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強兩腿戰戰,抖得像篩糠似的停不下來,他是真的有點慌了。


    蘇婉寧的眼神冷靜的可怕,她是真的會殺人!


    蘇強忍著手腕疼痛,轉向林娘,痛哭流涕地求饒:“好林娘,我錯了,都是我禽獸不如,我罪該萬死,可是你也不想小寧背上殺父的罵名吧......她還這麽年輕......”


    林娘雙眼朦朧,這個男人曾經讓她又愛又恨,迴憶裏的那些海誓山盟仿佛還在耳邊,但身上的疼痛早就磨光了那些甜言蜜語。


    她對蘇強徹底死了心,但小寧,自己懷胎十月的親骨肉,此刻像變了一個人,如果真的弑了父......


    會被抓捕受牢獄之災不說,更重要的是名節和名聲還會一敗塗地。


    她自己就已經切身體會過,決不能讓小寧步她的後塵!


    林娘緊蹙著眉,含著淚花,拉了拉蘇婉寧的衣擺,輕輕地搖了搖頭。


    蘇婉寧看懂了林娘的授意,長長的眼睫垂下來,遮住了她黑的發沉的眸子。


    輕輕歎了口氣,她以前是孤兒,母親對她而言,是個存在於書本裏虛無縹緲的人物。


    她能感覺得到,林娘對她是真心實意的,是深愛的。


    不想惹林娘不開心,所以她選擇遂林娘的意。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蘇強這人渣還是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稍稍卸掉了一點力,蘇婉寧順勢一推,蘇強就狼狽的倒在了地上,糊上了一臉的灰。


    蘇婉寧走過來,踢了踢他的腿,“剛剛你踹我們的是哪隻腳?這隻?”


    “還是這隻?”


    蘇強磕磕巴巴的,話都說不清楚了,隻知道一個勁的求饒。


    不理會蘇強的“無病呻吟”,蘇婉寧踩住了蘇強的一隻腳,緩緩半蹲下來。


    撿起旁邊地上的一節斷掉的木棍,二話不說,高高舉起後直接敲在了蘇強腳踝的昆侖穴上。


    “啊——”蘇強疼的大叫,控製不住的在地上打滾。


    這一棍下去,他的腳腕的筋骨已斷,蘇強那條腿算是廢了。


    蘇婉寧轉過身,從地上扶起林娘,她真的好輕,攙扶著的手臂好像挽著一節骨頭,整個人仿若風一吹就倒。


    本來應該是一個明媚的美人,此刻卻好像成了一隻折了翼的蝴蝶,被永遠困在了這個草屋裏。


    扶著她走到“草垛”床邊躺下,突然發現床尾牆角處好似藏著一個人,灰頭土臉的,隻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說起來,這屋裏還有一個蘇婉如一直沒有見到。


    記憶裏的蘇婉如確實很膽小,十分懼怕蘇強。


    蘇婉寧試探著輕輕叫了一聲:“姐姐?”


    角落裏的女人這才好似迴過了神,衝了出來,緊緊抱住了蘇婉寧,“哇”的一聲哭了,“小寧,小寧......我好害怕......”


    她不太會安慰人,隻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懷裏蘇婉如本來漸漸平靜下來的身軀驀地又開始小幅度的顫抖起來......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正是還在地上打滾的蘇強,猙獰的臉上齜牙咧嘴的,更醜陋了。


    “你還不快滾?”蘇婉寧低喝道。


    蘇強臉上閃過一絲惡狠狠的光,卻終是啥也沒說。


    等到看不到蘇強匍匐著掙紮蠕動滾出去的背影後,蘇婉如才逐漸恢複了正常。


    她雖然還在小聲啜泣著,但眼裏比之前多了一絲靈動。


    “咳咳......”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林娘捂著嘴,片刻後放下了緊握成拳的手,衝她們虛弱的微微笑了一下。


    她的臉色已經不是蒼白了,更像是一種沉悶的青白色,眼睛周圍也泛著烏青。


    這一瞬間,她眼裏的光仿佛都熄滅了一瞬。


    蘇婉寧覺得不對勁,她蹲在林娘床前,不由分說的掰開了她緊握的手。


    一灘殷紅的鮮血赫然出現在眼前!


    “娘!”蘇婉如也看到了,焦急的喊道,“我去找郎中!”


    “咳咳......我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的,”林娘喘了口氣,氣息微弱的開口,“小如,我就是有點餓了,你去給我煮碗粥好嗎?要稠一些的。”


    蘇婉如一邊哭著一邊點著頭,“我去我去,娘,你等我。”


    待蘇婉如跑出門外,林娘貪婪的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後。


    她又轉過頭,看向蘇婉寧,“小寧,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說,我怕我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蘇婉寧趴在床邊,握著林娘冰冰涼涼的手,安靜的聽著。


    “我有一個放在心底的人,不是蘇強那個混蛋,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我隻知世人都稱他明啟暖陽侯。”


    “但我和他相遇的太晚了,相遇的時機也不對,他和他正室大夫人是家族聯姻,兩人並無感情,成婚後發現大夫人無法生育,我這才做了他的種女。”


    “懷孕的那段時間是我最幸福的時光,因為這時候他是完全屬於我一個人的。”


    “你的父親不是蘇強。你的父親......是暖陽侯。你和小如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因為沒有生出兒子,大夫人斷不會留我,他問過我要不要入他的門,我想到了小如,她那時也很小,在蘇強身邊我放不下心。”


    “我拒絕了暖陽侯,這一別,此後竟再不複相見。”


    林娘頓了頓,微微坐起了一些,摸了摸蘇婉寧的手,吩咐道:“小寧,你去東邊牆角下掀開那塊缺了角的地磚,把裏麵的東西拿來給我。”


    找到林娘說的那塊磚,掀開一看,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木盒,四個角甚至已經開始微微被腐蝕。


    沒有多想,趕忙跑迴林娘身邊,遞給她。


    林娘撫摸著盒子表麵,溫柔的好像在撫摸愛人的臉頰。


    “啪嗒”一聲打開了盒子,裏麵是一個陳舊的錢袋、一支畫黛筆和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


    林娘取出那張紙,小心翼翼的展開,原來這竟是一幅畫!


    畫上是一對俊男美女,女子小腹微微隆起,坐在梳妝鏡前,笑眼彎彎,大眼睛亮亮的,看著男子的眼神像盛滿了一池春水。


    男子則一身靛青色長袍,身形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持一支畫黛筆,微欠著身,輕柔地給女子畫著眉,滿眼的柔情濃的仿佛溢出了畫麵。


    旁邊寫著一行筆鋒有力的正楷:‘應是綠意曉聲濃,不及卿語思連弄’,還蓋了一個刻著暖陽侯的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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