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再見入魔·李寒衣


    一日後。


    邊城南雷。


    城外一百裏的日曦森林。


    晨曦透深林,微光破塵埃,在這片森林中,兩個男子正緩慢前行。


    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中,走在崎嶇的樹林間,一切似乎都很隨和。


    隻是,風塵仆仆的兩人,說的話卻很不隨和。


    “喂,這樣做,你確定可以?”


    麵對雷夢殺的問題,墨千殤耳朵動了動,正色道,


    “目前來看,隻能如此。”


    “我有點慌。”


    “別慌,一下就好了。”


    雷夢殺翻了個白眼,感慨萬千。


    墨千殤突然停下腳步。


    雷夢殺側目,一臉茫然。


    “怎麽了?”


    “人來了。”


    “在哪裏”


    “前麵!”


    五個黑袍的人從前麵緩緩走來,他們追了一路,終於見到了正主。


    為了他,五人也是煞費苦心,疲憊不堪。


    這一路,他們看著他一人血戰千裏,看著他縱橫無敵,每次看似是死局總能意外躲過。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看到了他入了一刻神遊,卻還沒死!


    他怎麽能不死的!


    當年儒仙古塵風姿卓卓,入神遊一刻依舊命隕,墨千殤是怎麽做到的?


    他們不懂,但他們不信他毫發無損。


    沉默無言,唯有一戰再說。


    弱者,沒有說話的權利。


    拔劍。


    “月夕花晨!”


    起。


    舊景再現,舊招再用。


    依舊風采依舊,依舊美如畫卷。


    隻是,少了一絲女性的唯美,多了一絲霸道的陽剛之美。


    森林中花葉紛飛,一聲轟鳴平地起,整片森林的樹一瞬間變禿了。


    那春天好不容易積攢出的綠葉,如今卻被一人給掠奪一空。


    枯藤老樹昏鴉,也許說的就是現在的這種場景。


    群鳥紛飛,花葉懸空。


    墨千殤感受到五人的氣息位置,劍指而出。


    “破”


    綠色夾雜著紅色的山花,燦爛而笑,朝著五人轟出。


    但五人配合親密無間,以瑾宣為首,互相背地背,一掌轟出。


    “虛懷神功!”


    一道渾厚而霸道的掌力同樣爆發,宛若如來神掌向前撲去。


    轟鳴連綿不絕,徹底的震動了這片大地。


    山中人,追了過來。


    女子感受到這股熟悉的劍意,臉上微微焦慮,她不明白,是誰和他在戰鬥。


    如今北離,有人敢和他打的這麽難解難分嗎!


    “這次,你跑不掉了。”


    樹林的戰鬥,持續的不長,結束的很快。


    漫天的青葉若雨灑而出。


    緩緩落下。


    那強大的氣勁已經將瑾宣等人的黑袍揭開,露出幾人俊逸的臉龐。


    美如女子的瑾仙,翩翩若君子的瑾玉,謹小慎微的瑾言,霸道森嚴的瑾威,還有老謀深算的瑾宣。


    對麵。


    墨千殤持劍站在原地,一身衣袖清風揚,飄然若塵心無塵。


    “你們終於來了!”


    瑾宣上前,一臉嚴肅,剛才的那一手試探,讓他知道眼前之人,依舊是那個天下第一人,於是正色道。


    “墨千殤,你一路南下,殺人盈野,人人得而誅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若是你覺得冤枉,可以向朝廷告禦狀,我們自會還你一個公道。但如今,你和雷夢殺都是戴罪之身,必須跟我們迴北離,迴天啟。否則你們就是通敵叛國!”


    說到這裏。


    瑾宣看了早就躲到一旁的雷夢殺。


    “尤其是你,三萬大軍全軍覆沒,你難辭其咎!”


    雷夢殺怒斥。


    “那都是你們設計陷害我的!我不服!”


    “若你覺得冤枉,可以向陛下秉明此事,自會給你一個公道。現在,先跟我們迴北離。”


    墨千殤冷聲道。


    “跟你們迴去?隻怕還沒到天啟,就要命喪黃泉了吧。”


    瑾宣麵不改色,一臉正經。


    “這自然不會,若你不信,我可以讓葉嘯鷹親自押送他迴去,這總該滿意了吧?”


    墨千殤沉默不語。


    他知道,真讓雷夢殺被送迴北啟,雷夢殺必死。


    三軍主將,三萬大軍死傷慘重,就這種情況按照軍法處置,也是要斬立決的,而且迴去還要承受罵名,這對於雷夢殺來說,還不如死在戰場算了,至少還可以留下一個美名。


    墨千殤冷笑,按了按手中的劍,


    “明人不說暗話。你們的目的就是要他死對吧?”


    瑾宣微微一愣,麵如笑麵佛,


    “他需要為三萬將士的死負責,而我們也怕你事後算賬,這對陛下而言,並不是好事!”


    “若我可以承諾不報仇呢?可否給他留一個美名?”


    瑾宣頓時愣住了,看了身後的四人,一臉懵逼。


    “什麽意思?”


    墨千殤劍指雷夢殺,劍尖離他的胸膛隻有一指之遙。


    “就是這個意思!”


    雷夢殺惶恐的看著眼前的寶劍,冷汗直流,戰戰兢兢。


    “墨千殤,你想幹什麽?”


    瑾宣瞬間明悟。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墨千殤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對他自己有什麽好處嗎?


    “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不信你會這麽做。”


    墨千殤冷笑。


    “理由?他不想背負罵名,這個理由夠嗎?與其迴去讓你們軍法處置,害的寒衣和無桀這輩子遭人唾棄,不如我成全他,讓他光榮犧牲。至少可以留下一個戰死沙場的名聲。至於我,你們覺得你們能留的下嗎?如不同意,我大不了和葉鼎之一樣,打上天啟便是!”


    此言一出,瑾宣五人紛紛側目,隨後交頭接耳。


    片刻後。


    瑾宣點頭,


    “可以,但你必須保證,不會刺殺陛下。”


    墨千殤冷漠道。


    “好。若你們敢出爾反爾,別怪我殺了天啟所有人。”


    言罷。


    一劍刺出,雷夢殺捂住寶劍,嘴角一口鮮血緩緩溢出。


    “你,你,怎麽,能,這樣做!”


    墨千殤漠然,


    “與其讓你迴天啟去死,不如就死在這裏算了。至少不會讓無桀和寒衣被人唾罵。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音落。


    拔出劍。


    雷夢殺胸口溢出鮮血,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緩緩倒下,就這樣倒在了血泊中,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瑾宣五人覺得如夢似幻,他們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一路南下,布局這麽久,付出了這麽多的代價,一個沒殺死,這讓他們的壓力也非常大。


    他們害怕雷夢殺迴去後琅琊王為了他可能造反,這樣天啟就將再次動蕩。


    他們害怕墨千殤這一路受到委屈後,和葉鼎之一樣選擇報複,到時候明德帝又要坐立不安了。


    上一次,他被打了一頓,天子顏麵盡失,而這一次,可能失去的就是命。


    看到雷夢殺躺在地上,血泊緩緩流出,瑾宣還擦了擦眼睛。


    “真的,死了?”


    墨千殤劍指五人,冷聲道。


    “你不信我?”


    瑾言上前,來到瑾宣的耳邊竊竊私語。


    “屍體我們最好帶走確認下。”


    瑾宣微微點頭,指著屍體,


    “屍體必須交給我們!”


    墨千殤側頭,斷然拒絕,


    “不行,我需要將他親手安葬!怎麽,你還不信我?”


    瑾宣疑惑的看著墨千殤,他總覺得事情不應該這麽順利,但又似乎真的異常順利。


    而地上這個人,分明就是雷夢殺,劍也是他看著刺進去的。


    “他是北離的柱國大將軍,理應交給我們。”


    墨千殤握劍在手,青鋒三尺寒影現。


    “既然如此,那就.....”


    墨千殤還未迴答,卻感覺到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氣息突然出現。


    這一刻,他愣住了。


    然後,苦笑。


    然後,嘴唇動了動。


    然後,不知道說什麽。


    然後,一臉心痛,一臉心疼,一臉無奈,還有一絲被命運捉弄的氣息傳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原來說的是這個。’


    一聲厲嘯,淒婉的哀嚎從他的身後傳來。


    然後,


    轉身。


    一柄熟悉的劍,貫穿了他的胸膛。


    他嘴角緩緩溢出一口鮮血,臉上沒有憤怒,而是心疼。


    顫抖的伸出手,沒摸到,因為他真的看不見。


    順著劍身,他的手被血液染紅了。


    然後,他摸到了她的手,長如蔥玉。


    摸到了她的肩,肩若削成。


    摸到了她的臉,瑩白無瑕。


    微微濕潤,那是一掛晶瑩的淚珠。


    伸出手,驟然抱住她,噗嗤一聲,劍更深入,但他毫無所覺,因為比起心痛,身體上的傷害又算得了什麽!


    輕輕的替她擦拭淚珠,嘴唇顫抖,最終說出來三個字。


    “你來了。”


    半刻前。


    李寒衣怒氣衝衝的朝著森林中而去。


    她很憤怒,她追了這麽久,終於追到了這個負心漢,她要讓他明白什麽叫代價。


    然後。


    她來到了樹林。


    她看到了那一劍。


    她瞬間驚呆了。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最心愛的男人,卻偏偏殺了她的父親?


    這一刻,逃婚的憤怒,背叛的感覺,父親的失去,五味交雜,讓她無法忍受。


    心中的那種絕望,心中的那股憤怒,紛紛告訴她。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但她,是愛他的啊!


    她是愛他的!


    愛上了一個殺父仇人,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


    腦袋瞬間失神,隨後一聲厲嘯,震驚了整片森林。


    隨著這一聲絕望的厲嘯響起,她的眼睛變成了紫色,她的頭發變成了紫色,她的表情變成了木納。


    原先本就絕美的她,多了一絲妖豔,多了一絲成熟。


    入魔。


    終究是入魔了。


    連番劇變之下,怒到極致,絕望到極致,她最終選擇了逃避現實。


    這一刻的她,很陌生,很絕望。


    幽暗的氣息籠罩在她的身上,那是一種自我毀滅。


    她要殺了他,然後,一起死。


    他很強,所以她要拚死一戰。


    一劍刺出,她以為他要躲,她知道他很強,她未必能打得過,但她不怕死,她要拉著他一起死。


    但。


    他沒躲,而是完完全全的吃了她一劍,然後張開雙手抱住了她。


    這一刻,他的心好痛,她的心也好痛。


    莫邪哀鳴不止,它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但它卻無法告訴她。


    眼底的紫色緩緩消失,李寒衣淒苦的看著這個眼睛被絲帶綁住的男子,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曾經夢中的一幕,真的重現。


    他,真的瞎了。


    原來,自己真的刺了他一劍。


    淒婉而絕望的問道。


    “為什麽?”


    三生有幸遇見你,縱然悲涼也是情,知卿心係在我心,不枉今生愛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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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的細節,其實糾結了很久,理論上,我不想走葉鼎之一樣的劇情。


    若是換一個版本,就是主角帶著雷夢殺一路殺上北離,這很霸氣,但是呢,總覺得又是一個葉鼎之的故事哈。而且,若是這麽寫,就沒少年歌行什麽事情了。


    我想表現出一種淒美的感覺。


    一種百般苦楚,無言以對的感覺。


    一種命運捉弄的感覺,哈。


    這一幕終於寫出來了,我大概醞釀了三月了這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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