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今晚他歸你。」姊妹們一見她露出百年未見的冷硬態度,都非常地識相退出去,畢竟平日裏她在她們危難時,都有盡心幫過她們。


    一堆胭脂粉黛不無遺憾地向那位公子擺擺手,依依不舍地闔上客房雕花大門。


    熊熊烈火在蘇遙卿眼底燒呀燒,她一屁股坐在椅上,萬分懊惱地喘著氣。


    她這是都幹了些什麽?她適才的表現,完全像個喝了十桶醋的妒婦。


    「趙冼鋒,你到底想幹麽?身為皇親貴胄,也有膽來混煙花柳巷?!」待屋裏隻剩下他們兩人,她立即沒好氣的質問。


    哎!怎麽又連名帶姓地喚他?!趙冼鋒百般無奈地挑挑眉,放下酒杯,極有親和力地起身走到她麵前。


    他要幹什麽?蘇遙卿瞪大的雙眼在他的眉宇間梭巡,他俊眼含笑,斜插入雙鬢的眉毛,聳如峻峰,深邃的眸子閃爍逼人,挺直的鼻梁下有著形狀極好的唇,銀絲長袍罩身,頎長身軀雖不霸氣卻瀟灑動人。


    她快不能唿吸,方寸中如熔岩奔騰。


    猝不及防,他居然屈膝跪在她麵前,拿開她懷裏的琵琶,拉著她的雙臂。


    「你曾說我們是陌路人,眼下還覺得是嗎?」他從湖州迴來後,布置了這個曖昧的圈套,等她這隻疲憊的鳥兒自投羅網。


    她要放棄,也得看他大爺放不放人。


    她什麽時候說過他們是陌路人?對於他的話,她驚愕連連。


    眼前那忽傻忽憂的表現,令趙冼鋒心內五味雜陳,他溫柔地牽引她的指,撫過他的五官,先從他的眉,再輕輕劃到他的眼。


    觸及他的肌膚,她青蔥小指如同著了火,把他的輪廓烙在手心。


    「你對我,從來就不陌生,我知道你一身硬骨,愛逞強,愛妹如命,生氣的時候,會紅著臉踩別人的腳。」他記得,他什麽都記得。


    「你……」蘇遙卿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你十二歲時返迴汴梁,老鴇整整關了你三年,讓你學琴學畫學詩,學著招唿客人。」在她還未從湖州返迴前,他已向她身邊所有人,打聽她的點點滴滴。「你最不喜歡吃麵食,一吃就會出疹子,所以老鴇會特別為你煮米食。」


    他的掌控製著她的,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退縮,繼續領著她的手指來到他男性氣息十足的唇上。


    她頓時心跳失速,魂魄像要出竅,胸中臉上都熱成一片。


    「你妹妹蘇遙熏,嫁給震南將軍聶擎滄,最小的妹妹也有了好的歸宿,嫁給第一神捕費振玄。」好甜!他孩子氣的吮住她的指頭,用舌輕觸。


    被柔情攻陷,深深喘息,一陣陣的酥麻感衝擊著她的神魂。


    「說了這些,我不再陌生了對嗎?」趙冼鋒笑意盈盈,目光一瞬不瞬地與她的杏眸交纏。


    搖頭,一定要搖頭。蘇遙卿對自己嚴厲地要求,可她的耳朵聽到的卻是——


    「很好,你點頭了,我知道你不會拒絕。」他深沉地笑了。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想扮冷臉,可根本不成功,疏離的外表寸寸龜裂。


    「哦?太令我痛心了。」他頹唐地垂下頭,彷佛那一句話已中他的要害。「當年,如果你告訴我你叫蘇遙卿的話,我想在你掛牌之時,我的人就會來接你了。」


    錯在她?不是吧?可負罪感還是在他的逼問下伸出頭來。是她錯了嗎?


    打鐵趁熱,趙冼鋒又再責問道:「如若當年你去了清樂侯府等待,十二年也不會被這麽白白的浪費掉。」他最氣最遺憾的是,麵對這樣的差錯,她居然想把他推開了事。哼!門都沒有。


    「我無任何憑據,還沒走入侯府就會被攆出來。」她眼底浮上淚光。


    「但你根本連試都沒試。」他肅冷指控。


    對!她沒試,她不敢試。


    「就因為你的懦弱和退縮,讓我們差點失之交臂,遺憾終生。」趙冼鋒語氣帶著怒意,聽得出來正極力壓抑著些什麽。


    負罪感加重,她皺起小臉,完全呆傻住了。


    「你看,倘若我們沒有浪費那麽多時間,你十五歲時我就迎你進門了,一個年生一個,到如今你欠我幾個小孩了?」他抱怨起來。


    蘇遙卿一愕,「你當我是母豬嗎?」氣不過,她忍不住跟他嚷道。


    「不想生那麽多沒關係,生五個我也能接受。」她上他的當了。趙冼鋒眸光裏閃動著算計,唇不自覺地往上勾。


    「想都別想。」她縮著肩,小聲地嘴硬道。


    「好吧!來說說我。太傅把我押迴宮後,我把你的畫像傳布江南各處,可惜每次傳迴來的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你的江南口音,讓我總以為你是江南女子。」他轉移話題,不想把這個傲氣姑娘逼急了。


    說到往昔,他下顎緊緊一繃,提起那段煎熬的歲月,他還是心有餘悸。


    太傅為了抓他迴宮,不惜布局,就是要讓他誤解她,使他不再對她有留戀。縱然他人迴到宮裏,大展身手,為兄長奪下皇位,讓母族都登上高位,可他內心深處的失落又有誰知道?他在明知她有可能真的背叛他的情況下,仍想把她尋迴身畔,好好的疼惜。


    他柔和神態下掩住的傷痛情緒,最易銷人魂魄。


    「對不起。」見心愛的男人心碎於眼前,蘇遙卿不由得紅了眼眶,徹底被內疚和自責壓倒。或許,當年她勇敢一點、多爭取一點點,也就不會讓兩人在遺憾中相遇。


    初遇到他時,她還不知情愛為何物,隻知有他在身側,她的天地裏就有絲絲暖意。時日一久,漸漸地,麵對他時她很難不臉紅心跳,如同生著一場大病。等她明白此情的珍貴,可惜一切已過去數個春秋,她再懊悔也難追迴。


    「噓!」趙冼鋒見她掉淚,胸中不由得一緊,慌忙地為她拭淚。他知道這藥下得猛了,但他實在是怕她又玩起那陌路人的借口。


    「真的對不起,我真的好笨真的好笨。」她哭得好傷心,為了逝去的光陰和差點錯身而過的他。


    「與其哭還不如利用時間來生孩子,五個孩子也要用不少力氣的。」他手忙腳亂的安撫。


    「誰要跟你生孩子!」她氣悶地吸吸鼻子。他完全是在欺負她嘛!


    「啊!你為什麽又踩我?!這麽多年,你的老毛病還沒有改嗎?」可憐他的腳,痛是痛了點,不過心裏好過多了。


    這時,客房門在一聲巨響後大開,驚惶失措的小春子衝了進來——


    「護駕、護駕,鐵獅快來護駕!王爺你沒事吧?是哪兒疼了?」查看著主子的神情,他這看看那看看,簡直像隻搖著尾巴的小狼狗。


    蘇遙卿一見有人衝進來,連忙擦幹淚痕,靜靜地立在一旁。


    「小春子,無妨。」趙冼鋒哭笑不得。這小春子有時真是蠢得讓人受不了!


    「王爺,快隨小的迴府吧,甭跟這妖女共處一室,小的實在不放心。」


    妖女!誰?蘇遙卿左右梭巡。難道是在說她?!


    「大膽妖女,快快顯出原形,你以為我小春子不知道你的底細嗎?哼哼,汴梁城幾位一品誥命夫人都說你是狐狸精,你肯定是對我家主子施了妖術。」小春子一見到她就斷定她非常人,天下哪有女人長得這麽風華絕代。


    「哦?!妖術?我倒要聽聽是什麽妖術。」她冷冷地橫他一眼,心中哭笑不得。


    「鐵獅,把小春子帶下去。」趙冼鋒向外吩咐,鐵獅人已杵在門邊準備動手。


    「蘇遙卿,你的眼神就是妖術,主子主子你看,她又用眼神刺我了,你看到了沒?」小春子緊張地大叫,「哇!好痛、好痛,刺得我好痛,小春子突然頭好暈,主子閃邊,有小春子在!」


    翻個白眼,蘇遙卿手盤胸,看著小春子拉開陣式耍起寶來。


    「你去死吧。」正當小春子架式擺好了,小紅卻冷不防粗莽地跳進來,一把箝住他的脖子。


    小春子本就瘦小,被這一抓,壓根無反擊之力。


    小紅扭臉對著主子道:「小姐,你跟好好公子再聊聊,這妖怪就交給我了。」


    「主……子……救……」滿臉漲紅的小春子哀哀相求,四肢狂亂舞動,可他的主子就是涼涼看著他,不動聲色。


    拖著小春子往外走幾步,小紅像想起什麽似的停了下來,迴頭對著趙冼鋒甜甜一笑道:「好好公子,你要我給姑娘備的熱水已經好了。」說完,她便拖了小春子出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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