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先皇在世的話,李將軍可能還會對桑知禮尊敬些。


    因為先皇十分疼愛這個先天眼盲的兒子。


    而桑知禮也確實很優秀,除了眼睛看不見之外,他幾乎沒有什麽別的缺點。


    朝中很多大臣都很尊敬他。


    可是今非昔比,如今先皇已經不在了,再加上長時間在這樣的地方處理這件破事,是個人都會被逼瘋,李將軍已經麻木了。


    桑知禮沒有責怪他的輕怠,隻是平靜的說:“我們來看看患病的人。”


    聞言,李將軍輕皺眉頭:“六殿下,此事絕非兒戲,稍不注意就可能會染上這種病,您不應該來此處。”


    桑知禮頷首:“我知道,這位是我的朋友,她醫術超絕,我們來這裏就是想看看這種病是否有治愈的可能。”


    他跟李將軍介紹起身旁的朝霧。


    聞言李將軍看了一眼朝霧。


    因長時間未曾好好洗漱,他胡茬潦草的臉龐帶了些兇狠殺意,看向朝霧的眼神也不太友善。


    “這位?六殿下,你是來開玩笑的吧。”


    這小姑娘看起來年齡還沒有六殿下大,還醫術卓絕?


    “我相信這世間可能有少年天才,但是這種蟲子是烏疆皇朝的人帶過來的,除了他們,無解。”他沉聲說道。


    “我知道六殿下你是好意,不過這種病的致死率很高,幾乎染上必死,您還是帶著您這位朋友趕緊迴去。”


    就連他身邊的人也是死了一波又一波。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隻願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盡量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朝霧沒有看他,目光落在角落的籠子裏,那裏麵鬆鬆散散的關著幾個人,他們有的絕望的靠在籠子裏,有的疼的在地上打滾,還有些痛哭流涕祈求他們放他一命。


    “口鼻捂好。”朝霧對桑知禮說道,隨後便抬步向那邊籠子走去。


    桑知禮趕緊拿東西將口鼻捂住,然後跟上朝霧的腳步。


    “六殿下!”李將軍見狀,眉頭一皺,大喊:“這裏不是你們耍威風的地方,要命的話就趕緊離開!”


    他是真的生氣了,他兢兢業業守在這前線,每天徘徊在死亡邊緣是為了什麽?


    為了給天流國多拖一點時間,希望桑宴他們能想到解決的辦法。


    所以他不惜背上罵名,狠心將患病的人活活燒死,隻希望這種病不要擴散的那麽快。


    他費盡心思想要保住這個國家,保住皇室血脈,誰知道桑知禮居然這麽不把自己的命當命。


    他竟然跑到這種地方來!


    在這個地方,無論是誰,都會患病。


    就連他,這盔甲之下的皮囊,早就已經被寄生得千瘡百孔了。


    然而時間緊急,朝霧和桑知禮並沒有理會他。


    走到籠子旁邊,朝霧一眼就看到了蜷縮在籠子裏麵的那幾個人。


    陰影投在他們的身上,他們睜開眼睛,看到了朝霧和桑知禮,頓時都激動起來:“六殿下,救救我,救救我們!我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們……”


    此時的桑知禮,就好像是他們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有一個男人赤裸著上身趴在地上,他的整個肚皮都已經被吃光了,可以看到肚子裏麵驅動著的全部都是那種魔獸。


    密密麻麻一大堆。


    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估計會當場去世。


    他實在是疼的受不了了,從籠子裏伸出手來:“救救我,六殿下,你看看我們這些普通人吧,上麵不管,我們患病了就直接被放棄,要把我們直接燒死,我們是人啊,是天流國的百姓,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伸出手,企圖抓住桑知禮的袖袍。


    從後麵跟過來的李將軍見狀,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就拔出身側的配刀。


    隻見寒光一閃,血跡噴湧而出,那男人從手肘的位置當場被砍下。


    “啊——”


    他疼的慘叫出聲。


    桑知禮也被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他看著李將軍:“李盛寧,你這是做什麽!”


    李盛寧聲音沙啞,“殿下,他是個染病的人,他接觸到你,你也會染病,哪怕你現在站在這裏,染病的幾率都很大你知道嗎?臣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為了咱們天流國,請您迴去吧!皇室血脈如今剩下不多了。”


    他的聲音染上幾分悲悸,跪在地上請求桑知禮迴去。


    “不會的,我跟你保證,不會的。”桑知禮搖頭。


    他相信朝霧,有朝霧在,最起碼他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他準備將李盛寧攙扶起來,卻不料在他的手即將要碰到李盛寧的時候,對方卻像是看見了細菌一樣,連忙站起身來躲過去了。


    “李將軍?”他不解。


    朝霧神情平淡:“他也染病了。”


    此話一出,不僅桑知禮震驚,連李將軍也是麵色慘白的看著朝霧,“你怎麽知道?”


    朝霧沒迴答。


    籠子裏被關著的病人卻率先鬧起來了:“李將軍也染病了?哈哈哈,殺神將軍也染病了,你怎麽不燒死自己啊,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所有染病的人一經發現統統燒死,原來你自己也染病了,那你怎麽還能在燒死這麽多百姓之後,心安理得的站在這裏?你怎麽不去死啊!”


    李盛寧麵色蒼白。


    他喃喃自語道:“我不是苟且偷生,隻是如今我還能扛……我沒有做錯……隻要我不死,就一定要控製好這個病情……”


    說完,他又極其痛苦的抱著頭:“我不是殺神,我也不想把你們都燒死,可是沒有別的辦法了,真的沒有了。”


    大塊頭男人直接當場抱頭痛哭起來。


    就在兩天前,他就親手將自己已經染病的爹娘送進了火場。


    想起爹娘臨死前絕望的眼神,李盛寧就感覺胸口喘不上氣來。


    這些天,他幾乎每時每刻心裏都在做著激烈的鬥爭。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還是錯。


    已經麻木了。


    看見李將軍狀似瘋魔的樣子,桑知禮也心有不忍,不過沒多說什麽。


    他知道現在跟他說話,他不一定能聽得進去。


    朝霧單手一捏,籠子上麵巨大的鐵索瞬間就化為齏粉。


    她打開了籠子。


    嘎吱一聲,將李將軍的思緒拉迴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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