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年僅十三歲的清沼時坐在圖書館裏,捧著宇宙學看得如癡如醉,她突然想起她與森先生相遇的頻率,一時好奇問了這樣一句話:「我總是會遇見森先生呢,難道我們之間存在著奇怪的引力場,吸引我們相互接近?」


    清沼時話一出來,森先生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森先生掩飾地扒拉了下頭髮,豎起食指,在嘴唇前輕輕噓了一聲:「阿時,在圖書館裏要保持安靜哦。」


    「……哦。」好孩子清沼時捂住嘴,乖乖低頭看書。


    清沼時那天的疑問不了了之,但清沼時確實地和森先生熟識起來,他們甚至有了對方的聯繫方式,清沼時會和森先生傾訴成長的煩惱,森先生總是耐心地開導她。


    時間如白駒過隙,清沼時十七歲這年,她和三上悟確立了戀人關係,又很快答應了三上悟的求婚。


    確定婚期後,清沼時發消息邀請森先生參加她的婚禮。


    婚禮當天,森先生如約到來,迎麵撞上同樣是剛到不久的哥哥福澤,清沼時清楚記得,她當時正與福澤交談,福澤哥哥與森先生的視線撞上的那一刻,雙方臉上的神情立刻變了,但神情變換隻在一瞬間,兩人如普通友人那般相互點頭,相繼進入會場。


    隻是從婚禮開始到結束,清沼時一直能從兩人身上感受到一股難以言說的微妙氣氛,清沼時甚至發現,福澤哥哥的視線不斷地在森先生身上逗留,那道視線隱晦又若即若離,輕易無法察覺,而森先生總能捕捉到福澤哥哥的目光,然後不時迴以神秘莫測的笑容。


    他們之間自認為隱秘的互動如此頻繁又暗藏洶湧,這不得不讓清沼時想入非非。


    千年後以性愛為基調的社會,人與人之間的性和愛從人類的幼兒期開始,伴隨終身,社會鼓勵人與人之間的親密交流,但因為生育權遭到控製,所以十七歲之前,女性是不允許進行侵入性的性活動的,也因此,在清沼時所處的時代,十七歲之前,同性戀愛是整個社會的主流。


    與千年後愛的社會相反,千年前的社會,異性戀愛才是主流。


    同性戀愛會遭到排斥。


    愛而不得是什麽樣的呢?如果要形容的話,大概是壓抑滯澀而苦悶的吧。


    缺乏爭鬥觀念,無法判斷善惡的清沼時沉重地發現,愛而不得的壓抑和森先生與福澤哥哥每次見麵時瀰漫的氣氛如此相似。


    是了,她感受到的那股壓抑的、她難以插足的氣氛,如果沒猜錯的話,那正是福澤哥哥和森先生之間極力壓製的、不為當代世俗所理解的感情。


    對,就是愛情。


    福澤哥哥愛著森先生,森先生也愛著福澤哥哥,但因為他們之間的戀情不被社會認可,所以……他們一直苦苦壓抑著,森先生更是將愛麗絲當成移情的對象,將他對福澤哥哥的一腔火熱全傾注在愛麗絲身上。


    「把它收起來?」


    「哦?收起來?」


    菜刀與手術刀相抵,森先生與福澤哥哥相視,清沼時看看森先生,又看看福澤哥哥,感受著那股壓抑的氣氛,她心頭升起一股悲壯感,她毅然轉身,噠噠噠地跑向愛麗絲,一邊跑,一邊喊:「對不起,森先生、哥哥,我馬上就走,不打攪你們一起準備晚餐!」


    清沼時幾步跑到沙發邊,往愛麗絲身旁一擠,高舉拳頭為兩人加油打氣:「你們要加油啊!」


    森先生:「……」


    福澤:「……」


    為什麽看這姑娘為他們加油打氣的模樣,會覺得渾身別扭?


    讓出主人家準備晚餐的權利,清沼時挨著愛麗絲分享可爾必思,愛麗絲叼著根手指餅幹,握著電視遙控板晃啊晃,淸沼時偷瞄廚房,在廚房準備晚餐的兩人已經默契地重新分工,福澤哥哥洗菜,森先生淘米,福澤哥哥切菜,森先生開火,十分默契和諧。


    清沼時見著這畫麵,隱忍地轉迴頭,無聲嘆氣,時代變遷真可怕啊,僅僅千年,人類的世俗觀念竟天差地別。


    「討厭啦,討厭啦!」


    黑色的遙控板不斷在傷春悲秋的清沼時眼前揮過,愛麗絲跳下沙發,氣唿唿地跺腳:「為什麽所有的節目都是車禍新聞,我不喜歡啦!我要看《designあ》!」


    「誒?今天全都在播報車禍新聞嗎?」清沼時驚訝地將遙控板取迴來,電視屏幕上,漂亮的女記者正有條不紊地播報車禍發生的全過程。


    下午三點五十分,京濱鶴見站發生一起意外事故,一名中年男子衝進電車行進中的鐵軌上。


    淸沼時舉起遙控板,頻道切換。


    男子遭到電車碾壓,當場死亡。


    頻道切換。


    該男子衝進鐵道的原因,有待調查。


    ……


    頻道切換的過程像翻閱一本連環畫,畫麵完美銜接,淸沼時盯著這則新聞,目光出現一瞬的失神,袖子被扯動,愛麗絲一邊揪淸沼時的袖子,一邊踢蹬著腿鬧脾氣:「阿時,你在發什麽呆?我好無聊啦!」


    「抱歉抱歉,愛麗絲,今天電視沒有你愛看的節目,我們還是看漫畫吧。」


    淸沼時迴過神,看著氣鼓鼓的小女孩提議,漂亮的小女孩哪怕發脾氣也是可愛的,淸沼時麵對可愛的女孩總能耐住性子哄。


    說到孩子,三上悟也是個孩子氣的男人,雖然他總想表現得像個成熟可靠的大人,但實際上他做事大大咧咧不計較後果,也不會說漂亮話,常常戳了人家痛處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等迴到家就唉聲嘆氣,一邊後悔一邊又不停為自己找藉口,反正自己是個孤家寡人,也不需要特地去學習怎麽體貼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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