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城在人在


    淩晨時分,天還未亮,朝倉義景就已經收拾妥當,帶上兒子愛王丸,以及一千多士兵直接跑路,往越前北邊大野郡依附從弟朝倉景鏡。


    一乘穀城的動靜很大,山下的城下町也受到了影響,而且還有傳令兵在街道上跑來跑去,城外也有士兵跑來。


    城下町的町民有些茫然,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陣仗了,他們紛紛趴在自家窗口往外看。


    而城內居住的公卿們也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麽事,但現在的朝倉義景已經顧不上這些公卿,他在軍隊的簇擁下離開了一乘穀城。


    而在城內,山崎吉家擔任城代,負責防守一乘穀城。山崎吉家的臉色很沉重,城內被朝倉義景帶走了一千多精兵,現在召集了附近兵馬一千多,城內總計兵馬才兩千來人,等到上午,大概可以征集到三五千。


    山崎吉家看向與自己一起在城內籠城的同僚河合吉統、朝倉景行、朝倉景冬、朝倉景胤跟朝倉景賴等十數人。


    他不知道在座的一行人能活下幾個,但是他已經存了死誌。


    山崎吉家開口道:“諸位,主公已經離開了,接下來一乘穀內大小事務都歸我管,希望大家在這關鍵的時刻,摒棄前嫌,勠力同心應對奔襲而來的武田軍。


    我隻有一個要求,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我們要盡量給主公爭取部署兵馬,以及援兵到來的時間,大家明白嗎?”


    “明白!”


    山崎吉家立刻起身,帶著一眾同僚登城,部署防禦。


    隨著朝陽出現,陽光照在一乘穀城頭上,山崎吉家看著這美妙的景色,心情卻很凝重,現在城內的兵馬有了五千多人,但是平泉寺的僧兵拒絕增援,反而固守寺廟,到時候等敵軍一到,平泉寺隻怕會投靠武田軍。


    河合吉統站在山崎吉家麵前,說道:“山崎大人,武田軍什麽時候會到?”


    山崎吉家麵色嚴肅道:“恐怕就在今天中午了,昨天武田軍就已經攻下了金崎城和手筒城,朝倉景恆已經投降,寺田采女正戰死,已經沒人能阻擋武田軍的步伐了。”


    河合吉統頷首道:“原來如此,那武田軍究竟來了多少人?居然如此之快拿下敦賀郡,本家完全沒有收到消息。”


    山崎吉家看向河合吉統,輕聲道:“武田孝信親至,他率領直屬的赤備常備突襲,所以我們完全不知道此事。”


    河合吉統大驚:“該死,武田孝信在橫山城的消息是個障眼法!”


    山崎吉家歎息一聲道:“畢竟武田孝信是名震天下的名將,我們自然不如,現在隻能希望織田家能夠讓武田孝信撤兵了。”


    山崎吉家的想法很好,但是還需要時間,而朝倉家缺少的恰恰就是時間。


    孝信這一次選擇在秋收前突襲,就是看中這時間是朝倉家,三好家,石山本願寺以及毛利家最虛弱的時候,他們的雜兵還需要收了莊稼才會拿起武器打仗。


    至於朝倉家,現在也是被逼到了牆角,狗急跳牆罷了。


    織田信長得知了朝倉家被突襲的消息,此刻的他也是無可奈何,武田家的蒲生賢秀帶著島左近,鬆倉重信等人以及一萬多兵馬堵在不破關,織田信長沒法出兵。


    至於在伊勢,有木村正孝,伊藤豐誠率領兩萬伊勢眾在北伊勢桑名城布陣,嚴陣以待,織田信長根本就不敢動彈,他敢南下,蒲生賢秀立馬從不破關出擊,經過關原殺向岐阜城。


    織田信長留守兵力在美濃,隻率領尾張兵馬,就算有長島的僧兵配合,伊勢眾也足以在北伊勢擋住敵軍。


    而且還有武田信清,九鬼嘉隆率領的水軍眾可以直接封鎖長島的水路,威脅長島安全。


    至於京畿方麵,幕府治下的攝津已經亂做一團,荒木村重已經集結兵馬,準備攻打芥川山城的和田惟政,南河內已經被遊佐信教占據,北河內則是木村信正,同時大和眾由筒井順慶率領,聽從木村信正的指揮。


    河內與大和的兵馬加起來也有兩萬,可以防備三好家,鬆永久秀以及石山本願寺方向的敵軍。


    至於播磨國就隻能聽天由命了,不過有一個好意思,那就是毛利元就死了,毛利家消停了,播磨國麵對的敵人隻有備前美作的浦上家和宇喜多直家了。


    而孝信已經率領一萬七千多兵馬抵達一乘穀城城下町附近。


    現在城下町內的町民跑了大半,還有少部分人還在收拾東西,孝信當即讓朝倉景恆率領他那一千多敦賀眾攻擊城下町。


    朝倉景恆手下的兵馬餓虎撲食一般衝入城下町內進行亂捕,隱約間還可以看見朝倉守軍的旗幟在城下町內出現。


    廝殺聲,慘叫聲,連綿不斷。


    沒多久,城下町內就飄出黑煙,火光不斷冒出,還有敦賀眾的足輕退出城下町,似乎戰敗逃散了潰兵。


    一乘穀城頭上,山崎吉家看到敦賀眾的旗幟殺入城下町內,憤怒的拍打城牆道:“這個敗類,明明是家中一門眾,結果甘願成為武田家的鷹犬,真是丟盡了朝倉家的顏麵!”


    但是山崎吉家看到敦賀眾被城下町內埋伏的守軍擊退,他更加激憤,罵道:“敦賀眾竟如此不堪大用,難怪被武田軍突襲毫無反應,該死!”


    河合吉統有些心虛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以前有宗滴公在,敦賀眾還聽從主公的話,可是自從宗滴公死後,景紀大人壓不住那群驕兵悍將,主公出手打壓他們,他們心中不爽,才荒廢至此,唉。”


    山崎吉家也歎了口氣,畢竟打壓敦賀眾的計謀可都有他參與過的痕跡,他也清楚敦賀眾為何變成現在這樣,事已至此,他也隻能歎息一聲。


    河合吉統指著城外的武田軍,笑道:“吉家大人,你看,那武田軍前方的赤備,果然是一支雄軍,難怪兇名在外。看來這一次我們怕是要戰死在這裏了。”


    山崎吉家點頭道:“不錯,我軍勝算不大,最多就是給主公拖延幾日的時間,但這已經足夠了,在知道武田家已經占據敦賀郡之後,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報答主公這些年的知遇之恩。”


    河合吉統笑道:“那我可不能讓你專美於前,我也得讓世人知道我河合吉統的美名。”


    山崎吉家與河合吉統相視大笑。


    ……


    朝倉景恆看著自家敗退的兵馬,一時間羞愧無言,修怒的他拍馬上前,直接一刀砍死逃迴來的一名潰兵,大喊道:“不準退,後退者死,重新整隊殺迴去!


    城下町亂捕這麽肥的差事,你們還打成這樣,還有沒有一點武士的覺悟了?殺迴去,殺光,搶光,燒光!”


    敗退迴來的敦賀眾立刻重新整隊,除了被朝倉景恆殺死的一名逃兵外,敦賀眾也就死傷了三十來人。


    整隊後的敦賀眾一一組二三十人為小隊重新殺入城下町內,與守兵纏鬥,很快,城下町內的黑煙越來越多。


    半個多時辰後,敦賀眾搶了一大堆財物和俘虜撤出了城下町。


    朝倉景恆一臉喜色的跑到孝信麵前說道:“武田殿,在下不辱使命,城下町的敵軍已經敗退。”


    孝信揮手道:“好,伱們敦賀眾的功勞我都記住了,讓你的部下退下去休息吧。”


    朝倉景恆這才鬆了口氣,讓家臣去帶著部隊退下休息。


    孝信看向一旁的羽木孫五郎,說道:“孫五郎,帶你的本隊上去,將整個城下町都點燃燒掉!”


    “嗨!”


    羽木孫五郎拍馬而去,立刻帶著本隊五百多人朝著城下町靠近,朝倉景恆連忙提醒道:“武田殿,羽木大人這點兵馬是不是少了?”


    孝信搖頭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正在後退的四百多朝倉兵卒看到隻有五百來人朝城下町進軍,為首的小泉長利立馬帶著四百多人殺迴城下町。


    羽木孫五郎帶著五百來人來到城下町一百步外,他立刻下令道:“速速裝彈!”


    幾名足輕立刻推著一輛小炮車出來,這是根來眾最新研發的大筒,若是彈丸可打二三百步外,若是焙烙火矢便有百五十步左右。


    而羽木孫五郎的隊伍裏推出了十門大筒,足輕們立刻裝上焙烙火矢。


    “準備!點火!”


    “轟!”


    焙烙火矢落入城下町中,立刻爆發一陣大火,十枚落下,一片街區陷入大火之中,僅僅三輪,城下町便被大火包圍。


    小泉長利所率領的四百多守兵來不及逃離,被大火包圍,數百人全部葬身火海。


    城內的河合吉統沒看到小泉長利逃出,不由的眼睛通紅道:“我與長利大人共事十餘載,沒成想,今日竟是最後一次見麵。”


    話音剛落,一行熱淚流下臉龐。


    山崎吉家也是輕歎一聲。


    小泉長利也是一乘穀城四奉行之一,另外三位分別是河合吉統,朝倉景連和前波景定。


    前波景定的次子叫前波吉繼。


    現在朝倉四奉行已去其一。


    一乘穀城城下町的大火直到第二天淩晨才熄滅,逃亡大野郡的朝倉義景看到南邊的火光,不由得悲從心來,抱著兒子愛王丸失聲痛哭。


    朝倉義景哭訴道:“一乘穀城自先輩孝景公開始,至我已有五代,近百年曆史,今日毀於一旦,我死之後有何麵目去見先人?嗚嗚嗚……”


    身邊的鳥居景近連忙勸慰道:“主公不可輕言放棄,等到了大野郡,主公再重振旗鼓,召集兵馬,與織田家等援兵再戰武田!”


    朝倉義景這才收起哭聲,憤恨不平道:“待我東山再起,我一定要找武田孝信報仇!”


    ……


    翌日一早,城下町的大火已經熄滅,武田軍的兵馬入場清理出攻城的道路。


    孝信看向磯野員昌,說道:“員昌,今日就由你擔任攻城先鋒。”


    磯野員昌應了一聲,當即率領三千兵馬經過城下町,沿著一乘穀山的山路往上爬。


    山崎吉延看到敵軍開始爬山,立刻叫來使番說道:“快去告訴我兄長,敵軍要攻城了!”


    緊接著他看向左右道:“快快進入自己的位置,弓足輕準備!”


    等到磯野員昌隊走到山腰處,城頭上無數箭矢落下,十多名足輕眾中箭,滾落下去,其他人連忙躲到樹後。


    “砰砰砰!”


    一陣貼炮聲響起,迅速壓製了城頭上的守軍,磯野員昌立刻唿喊道:“速速前進!”


    “鐵炮隊,繼續壓製!”


    在鐵炮隊的掩護下,磯野員昌隊死傷了三十多人,前隊終於趕到一乘穀城外丸空堀處,這空堀上還有一排木柵欄擋著。


    幾名身材高大的足輕拿著木錘,就往木柵欄上砸去,其餘的足輕扛著搔盾就往木柵欄上撞擊。


    “咻咻咻…”


    城頭上的朝倉軍立刻放箭阻攔,而後麵的磯野隊鐵炮手立刻開火壓製。


    很快,空堀上的木柵欄被破壞,磯野隊的足輕們跨過缺口,跑進空堀內,躲避裏麵的竹簽,接著往上爬。


    山崎吉延立馬喊道:“落石!火球!”


    守兵們立刻打開開關,一堆石頭落下去,砸到正在爬上空堀的磯野隊足輕,還有燃燒著的火球落下,點燃砸到的磯野隊足輕們。


    “啊!”


    正在攀爬的磯野隊足輕們慘叫著往後退,還有人想要側身避開,結果腳下一滑,落入空堀內,臀部被竹簽插中,放聲慘叫,下一秒就被一個滾落的石頭砸的頭破血流昏死過去,但厄運還沒有結束,一個火球落入空堀,落在他身上,暈死的足輕被燒醒,最後活活被燒死。


    山崎吉延帶領外丸的守兵拚死抵抗,磯野員昌也隻能催促部下力攻,試圖通過人數優勢攻破外丸。


    但是現在,磯野隊付出了近百人的代價也沒能爬上城牆就被擊退了。


    山崎吉延看著後退的武田軍,這才稍微鬆了口氣,他立刻派遣使番說道:“告訴我兄長,我已經擊退敵軍第一批攻擊!”


    本丸櫓樓上,山崎吉家看到敵軍撤退,露出了一絲笑意,河合吉統連連稱讚。


    山崎吉家欣慰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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