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他們雙方狗咬狗,然後咬出一嘴毛。


    這果不其然啊,在朱允熥的一番挑撥離間之下,這些土匪山賊和周縣丞鬧到了如今這樣不死不休的地步。


    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就把他們那見不得人的勾當,給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此刻,縣衙之中,不少的捕快衙役民兵,全部都用震驚的目光看向了周縣丞。


    顯然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曾經他們的縣令大人,居然一直以來,都在和這些土匪暗中勾結。


    而且居然還在騙取朝廷,以及上級衙門撥下來的剿匪的銀子。


    這時候這些縣衙之中的官兵們,也才明白了,為什麽之前每一次剿匪,明明是有機會贏的,可是隻要那些土匪一跑,縣令大人就會大吼一聲窮寇莫追。


    原來這是他們之間商量好的暗號呀!


    碰在一起就打,你跑我就不追。


    這樣一來這土匪,什麽時候也剿滅不完呀。


    於是乎,官兵們全都想通了這之中的道理,那周縣丞卻對此根本無所謂了。


    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的生命都掌握在了斧頭幫幫主的手上,如果再不把事情解釋清楚,斧頭幫幫主一刀下來,恐怕就直接嗝屁了。


    這時候還顧及那些,就完全沒有意義。


    隻是當周縣丞聽到朱允熥那一句話之後,他和斧頭幫幫主,全部都愣了一下。


    然後一起迴頭,看向了朱允熥。


    兩人沉默片刻之後,那周縣丞忽然瞪大眼睛看著朱允熥說:


    “是你,是你,我明白了,一切我都明白了,這都是你的陰謀,對不對?”


    朱允熥皺著眉頭說道:


    “陰謀,恐怕這兩個字,用在我身上,倒有幾分不合適吧?若是用來形容二位,卻差的好處。”


    那斧頭幫幫主,也恍然大悟,看著朱允熥說:


    “搞了半天,是你這個狗東西,在行挑撥離間之事。”


    周縣丞說:“不錯,就是這家夥在從中挑撥,否則你我怎麽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之前那十個土匪山賊,我就懷疑是他的人。為此我還誤會,以為你也投靠他,和他合作,不和我合作了。”


    那斧頭幫幫主也迴過神來說道:


    “原來如此,我以為那十個山賊,是你與他一起搞出來的,原來這都是他一個人的手筆?你我二人都被他耍的團團轉了。”


    聽到這話,朱允熥急忙開口說:


    “似乎二位感到很生氣,這倒是有些奇怪了,這黑雲縣的百姓,以及朝廷各級衙門,都被你們糊弄在其中,耍了這麽久。


    你們欺上瞞下,一邊拿著朝廷剿匪的銀子,一邊又打家劫舍,搶奪百姓們的錢財。如今卻在這裏,說我把你們耍的團團轉,倒有些雙標的意思了。


    不防,二位仔細想想,究竟是我做的過分,還是你們做的更過分?我隻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還並未讓你們倆損失什麽,你們就已經集到了這種地步。那朝廷應該跟誰著急?那些被打家劫舍的百姓們,又該跟誰著急?


    爾等為了一己私利,設下如此反複使用的套路,不覺得自己的問題更大嗎?”


    聽到朱允熥的話,那周縣丞冷哼一聲開口說道:


    “隨你怎麽說,成王敗寇,我們這一次栽在你手裏,無話可說。”


    朱允熥眯著眼睛說:“你明白這一點,倒也算有最後的覺悟,可惜這麽久以來,精心算計囤積錢財,卻沒命去花,說來這一筆買賣真的劃算嗎?”


    周縣丞咬著牙:


    “起碼我享受過,這些年我過的日子是普通人一輩子想象不到的,這便足夠了。”


    朱允熥不禁疑惑說:


    “你作為這一縣之縣令,百裏之侯。本身在這個地方,就是高高在上。


    若安安穩穩的,就隻做你的縣令,好好的把這一個地方管理起來,這一輩子,也不比尋常人差。


    偏偏為何,一定要做這種,天怒人怨之事,落得如此下場,卻還覺得劃算?實在是不明白,你是怎麽想的。”


    “一縣之長,百裏之侯?哈哈哈哈……你真會說笑,不錯,以前的我是縣令,在這個地方,我確實全力滔天。然而那又有什麽用呢?


    朝廷的俸祿,夠我養活我自己嗎?我上有老,下有小,可是那點俸祿,真的能夠支撐我養活那麽多人嗎?


    你也是縣令,一年不過二十多兩銀子,分攤到每個月,一個月也差不多才二兩銀子。我說句難聽點的,那青樓裏的妓女,恐怕都比我賺得多。


    我自小寒窗苦讀,到三十歲,才考取一個區區的古舉人功名。花了三十年的時間呀,父母養了我三十年呀。


    我考了一個別人夢寐以求都考不到的舉人……本以為進入仕途,從此衣食無憂,光宗耀祖……


    不錯,確實我做了縣令,我以為可以大戰拳腳,好好的治理一方,為自己這三十年的寒窗苦讀,博一片更加光明坦蕩的未來,讓一方百姓,歌頌我,紀念我。


    誰不想坦蕩一生?誰不想為民做事?誰也不想受萬民敬仰啊?可是你好好算算,我那一個月二兩銀子的俸祿,如何支撐我,擁有的這些所謂的實現不起的理想?


    不說我一家人要養活,就是說那縣衙之中,專門照顧我衣食起居的丫鬟、那平日裏抬著我東走西走的轎夫、以及了後廚的廚子、各種下人等等。


    他們哪一個不要我養著?哪一個不得給他們發工錢?我拿二兩銀子,分攤在這麽多人身上,還能有落下的嗎?


    朱縣令,你身上的官服光鮮亮麗,一套下來恐怕就得二兩銀子吧?可你去看看我那房間裏放著的官服,那是我兩年前穿的粗麻爛布,隻值二百個銅錢,和你身上穿的天壤之別。


    為什麽?因為窮,因為置辦不起一件好的官服,隻能用最差的料子,做最差的官服,就是要做清官的下場。


    你告訴我,我辛苦三十年,我父母供我寒窗苦讀三十年,就拿出如此的成就,我如何能夠對得起他們,如何對得起自己?”


    朱允熥沉默了。


    雖然這周縣丞一番話說的有些囉嗦,甚至有些地方言語措辭有些問題。


    但麵對一個激動之人,所說出的這番話,確實還是能夠引人深省。


    確實,朱允熥高高在上慣了,雖然平時還是會去體驗民間疾苦,但卻從來沒有站在官員的角度,去體會一下官員們的處境。


    朱元璋在位,勤儉節約,定下規矩,對大明的官員,無比的嚴苛。


    因此在大明時期,尤其是朱元璋時期,做官確實非常的窮。


    這一點,朱允熥得承認。


    而且也非常認可,對官員們進行打壓,絕不是什麽好事。


    因為如果連官員自己都過得不好,那麽他們一定會越過心中的那一道底線,從而在暗地裏搞出一些小動作。


    這更加不利於監管,反而矯枉過正,容易出大問題。


    於是朱允熥深唿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你所說的情況,我了解了,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或許對你,並不會再起到什麽幫助。


    但,對其他官員,還是有用,也能夠避免很多官員,如你這般被迫誤入歧途。”


    聽到朱允熥的話,周縣丞嘲諷的笑了笑說:


    “你似乎明白了我的表達的意思,這很不容易,因為很多時候,別人就覺得我們是官,是高高在上的。


    所以他們覺得,我們怎麽會過,那種貧窮的日子呢?我們怎麽會不容易呢?不管怎麽說,別人不信,但起碼你還會信。


    或許你的家庭條件很好,你家裏不缺銀子,所以你可以站在這個清水衙門之中,大展拳腳,為百姓們做事。


    但。你能不貪,不汙,不受賄,那你隻該感謝,是因為你的原生家庭條件太好。


    而像我們這樣,辛苦一輩子,總算熬出頭,卻沒想到又進入一個黑暗的圈子的,我們沒辦法,隻能自尋光明。


    隻是你剛才說的話,倒也有幾分可笑,你以為,你是誰呀?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麽?


    你隻不過是一個區區的新任的縣令,你能夠讓自己保證,不誤入歧途,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你卻還要妄言,要改變這一切?還想要為天下其他的官員,討一個福利嗎?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周縣丞說完之後,他對麵,斧頭幫幫主收迴長刀,對周縣丞說的:


    “你與他廢話什麽?今日隻要把這個狗縣令殺了,我們的事情,就不會泄露出去。


    至於在場的這些官兵,誰若是敢泄露出去,老子屠了他全家。


    所以,隻要這個新來的縣令一死,咱們依舊可以安然無恙,繼續像以前那樣。”


    周縣丞沉默片刻,最終默認點頭,而那斧頭幫幫主,則是大刀一揮,看向不遠處的朱允熥說:


    “你高高在上,不知我們有多麽的難過。那我便幫你,把你拖下雲端,讓你下地獄去說著。”


    他一步衝出,提著大刀就對著朱允熥衝了過來。


    周圍有一些縣衙的捕快衙役,衝上來想要保護朱允熥。


    畢竟如今真相大白,他們心中自然也有公道。也明白,如果朱允熥死了,那麽這黑雲縣,也將會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另外在場的這些得知真相的官兵,恐怕也會被周縣丞和斧頭幫幫主威脅。


    他們也不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那斧頭幫幫主武功還是不錯的,那些官兵根本就阻擋不了他,被他幾腳踢開之後,縱身一躍,揮動大刀,自上而下,對著朱允熥,便一刀劈了下來。


    若是這一刀劈中朱允熥,朱允熥恐怕會被直接一刀兩斷。


    然而朱允熥卻很淡定,原因無他,隻因身旁站著趙青竹。


    隻要有趙青竹在他身邊,一切都不足為懼。


    況且他身上還帶了一把手槍。


    那斧頭幫的幫主,眼看就要將朱允熥一刀兩斷,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說道:


    “小子,下輩子不要再去試圖尋找什麽真相,有些真相,不是你可以去觸碰的。”


    話音落下,他狠狠的一刀落下來,鐺的一聲,在場許多人,都不忍直視,將頭扭開。


    然而下一刻,卻又響起砰的一聲。


    緊接著一聲男子所發出的慘叫,響徹周圍。


    眾人再看去,隻見那斧頭幫幫主,強壯的身子,宛若斷線的風箏一般,直接倒飛了出去,足足飛出七八丈,才狠狠的落在地上。


    緊接著便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下一刻,他一臉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朱允熥的身前。


    那裏一個身材有些嬌小、單薄,卻非常漂亮的女子,站在那裏。


    斧頭幫幫主臉色大驚,別人或許沒有看清,但他卻知道,在剛剛那一瞬間,這女子隻是隨意的踢出一腳,他這重達一百公斤的身子,竟就直接飛了出去。


    由此可見,那女子有多麽的強大和可怕。


    就在所有人都無比震驚的時候,朱允熥緩緩開口,對周縣丞說:


    “你說,我為何敢妄言,要改變官場這一現狀?那我便迴答你……”


    說著,他從身上拿出了一塊金色的令牌。


    上麵赫然刻著太孫兩個字。


    緊接著,朱允熥便開口說:


    “因為孤,是東宮太孫,不知可否,有能力改變你所說的官場現狀?”


    看到朱允熥手中的令牌,聽到朱允熥所說的話,在場的人全部都呆住了。


    尤其是周縣丞,他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朱允熥,旋即嘴唇哆嗦的說道:


    “太……太孫?你……你是太孫?”


    朱允熥收起令牌,淡淡開口說:


    “不錯,孤,就是當今太孫朱允熥。”


    周縣丞身子猛的一陣癱軟,緩緩的跪倒在地上,接著他手腳微微顫抖,內心也無比的絕望。


    他不怕那個看透他陰謀套路,甚至將他設計到陰謀套路之中的朱縣令。


    但是,如果是太孫朱允熥,那麽光憑這幾個字,便足以讓他感到畏懼。


    天下人誰不知道太孫朱允熥?


    而他身為縣衙的官員,自然更是如雷貫耳。


    他知道這位太孫殿下的雷霆手段,也知道這位太孫殿下有多麽的厲害。


    所以他麵對那個朱縣令,尚且還能開口一番狡辯,可麵對太孫朱允熥,他沒有了任何的自信和底氣。


    於是便隻能緩緩磕頭:“罪臣,見過太孫殿下……”


    朱允熥一步一步走上前,看著跪在地上的周縣丞,隨即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全部都跪在了地上的縣衙官兵,然後緩緩開口說道: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這個世界,又有多少人,是生來就容易的呢?


    你剛才說,我身上這件官服,值二兩銀子,說我原生家庭很好。


    那麽你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後,還會這麽覺得嗎?”


    周縣丞隻覺得喉嚨好像被什麽堵住,根本說不出任何的話。


    因為朱允熥所說的那些,他隻需心中一想,便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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