又火急火燎的在外麵喊,“大公子,不好啦!不好啦!”


    她們方來時,白惜棠吩咐過,她們不得入裏屋,所以,隻能在外麵喊。


    也幸得如此,白惜棠才能優哉遊哉的翻過身繼續睡,“我好得很,怎的詛咒我?”


    “不是!大公子,皇上賜您的金銀,被抬走啦!”紅棗汲汲接過話。


    她可不想再過吃野菜火鍋的日子,這好不容易有錢,哪能讓夫人再搬到銀庫裏去?


    “搬就搬唄,他們會還迴來的。”白惜棠懶懶的迴答。


    “哎喲,大公子,您莫不是睡糊塗了吧?他們怎麽可能還迴來?”


    紅棗急得跳腳。


    若是夫人那麽好心,大公子也不至於淪落得這副田地,但大公子還不在意。


    “我說會,就是會。”白惜棠肯定的喊了一聲,便不再搭話。


    兩人再怎麽急,也隻能無奈的看著錢銀被搬走。卻沒聽見白惜棠在床上睡意朦朧的喃喃,“到時候,求著還迴來!”


    ——


    狩獵大會在即,受邀的臣子們個個都早早的訂了體麵光鮮的衣裳,隻待能在大會上一展拳腳。


    唯有白惜棠,兩個丫環忙前忙後,急得焦頭爛額,她竟還躺在床上睡大覺。


    那張俊俏的臉,想要三日之內恢複完,是萬萬不可能的了。可射獵的衣裳,也總該仔細些,參加狩獵的可不是小人物。


    但白惜棠就是不在意,次日清早才懶洋洋的爬起來,在櫃子裏跳了一件騎射裝,還是破舊的!


    紅棗看了想哭,真不知自己到底找了個什麽樣的主子。


    ------題外話------


    恆王大人馬上騷氣登場=v=


    親們久等了,白鬆和阮氏一起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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