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很快就這麽過去了,除了外麵街道上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淒慘的哭喊聲,其餘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第二日用餐的時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桑知禮的疲憊。


    他因為眼盲的緣故,耳力反而更好,估計也是被那些聲音吵到一晚上都沒睡著。


    “可能要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在這裏誰都不要亂跑,去哪裏都不行,必須要給我報備經過我的同意才可以。”喝了一口湯,朝霧突然開口說道。


    此話一落,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桑知禮一言不發,估計還在為昨天朝霧拒絕救那個婦人的事而心有芥蒂。


    他並不是怪朝霧,更多的是怪自己。


    因為朝霧和這裏的人沒有關係,他卻沒理由見死不救。


    帝寒在的時候,蘇佑明顯很刻意的跟朝霧保持距離,但又帶著幾分別扭,扭捏半天,他問不住問道:“為什麽?是有什麽危險嗎?”


    自從知道這世界上有靈力這種東西之後,蘇佑的想象力就像是脫韁了的野馬,開始瘋狂逃竄,拴都拴不住。


    朝霧沒說實話,隻是平淡道:“聽我的就可以了,不辭,看住他們。”


    不辭沉默點頭,默默的喝著碗裏的粥。


    而就在此時,客棧外麵忽然間湧進來一批人,這些人的穿著都一樣,看起來像是士兵一類的人物,領頭的人大腹便便,跑起來臉上的肥肉一甩一甩。


    “六殿下,真的是六殿下!”那肥頭大耳的男人一看見桑知禮,嗷了一嗓子就撲了過來。


    幸而桑知禮鬧矛盾,今天沒有坐在朝霧旁邊,否則的話在那男人撲過來的一瞬間朝霧一腳就能給他踹到外太空去。


    六殿下?


    朝霧咕嘟喝下一口湯,目光放在桑知禮溫潤的臉上。


    停留一秒,然後繼續轉過頭來喝湯。


    原來是天流國的皇子,難怪這麽想帶她來天流國。


    天流國的大部分普通人隻怕是瘋狂的想逃離這個人間煉獄了。


    蘇佑等人也是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桑兄,你……”


    桑知禮垂著眸,眼裏依舊毫無神采,他道:“抱歉,之前不是故意欺瞞,落得那番境地,生死無望,隻盼著少給親人找點麻煩,所以才沒有說。”


    也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客棧掌櫃見這麽大陣勢,又聽到這個看不見的年輕男人居然是當今六殿下,頓時驚喜交加。


    “六殿下!真的是六殿下嗎?六殿下你這是來救我們的嗎?”


    此話一出,人群一片沸騰。


    六殿下來了,他們有希望了!


    皇室的人不會放任他們的子民不管的,對吧?


    “六殿下,您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讓人通傳一聲?下官好派人接駕。”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激動地說道。


    桑知禮溫聲道:“江城主不必客氣,我隨…朋友途經此處,昨日才到,不必鬧得人盡皆知。”


    朝霧默默的喝粥。


    原來是個城主。


    真沒看出來。


    她還以為來的是一個管家之類的。


    也怪這城主粗布麻衫,一點上位者的氣勢都沒有,看起來更像是個農戶。


    帝寒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出鬧劇,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他氣定神閑的喝著自己的茶,對這些粗茶淡飯他是堅決不碰一口的。


    那位城主聞言,像是這才看到了朝霧她們,連忙又跟朝霧她們打招唿。


    城主很有眼力勁,一眼就看到了氣場強大的帝寒。


    然後自動默認帝寒才是這群人的主心骨。


    城主邀請他們去城主府住。


    桑知禮一個堂堂六殿下,身份既然已經暴露了,這客棧自然是不敢繼續讓他住了,生怕一個沒照顧好,給自己引來滅頂之災。


    帝寒同意了。


    很簡單的理由,這裏的床硌得他脖子疼。


    於是一行人把目光投到了朝霧的身上。


    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他們這行人,話語權在朝霧身上。


    城主保持著“請”的姿勢,疑惑的看著他們。


    一群人坐在桌前看著朝霧。


    朝霧氣定神閑的喝完了一碗湯,這才擦了擦手:“看我幹什麽,你們不都已經決定了?”


    然後一群人在城主的護送下,浩浩蕩蕩出發去了城主府。


    六殿下降臨煙城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座城,一瞬間百姓的氣焰十分高漲,圍在城主府外求救的人數不勝數。


    豔陽高照,朝霧躺在秋千上愜意的曬著一隻掌心,桑知禮站在院子裏,靜靜地聽著外麵一陣高過一陣的求救聲。


    正值酷夏,又是中午,他隻是站了片刻便感覺皮膚似乎被灼傷了。


    外麵的百姓卻是堅如磐石般,一跪就是幾個時辰。


    他像是個膽小的老鼠,躲在陰暗的角落不敢正視自己肩上的責任,不敢推開這扇門去近距離感受百姓的絕望與恐懼。


    桑知禮抿著唇,摸索著在樹下的石桌坐下。


    朝霧閉著眼:“既然那麽想救,又為什麽退卻了?你現在是六殿下,不用仰仗我的鼻息,不用看我的臉色,憑你自己的能力也可以救他們。”


    她當然看得出這兩天桑知禮的疏離,也知道他心裏是埋怨她的。


    朝霧並沒有感覺到心寒或者傷心。


    她就是沒有心啊。


    她這個人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利我主義者,別人怎麽樣,她一點都不在乎。


    朝霧對所有人都沒有期待值,所以無論身邊的人怎麽變,她內心一點波瀾都沒有。


    這世間最可靠的還是自己,最應該抓牢的,還是實打實的力量。


    其餘的都是虛的,否則像她這樣,大夢一場,直接重來,什麽都沒了,若所有的事她都要傷心都要緩衝,那她不得傷心死。


    桑知禮沉默。


    須臾,他低聲道:“抱歉。”


    他也知道自己昨天太過神經了。


    她本來就與這場苦難沒有絲毫關係,他也沒道理也怪她見死不救。


    朝霧無所謂,“不用跟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我不關心這些,也不關心門外那些人的死活,有些事情不親身經曆一遍,你永遠不會真的懂,在天命和力量麵前,人有多麽渺小。”


    “我隻跟你說一句。”她淡淡道:“我帶你迴來,不是來送你迴家來的,你要做你的救世主我沒意見,我要走的時候還是會帶你走,你現在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這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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