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逞強,所有人都聽好了,我要八個懂水性漁民出身的共青團員,要是有人濫竽充數,那就是在危害革命事業,我們隻有一條船,坐不下太多人。”


    列夫話音落下,隊伍中走出三十二人,年齡大小不一,最年長的士兵三十來歲,最小的不過十七八歲。


    沒有任何言語,他們迅速走到隊伍最前方依照高矮順序排成一列。


    “家中有妻子父母的,歸隊!”


    十幾名年紀稍大的士兵不甘心的埋著頭,抓著槍帶繩退迴隊伍中。


    “年齡小於十八歲的,歸隊!”


    列夫著重瞟了一眼角落裏的小戰士,那是參軍不久的小戰士,由於其聰明伶俐,黨性很強,僅是一個月就被提拔為預備共青團員。


    隨著幾人退迴,小戰士卻如鬆樹般挺拔的站著,雙腿生根般的紮進土地裏。


    “譚勞扣·施格羅夫,你不滿足條件,立即迴到隊列裏。”列夫點了一下人數,眼珠像釘子似的固定在男孩兒身上。


    “報告,我是預備共青團員完全符合條件,而且……而且隊伍征用的是我家的漁船,我開了很多年,請務必讓我上船!”譚勞扣的強著不肯走,原來是在這裏等著。


    “那你帶他們……去吧!”望著敢死隊遠去的背影,列夫始終沒有說出那句:“我等你們迴來!”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迴不來了!


    憑借著自己對地形的熟悉,男孩兒繞過幾片小樹林,帶著小隊找到了那條停在湖邊的小船,順著狹窄的溝渠把幾噸重的鐵皮船拖了出來。


    “這真是你家的船?”有人問道。


    “是,父親叫他飛翔的梭魚,全速發動能跑到十五節,是這一代最快的船!”


    譚勞扣熟練的啟動引擎,戰士們將裹好油紙的炸藥包堆放在船艙裏,手中死死捏著從炊事班借來的鐵鍋。


    柴油機獨特的轟鳴聲驚擾湖邊小屋,漏風的木板打開,斑駁卷發的男人衝了出來,朝著幾十米外的漁船跑去。


    “譚勞扣,你在做什麽,你們要開船去哪裏?”


    “你趕緊下來,我要好好教訓你一頓,我不允許你做愚蠢的事情!”


    “爸爸!”譚勞扣哭著喊了一聲,“我長大了,不再是窩在你翅膀下顫抖的家雀,為我驕傲吧,我會帶著勝利凱旋的!”


    冒著黑煙的漁船漸行漸遠,男人早已泣不成聲,淚水順著眼眶決堤而下。


    “要去也是我去啊,你才多大,你不應該死在這裏啊!”


    塹壕裏的紅軍戰士堅定的執行著添油戰術,一個班戰死,另一個班補上,一個排戰死,另一個排頂上。


    任誰都知道這樣的戰術絕對不能長久,上萬白匪成梯隊不斷進攻著陣地,土木碉堡被炸得坑坑窪窪,機槍陣地邊上堆滿了紅軍戰士的屍體。


    鐵打的漢子也快頂不住了!


    這時,轉機來了,輕巧的漁船開足馬力逆流而上,衝著三公裏外的炮艦駛去。


    “同誌們,我們的戰友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衝鋒,我們豈能坐視不理,把手裏所有的子彈都打出去!”


    科涅夫打出最後兩發子彈,順著交通壕跑進前線指揮所,列夫帶著幾個連長正焦急的看著出發的漁船。


    五米多長的小船從出現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真的能炸掉對方的鋼鐵炮艦嗎?


    這個問題同樣縈繞在幾公裏外的指揮所中,孫謙知道這是一場豪賭。


    贏了,未來的前途一片光明!


    輸了,斯拉武塔戰線將會全麵崩潰,紅軍將撤入林中和敵人打遊擊戰。


    佘佩托夫卡也會喪於敵手,朱赫來隻能帶著剩下的民兵躲進地道中和敵人周旋。


    “我堅信,英勇的紅軍戰士……不會讓我失望!”


    “嘩啦啦!”


    當漁船剛一冒頭,無數子彈衝著他們兜頭撒下,幾口鐵鍋丁丁當當的響著,戰士們埋著頭頂著暴雨前進。


    炙熱的子彈打在厚重的鐵鍋上留下一個個彈坑,最先出問題的是左側,西岸的白匪原本就比東岸多,射出的子彈更加密集,鐵皮木船很快被打出十幾個破洞。


    河水潺潺的從破洞裏倒灌進來,殷紅的液體從戰士身上流出,破碎的彈片紮進他的軀體剜出幾個血洞。


    紅軍戰士強忍疼痛,摘下靛青色軍帽往外舀水,他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


    “保護發動機,不然都得白死!”混亂中不知道誰叫了一聲,兩名戰士匍匐著向後爬去,站起身將鐵鍋蓋在裸露的發動機上。


    子彈順著他們的軀體鑽了進去,立刻就變成了血人,二人跪在船尾擎著天、抱著柱,手上使出渾身的力氣抓住對方。


    他們用身體組成了堅實的壁壘,擋住了敵人無數飛射而來的子彈。


    這時敵人的火力忽然減弱了,兩岸響起熟悉的號聲,上百名紅軍戰士跳出塹壕,猛烈的朝敵人發起攻擊。


    列夫聽進了科涅夫的意見,幾公裏的水路單靠小船不可能平安開過去,己方必須發動反衝鋒牽製敵人的有生力量,為戰友爭取更多寶貴的時間!


    東西兩岸的紅軍戰士同時衝出塹壕,沿著戈倫河兩岸往北進攻。


    躲在樹林兩側的民兵戰士們,時不時射出刁鑽的子彈,打的敵人嗷嗷叫。


    白匪士兵還沒有嚐到進攻的甜頭,明晃晃的刺刀再次抵到他們麵前。


    對壘的雙方絞殺在一起後,即使是炮艦也無法對戰友進行有效支援。


    於是他們將炮口瞄向河中央的漁船,尷尬的發現對方的船還不足一米高,幾乎是貼著水麵前進,炮艦揚起的船頭導致加農炮根本打不到他們!


    船長無奈隻能猛打方向盤,將炮艦橫在河邊,剩下來的一切就交給耶穌吧!


    可惜布爾什維克不信耶穌!


    “同誌們,我們到了,為了蘇維埃!”譚勞扣低吼一聲,目光死死的盯著十幾米外擱淺的炮艦。


    幾分鍾前還互相打氣的士兵們沒了聲息,血腥味彌漫在狹窄的船艙裏,譚勞扣愣了一下,他知道隻有他一人了!


    “爸爸,照顧好媽媽!”


    男孩兒拉燃引線,麻利的將兩個十幾斤重的炸藥包綁在身上,頭也不迴的跳進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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