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這也和《田均役》沒關係吧?”正德皇帝繼續用將信將疑的問道。


    “我之前就說了,這案子是肯定查不出結果的。”王資也聽出了正德皇帝是明知故問,就繼續演戲下去。“陛下我問你,你婚禮大典上出了如此大事,又查不出一個結果來安撫人心,到那時候您需不需要來一份罪己詔來安撫人心呢?”


    “當然需要了,這種大事朕總不能怪紫禁城的天幹地支和婚禮大典的時辰不對。”正德皇帝順著王資的話繼續說下去。“欽天監的各位棟梁們,你們說朕說的對不對啊?這大典的日子是不是良辰吉日呢?”


    “……”被提問的欽天監大臣們又不是王資,哪裏敢接這種話茬呢?


    如果讚同了正德皇帝皇帝的話,那就是認為正德皇帝不是明君。


    如果反駁了正德皇帝皇帝的話,那就是自己有失職之過。


    總之這種兩頭不討好的話題,對於欽天監這些閑職大臣們來說,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除了欽天監的大臣們外,在場的老油條、老狐狸們,也明白了正德皇帝在和王資唱雙簧呢。


    這次刺殺案件的真相對於正德皇帝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拿這件事為由頭,對所有反對《田均役》的人開刀。


    但現在這個時間眼上,沒人敢提出任何反對的意見。


    這可是正德皇帝遇刺案,還是在婚禮大典上的遇刺案,哪個不長眼的大臣敢在這個時間點來摸正德皇帝的龍鱗呢?


    “陛下先別管過去那麽早的事情了,重點是這個大逆不道的忤逆驚架案。”王資將話題重新引迴到了今日的刺殺案之上。


    “忤逆驚架案?你這個命名倒也是貼切,你繼續給朕往下說。”正德皇帝覺得這個名字王資起的倒是不錯。


    “罪己詔可是要說出自己的過錯,才叫罪己詔吧。”王資繼續說下去,說出所有在場的人都明知道的東西。“陛下自榮登大典以來,除了《田均役》之外,也沒有做什麽其他大事吧。”


    大家夥都明白王資要說什麽,大家夥也都想阻止王資繼續說出這些話,但大家夥都不敢站出來和王資唱反調。


    現在說話的王資,其實是在替正德皇帝說話,


    就如同正德皇帝推廣的《田均役》一樣,王資是在替正德皇帝說話,《田均役》是在替正德皇帝表態。


    王資替正德皇帝說的話是——“朕一定要推廣《田均役》。”。


    《田均役》替正德皇帝表的態是——“朕一定要為百姓謀取更多的餅!”。


    “是沒有什麽大事。”正德皇帝還假模假樣的思索了幾秒後,才對王資迴答道。


    “陛下你想想,要是你說要發罪己詔,你說我身邊的這些大臣們會不會建議您對《田均役》這個激起各地民變的東西也罪己一下呢?”王資躺在地上,偷悄悄的用一隻腳撓了撓另一隻腳發癢的腳背,然後對正德皇帝說道。


    王資此舉不隻是正德皇帝看見了,不少注意力在王資身上的大臣、皇親國戚什麽的也看到了。


    看著王資那雙並未換下、嶄新如初、毫無血痕與灰塵的官靴,在場的人瞬間就什麽都明白了。


    大家夥都明白了王資身上慘不忍睹的“慘狀”,也是裝出來的。


    但還是那個老問題——這個時間點誰敢站出來說王資的任何不是呢?


    “從結果論來倒推事情的起因的話,這忤逆驚架案隻有一個受益人,那就是全天下因為《田均役》而多服勞役的、藏匿人口的大戶人家!”王資向正德皇帝以及在場的所有人,特別是各地大戶出身的文臣們厲聲說道。“這麽來看,隻有全大明各地的大戶,才會想要搞出這一起忤逆驚架案。”


    “你的意思是?”正德皇帝繼續和王資打起了配合。


    “沒錯,忤逆驚架案就是全大明抵抗《田均役》之人所密謀的!”王資這話一出,算是徹底撕破了文臣集團所代表的各地士紳地主階層與正德皇帝所代表的朱家皇權階層之間矛盾的遮羞布。“而那些計劃讓你發罪己詔的,特別是建議停止《田均役》推廣的大臣們,更是此案的主謀!”


    在場可是有不少人真的打算借著這個事件,讓正德皇帝頒發罪己詔的同時,勸導正德皇帝廢除《田均役》,迴歸老的人頭稅。


    王資的這句話,讓在場不少大臣站都站不穩了。


    要不是強大的求生欲支撐著這些文臣,他們可能就已經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正德皇帝又看向王資身邊的大臣們,向在場的所有人問道:


    “其餘大明的棟梁們呢?對此事有沒有什麽其他意見呢。”


    “如果有意見,請一個一個的站出來說,”


    “一群人非要一起說話的話。”


    “朕可能記不住、看不清是誰說的,”


    “如果你說的對了、說的好了,朕事後還沒辦法嘉獎你呢。”


    “有什麽意見,就現在給朕提出來。”


    “單獨說哦。”


    正德皇帝也換上了王資第一次在大殿上不恭敬說話時的口吻,用略帶玩味的口吻向在場的眾人問道。


    這種就差直說的暗喻,在場的人再傻也明白正德皇帝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了。


    正德皇帝的意思很簡單——


    “你們這些狗雜種一起站出來對抗朕,朕是拿你們沒什麽辦法。”


    “但是朕現在要一個一個的把你們全部拿下。”


    “所有想和朕與百姓手中奪餅的大臣,都必須死。”


    “必須用死來好好‘嘉獎’一番。”


    換做一般時候的早朝或者大朝,群臣內定然會有一大批“忠肝義膽”的好大臣們與正德皇帝以及王資唱唱對角戲,打打擂台。


    但誰敢在現在這個時間點站出來和正德皇帝唱對角戲呢?


    群臣隻能默不作聲的在心中抵抗正德皇帝的話語。


    “穀大用!張永!”正德皇帝換迴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與口吻,向東西廠的廠公說道。


    “咱家在!”穀大用與張永一同跪倒在躺在地上的王資的身邊,向正德皇帝迴應道。


    二人其實在這種場合用“臣在”來迴應更符合禮節。


    但二人為了表明自己和文臣不是一個派係,而是正德皇帝手下忠心的閹狗,所以還特別使用了“咱家在”來表示自己的立場。


    “你們二人是不是那臭名昭著、心狠手辣的東西廠廠公?”正德皇帝向二人問道。


    “咱家是那無惡不作的西廠是廠公。”穀大用先迴應道。


    “咱家是那罪該萬死的西廠的廠公。”張永跟著迴答道。


    “反正《田均役》已經搞得朕都被逼發罪己詔了。”正德皇帝坐在龍椅之上,用不容置疑的空氣向二人命令道。“那就徹底讓這件事變成禍國殃民的罪事吧!”


    正德皇帝也沒心情和群臣扯淡了。


    現在的正德皇帝也知道王資躺這麽久了,群臣肯定看出王資囚服上的傷痕不代表王資真的受到了刑罰。


    但這種明晃晃的“欺君”之罪都沒人提出來,這代表著這麽?


    這代表大明所謂的禮法就是一張廢紙!


    群臣們還是優先護著自己的那點羽毛以及自己手中的那點餅。


    既然如此,那正德皇帝也不需要客氣了,直接明說這《田均役》是禍國殃民的又如何?


    直接說東西廠廠公是臭名昭著、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罪該萬死的又如何?


    “朕和你們是奪餅之仇!比弑父、奪妻、殺子之間的仇恨還要嚴重。”正德皇帝在心中想到。“事已至此,朕幹嘛還要和你們說好話?還要順著你們的意思來?”


    “朕乏了,除錦衣衛百戶王資、英國公張懋外,其餘人散了吧!”正德皇帝對台下的眾人說道。


    群臣也隻能大眼瞪小眼的滿身冒冷汗的離開了乾清宮。


    “大明這天,要變了。”走出乾清宮之際,李東陽不合禮法的看了眼天空,一個人在心中感歎道。


    群臣退出乾清宮後,乾清宮大殿之中除了宮女宦官之外,隻有三個男人和三個陰陽人了。


    三個男人分別是大明當今天子——朱厚照、


    大明二代英國公——張懋、


    大明錦衣衛百戶——王資;


    三個陰陽人分別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


    西廠廠公兼任司禮監執筆太監——穀大用,


    東廠廠公兼任司禮監執筆太監——張永。


    六人都知道正德皇帝接下來要和自己說那《田均役》一事,


    但是除了正德皇帝之外的五人,都不知道正德皇帝具體要說什麽了。


    “英國公,朕有一事想要問你。”正德皇帝先是看向了在場軍權大握的英國公張懋。


    “陛下請問。”身體依舊健壯的英國公張懋拱手迴應道。


    “你手底下的兵與將,有多少是兵部安插進來的。”正德皇帝直言不諱的說道。


    英國公張懋一聽就知道正德皇帝這是什麽意思了。


    現在的局勢態度再明顯不過了,正德皇帝要與全天下的文臣打擂台賽了。


    而在這場擂台賽上,身為從龍打天下的將門之後的英國公張懋是不可能站隊文臣的。


    所以正德皇帝也直言不諱的問起了英國公張懋對於兵權的掌控力度。


    “迴陛下,按照規定,兵是咱們自己的兵,但是將就……”英國公張懋看似十分實誠的迴答道,但英國公張懋還是有了個心眼,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王資說道。


    “就怎麽樣但說無妨,王資你給朕起來!”正德皇帝順著英國公張懋的目光看了眼王資,才發現這個混小子現在還在躺著呢。


    正德皇帝話音落下,但王資還是無動於衷的躺在乾清宮的大殿之上。


    “十兩白銀!”正德皇帝說道,王資依舊是如同昏迷一般躺在地上。。


    “十兩黃金!”正德皇帝再說道,王資還是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一百兩黃金!”正德皇帝話還沒說完,王資就一下從地板上跳了起來,身上抖了幾下刑具就全掉下去了。


    這身刑具的鑰匙都在王資手中,王資想要打開這身刑具可是再容易不過了。


    “謝陛下恩典!”王資跪倒在地,對正德皇帝皇帝拜謝道。


    “話別說那麽早,朕還沒說完呢。”正德皇帝打斷王資拖著尾音的“典”字說道。“這百兩黃金隻能用在京師外的流民安置點中,朕沒記錯的話,那流民安置點現在歸……”


    “臣替流民謝陛下恩典!”王資打斷了正德皇帝的說話,繼續向正德皇帝跪謝道。


    王資的兩次跪謝都沒有絲毫的猶豫。


    正德皇帝被王資打斷說話也不惱怒,而是繼續向英國公張懋說道:


    “英國公,這王資乃是自己人,你但說無妨。”


    英國公張懋看著王資與正德皇帝關係如此之好,也明白了這個五品的小官——錦衣衛百戶王資的確如傳聞那般,是正德皇帝最寵信的大臣。


    “陛下,除了幾個世襲的勳貴外,臣手底下所有的將,都是按照規定由兵部安排的。”英國公張懋將這個“不利”的事情和眾人和盤托出。


    “那就換!你給朕把所有你手底下能管得到的將領職位上的人,都換成勳貴或者錦衣衛!”正德皇帝直接不爽的命令道。“朕的軍權什麽時候輪得到兵部染指了。”


    “這事怎麽和兵部交代呢?這可是祖製。”英國公張懋有些擔心的說道。


    正德皇帝直接將麵前書案上的一隻毛筆丟到了英國公張懋的腳下,隨即對英國公張懋說道:


    “祖製?朕是皇帝,朕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給朕拿著這支筆,誰要是敢有任何意見和建議,你就拿著紙筆給他看。”


    “他要是還有意見,你就給朕斬了他!”


    “哪怕是一品的三公,你也給朕斬了。”


    “出了事情朕負責。”


    “臣諾!”英國公張懋撿起地上的毛筆,對正德皇帝高聲迴應道。


    一介武夫哪裏喜歡現在這種彎彎繞繞的官場,


    因為現在暗藏玄機的官場門道太多,搞得現在英國公手下都不少文臣安排進來的廢物。


    武夫哪裏容忍的了這個,英國公張懋早就想整治軍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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