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人聽著王資對自己罪行的“控訴”,聽起來是感覺王資是真的想要錢財了,


    可二人還是不能確認王資會不會隻是釣魚執法,


    剛剛王資控訴二人的那一串罪行,也隻不過是絕大多數大明中央朝臣和地方大員的“通病”,


    小心駛得萬年船,焦芳與王銘互相對視一眼,就決定還是不要輕信王資所說的話。


    “王欽差開什麽玩笑呢,我王銘雖然不算什麽青天大老爺,但也是兢兢業業從不違法犯罪。”王銘婉拒了王資的索賄請求。“還請王欽差明察。”


    “王欽差言過了,老夫與劉爺之間也隻不過因為都是喜愛古物之人,而常常交換珍寶品鑒。”焦芳也幫自己給劉瑾送禮一事想出了合適的借口。“哪裏有孝敬一說呢?”


    王資看著這兩個人的嘴臉,也不直接反駁他們,王資知道這兩個人在擔心什麽。


    王資現在還是一個政治素人,並沒有政治履曆,二人也不能保證王資真的就是一個貪財的貪腐之人,而不是正德皇帝故意投下的誘餌。


    “二位不必多說,既然不肯給錢,那三日後就大開糧倉,本欽差要好好檢查一下糧倉裏有沒有本欽差要的十五萬兩銀子!”王資麵帶怨氣的對二人說了一句後,就轉身離開了這間房間內。


    王資走後,王銘麵帶焦慮的看向了焦芳。


    “焦尚書,這王欽差會不會是真的想要我的孝敬?”王銘向焦芳問道。


    “不好說,老夫也不清楚這個王欽差的真實意圖。”焦芳無奈的迴答道。


    “那下官鬥膽問焦尚書一嘴,下官該如何是好呢?”王銘向焦芳問道。


    “……”焦芳沒有理會王銘的提問,隻是用沉默迴應王銘,這種事情焦芳可不想參合。


    一邊是非自己嫡係的地方大臣,一方是最新冉冉升起的新閹黨,哪方倒下對焦芳來說都不是一件壞事。


    “焦尚書,下官不過是一地總兵,王校尉還是要與您一同遊曆八鎮的,如果您不給下官這種人一個明確方向,您這巡邊也不好巡下去。”王銘用幫焦芳換位思考的方法來勸說焦芳幫自己想主意。


    焦芳聽王銘說的也有道理,自己是要和王資走一路的,總不可能一路上都不提點各地的官員吧?


    真要是因為王資索賄的行為在巡邊途中鬧出什麽大問題,自己這個聖旨上負責巡邊的頭名大官,還不是要擔任主要責任?


    如果換做一個普通官員與焦芳一同巡邊,焦芳還能將巡邊出的問題推脫給王資。


    可這次與焦芳一同巡邊的王資是正德皇帝的“愛妃”!


    更重要的是,焦芳現在身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想要自己這個位置的人多的去了,


    弘治朝留下的清流文人就不用說了,他們一定會在這次巡邊出問題後大舉攻訐焦芳,


    哪怕是同為閹黨內部的官員,也都緊盯著焦芳,期待獲得焦芳的地位,


    就算拋開這些大明官場上的人情世故與明爭暗鬥,


    隻按公理來分析巡邊路上出的問題的責任分配的話,


    王資身為錦衣衛校尉,而焦芳是吏部尚書,就算是出了王資逼反地方大員的大問題,也輪不到王資來背黑鍋。


    錦衣衛校尉這種小官,也不夠擔這麽大的責任。


    這麽看來不論是於情於理的分析,這次巡邊路上要是真的出了事情還不得是焦芳來抗這個罪名?


    焦芳都已經腦補出了如果這次巡邊出了類似於王資索賄而導致軍中嘩變的場景,到時候自己這個老頭子肯定要帶著三五族族親給王資的蠢事陪葬。


    “不是老夫不想給王總兵出出主意,而是老夫也不清楚王欽差的行事風格。”焦芳向王銘解釋道。


    “焦尚書與王欽差同為欽差大臣,您都完全不了解他嗎?”王銘繼續追問道。


    “王欽差搬入京城內居住也不過是半年左右的時間,更是上個月才剛剛入仕,老夫實在是不清楚他的行事準則。”焦芳迴答道。


    焦芳倒是沒說謊,王資初入仕途,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個大貪官。


    而且王資在京師內一直是以大善人自稱,突然間的索賄也讓焦芳更摸不清王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王總兵也不需要著急,王欽差說的是三日後查糧倉,屆時你再看著辦就好了。”焦芳向王銘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老夫還是建議王總兵你提前準備十五萬兩銀子吧,有備無患。”


    焦芳給出自己的意見後,也不繼續留在這間小房間內與王銘密談,直接走出了房間。


    王銘一個人坐在房間內,開始思索怎麽應對王資的索賄,


    十五萬兩也不是一個小數目,甚至遠遠超過了王銘一年的灰色收入總和。


    王銘冥冥之中也感覺王資是真的借著欽差大臣之便來索賄了,


    “哎,忙活了幾年,到頭來還是給京官打長工。”王銘歎息了一口氣。


    王銘已經做好了上交十五萬兩給王資孝敬的心理準備了。


    心理準備建設完畢後,王銘就需要想辦法給王資湊出來十五萬兩銀子了,


    王銘在湊錢的時候,心裏那叫一個別扭,


    王銘既希望王資是一個大貪官,自己可以依靠這十五萬兩成為王資的手下,


    又希望王資隻是釣魚執法,這樣自己最愛的白花花的銀子新娘就不會被王資強行奪走了。


    除了十五萬兩銀子之外,王銘在薊州鎮內到處找世家鄉紳借糧食,填補糧倉的空缺。


    世家鄉紳也習慣了在京官檢查地方糧倉時,給地方大員借糧食充數的“傳統”。


    在被聖旨點名的八座軍鎮的鄉紳們,甚至在王資還沒出京城的時候,就已經將糧倉裏不少的陳年老糧準備好了,準備給各地的地方大員借糧食。


    三天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


    在這三天的時間裏,王銘除了將價值足夠十五萬兩銀子的孝敬品準備好之外,還輕輕鬆鬆的將薊州鎮內的所有糧倉都填滿了。


    王資這幾天也沒閑著,天天去薊州鎮內的各種酒樓大吃大喝。


    到達了約定調查糧倉的下午,王資大搖大擺的帶著焦芳一同來到了薊州鎮最大的糧倉門前。


    薊州鎮是大明邊境九鎮中,距離京師最近的重鎮,


    在明朝政府製定的製度中,薊州鎮幾乎就是一個純粹的為軍事服務的城鎮,


    薊州鎮內幾個大糧倉也毫無例外的都是為軍隊儲備糧食而建造的。


    王銘也一早就等候王資來巡查這座糧倉。


    在北方地帶,糧倉說白了就是一個大院子內有十來個儲存糧食的小糧食坑,


    每個坑內存放有大量的糧食,為了隔絕水汽防止糧食發黴,坑壁都用幾種特殊的土磚堆砌而成,或者用加入特殊石粉的夯土來當坑壁。


    將糧食坑挖好後,再在每個糧食坑上建設一個圓柱形的環壁和一個圓錐形的房頂,


    一個標準的小型糧倉就建設好了,


    幾個甚至幾十個、上百個這種小型糧倉集中建設的地方,就是一地糧倉的位置了。


    雖說糧倉是地上挖坑來保護糧食,但糧倉為了防止突如其來的暴雨淹沒糧倉,還是要建設在一地之中地勢較高的地方,而不是在平地挖坑來建設糧食坑,


    隻不過這種儲存糧食的方法並不是在全國都適用,


    南方部分地區就使用將整個糧倉都懸空建設在地麵之上的方法,來避免糧食接觸水汽,


    因為南方部分地區的地麵由於一年四季的過量雨水而導致地麵過於濕潤,古代的科技條件不足建設出阻止這些水汽滲入坑內的坑壁,所以部分南方地區的糧倉就是懸空建設在一個個木架子之上。


    薊州鎮內地勢平坦,每個糧倉在建設之初都專門堆砌了一個大土堆,然後再在這個土堆之上挖出一個個小糧食坑來儲存糧食。


    王資看著麵前一個個可愛的小糧倉,心裏想這些糧倉都是錢。


    王資先是帶著眾人進入了第一個糧倉“視察”。


    一進入糧倉後,王資就看著麵前的堆得和小山一樣的糧食皺眉。


    “怎麽這些糧食看上去都是一些老舊陳糧?”王資向王銘問道。


    “王欽差有所不知,這糧倉是為了應對戰爭而儲備糧食的,當然會有一些老舊的陳糧在其中了。”王銘向王資解釋道。


    “怎麽這些糧食看上去有新有舊?”王資繼續問道。


    “迴王欽差,糧倉內糧食並不是一批存入,是每年的餘糧堆積而成,所以會出現有新有舊的現象。”王銘繼續答道。


    “怎麽……”王資連續問道。


    “迴王欽差……”王銘連續迴道。


    二人就這麽一直關於糧倉內的常識性問題問答下去,


    王銘有些疑惑,王資怎麽問出來盡是些這麽常識性的問題。


    王資有些無奈,這個榆木腦袋怎麽聽不懂自己是在故意挑刺?


    “怎麽這裏麵這麽幹燥陰冷,一點人氣都沒有。”王資也不想裝下去了,他要直接耍無賴了。“我知道了,這些糧食一定都是帶有陰毒的食物,迴去我就稟報聖上,薊州鎮總兵用毒糧食充數。”


    王銘聽著王資口中這種匪夷所思的理由和借口,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糧倉除了被暴民強行攻破後開倉放糧之外,什麽時候能有人氣了?


    正常情況下,就算是搬運糧食的時候,出入糧倉同時最多也就三五人出入,何談人氣一說?


    “咳咳咳~”焦芳看王資有些不要臉麵的明著索賄了,就輕輕咳嗽幾聲提醒了一下王銘。


    王銘經過焦芳的眼神提醒後,也明白王資為何要說出這種無知之話了。


    “王欽差,您三日前的不是說您到了薊州鎮後,水土不服得了小病了嗎?”王銘掏出一張紙條對蠻橫無理的王資說道。“這是我特意請本地名醫給您開的修身養性的藥方。”


    “我什麽時候……”王資話還沒說完,在看到“藥方”時,微微皺眉了起來。


    王資看見藥方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金銀珠寶的明細,合計價值差不多就是十五萬兩。


    這個藥方上寫的東西看似和藥物毫無關係,但都是能幫助治療王資“疾病”的“靈丹妙藥”。


    王資看完藥方後,就喜笑顏開的對王銘說道:


    “看來我的確是因為舟車勞頓而神誌不清了。”


    “這糧倉內明明人氣十足,糧食也都是嶄新的新糧食,什麽問題都沒有。”


    “除此之外,我這幾日四處探查民情,薊州鎮內的百姓對王總兵可謂是交口稱讚,我會向升上稟報王總兵你的功績的。”


    “!!!”王銘聽著王資這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後所說的話,整個人都失神了。


    但王資還有讓王銘更驚訝的話還沒說出口。


    王資沒喲有理會王銘的驚訝,繼續向王銘說出了一番更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語:


    “還真是謝謝王總兵特意尋人為我開的藥方了,我想請王總兵今日就派人將藥物送迴我的家中,好讓我歸家之後也能第一時間緩解舟車勞頓。”


    “我的家就在京師北邊地安門斜對麵,距離地安門越三十丈的東海酒樓。”


    王銘整個人都聽傻了,王資這是直接把贓款放到紫禁城後門旁邊嗎?


    王銘不清楚王資是傻,還是狂的沒邊?


    “地安門外不是有一個寬約二十多丈,將近三十丈的廣場嗎?”王銘的潛台詞就是,這麽明目張膽的將這麽大一筆贓款放在紫禁城後門真的好嗎?


    王資聽懂了王銘的潛台詞是什麽,但是王資毫不介意的直接迴複道:“沒錯,東海酒樓的大門正對著紫禁城,我每天都能看見地安門附近的守衛換班與巡查。”


    王銘算是明白了,王資是真的狂,甚至比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和吏部尚書焦芳都要狂。


    這兩位接受貪腐的贓款都不敢直接放在京師內,一般是在京城外建設一個小莊子,或者直接將贓款藏於老家,


    像王資這種直接將贓款放到紫禁城後門附近的,屬實是大明僅此一家。


    “好好幹,下屆薊州鎮總兵肯定還是你的。”王資拍了拍王銘的肩膀,對王銘說道。“如果你能再好好幹,我不介意在聖上麵前幫你美言幾句,讓你的孩子繼任一地總兵,而你直接調入京中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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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黑白人生在打賞的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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