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同意,那是我們的手足親朋,革命同誌啊,怎麽能將炮口對準他們!”


    “我們發誓要打倒資本家,建立起屬於全體人民的國家,讓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你們忘了嗎?”


    年輕的水兵軍官站在駕駛艙裏,癲狂的看著曾經的戰友,他們的樣貌是那樣熟悉卻又讓人感到陌生。


    他發現自己變得格格不入,在一眾搖擺的軍官裏顯得特立獨行。


    到底……是誰變了?


    “瞧瞧我們的小朋友,多麽有朝氣,誓要與敵人決一死戰?”大副獰笑著走向他,問道:“那你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誰嗎,他們有多少人你能想象的到嗎?”


    麵對疑問,年輕軍官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後退半步,“是臨時政府那幫哄騙我們送死的家夥。”


    “錯了!”


    “大錯特錯!”


    “真正阻礙我們獲得幸福的人是工兵代表蘇維埃,斯巴達克聯盟的那幫人!”


    艦長站出來,手指嚴厲的指著西邊的港口。


    “臨時政府答應我們所有人工薪上調50%,主動投誠的軍艦可以享受高額福利待遇,例如你們這些低級軍官可以拿到五萬馬克,這是大多一筆錢呢?”


    “足夠你們的家人安穩的過上兩年,難道這不是我們所謂的幸福,為了家人不該做點什麽嗎?”


    年輕軍官猶豫了,半晌才說道:“那我們也不該朝戰友開炮,這是在犯罪。”


    “嗬嗬!”


    見他稍微有所鬆動,艦長輕鬆的笑笑,“開炮隻是表態,隻要對方不點燃鍋爐,不朝我們瞄準,不會真的朝他們射擊。”


    “我知道了,我願意加入你們,真的能領到五萬馬克嗎?”


    年輕軍官眼睛亮晶晶的,哈喇子快流出來了,惹得嚴肅的駕駛艙裏笑聲不斷。


    艦長從兜裏掏出五十英鎊遞給他,算作預付款,叫他好一陣感恩戴德。


    “所以呢,為了錢出賣自己的信仰,出賣自己的同誌,你們真是下作。”


    哄騙好“戰友”,年輕軍官趁著夜色跑進港口,他要將水兵的情況向蘇維埃政府匯報。


    路過一個崗哨他被攔下來,哨兵持槍而立伸手擋住去路。


    “同誌,大晚上的要去哪裏?”


    “我有重要情況要告訴李卜克內西先生,我發現某些艦船有叛亂的傾向,敵人正在滲透我們的隊伍。”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你用崗亭裏的電話唿叫司令部吧。”


    好心的哨兵麵色一緊,將他請到屋內。


    電話唰啦搖了兩下,那頭剛來接線員的聲音。


    “我要報告司令部,有……”


    話音還沒出口,透骨的冰涼攪碎了熾熱的心髒,年輕軍官丟下電話緩緩倒在血泊中。


    “有什麽,您還在嗎?”


    “是的,我還在,有一隻老鼠跑進崗哨裏,哈哈,愚人節快樂!”


    “同誌,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哢噠掛斷電話,哨兵擦拭著軍刺,麵露不屑。


    可憐的蟲子,恐怕你到死也不知道,到處都是我們的人吧。


    另一頭的接線員心裏沉甸甸的,她分明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前後迴複的聲音也不相同。


    港口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


    翌日。


    清晨天色尚未完全亮起,朦朧的霧氣籠罩在波羅的海上,水汽中的軍艦看不真切。


    “盧森堡女士,趕緊起來吧,前線軍隊潰敗了,政府軍正在長驅直入!”


    急促的敲門聲壓在羅莎的心頭,篤篤篤的敲碎了噩夢的天花板,嘩啦碎掉的玻璃將她從夢中驚醒。


    前線潰敗了,怎麽可能?


    她來不及換衣服,光著腳跑到門口,剛拉開門便見到了傳訊的年輕人,那是她的學生邁克。


    “水兵叛變了,以巴伐利亞號為首的水兵封鎖了港口,強行啟動的法蘭克福號遭到重創被……被他們擊沉了!”


    這可怎麽辦,羅莎忽然感到天旋地轉向她襲來,搖搖晃晃的站不住腳。


    她顫聲問道:“李卜克內西呢,工兵蘇維埃怎麽應對的?”


    “他……我不知道,聽到消息的第一刻我就來找您了,現在革命失敗隻是時間問題,不如我們也趕緊跑吧。”


    邁克六神無主,拉著對方要離開。


    這時,羅莎注意到對方手裏提著重重的行李箱,估計是早就打算走了,想到老師還在城裏,才沒有立即離去。


    真是個好孩子,她心中暗歎:可我們還能逃到哪裏去呢?


    “盧森堡女士,我們準備了馬車,請和我們前往達默市。”


    兩個騎著戰馬的士兵從街道那頭跑來,其中一人跳下馬跑到她麵前敬禮,另一人繞過他們來到東頭張望著。


    “李卜克內西在哪,現在的具體情況如何?”羅莎拉著戰士詢問。


    對方知道的也不多,迴答道:“我們隻是奉命來接人的,不知道具體情況,聽說叛軍封鎖了港口,我軍雖然和敵人英勇作戰,可惜……還是被他們一一擊沉!”


    “最後殘存的彗星號和牛虻號正在向達默市轉移,李卜克內西先生應該正在往那裏趕。”


    羅莎聽後悲憤的點點頭,心裏有了死誌。


    愚昧的人民和各懷鬼胎的同誌讓她心力憔悴,僅僅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竟然和臨時政府媾和,難道軍隊裏全是這樣的人嗎,怪不得……我們會輸的這麽慘!


    “我就不走了,我等他們審判我,用我的血!喚醒千千萬萬沉默的人民。”


    “老師,我們還有希望,我們可以去東普魯士或者俄國,千萬要振作起來啊!”


    邁克扶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說的將她拉上馬車。


    傍晚時分,李卜克內西在達默市見到了羅莎,兩人相顧無言。


    直到登船的前夕,沉默許久的羅莎總算開口:“去東普魯士吧,之後我想去莫斯科或者基輔,革命的火種不能在我們手裏熄滅。”


    對於老夥計的提議,他默然的點點頭,叛軍封鎖了丹麥出海口,他們除了往波羅的海以東逃竄,再沒有別的出路。


    兩條孤獨的驅逐艦承載德國革命最後的希望,背對著太陽落下的方向,漸漸隱去鋼鐵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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