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女人仰著脖子把勺子裏剩下的湯水全部喝幹淨,眼睛亮晶晶的叫喊起來,“你們兩個快出來,我這裏有好東西,別說吃完了沒叫你們!”


    屋子裏傳來少女的驚唿聲,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聞著味蹦蹦跳跳的跑出來,湊到鍋邊上就不肯離開,口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流淌。


    “姐姐這肯定不是你做的,你沒那能耐!”維達還沒說完頭上就挨了個腦瓜崩,她捂住腦門眼淚汪汪的看著姐姐。


    眼鏡兒不樂意了,你打我就算了,怎麽還欺負小孩兒呢?


    “那就打你?”普蘭娜一句話就讓他蔫了,連忙表示你還是去欺負妹妹吧。


    “對了,我看你每天這樣閑也不急著迴家,是不是還沒結婚啊,我們明天去登記吧?”女人動了心思大方的將眼鏡兒的手臂攬到自己胸前。


    這麽大……咳咳……快,莫非春天到了?


    眼鏡兒暈乎乎的找不著南北,兩朵殷紅掛在臉上久久不能消退,這時屋內走出一個女人,他幾乎脫口而出,“冬妮婭!”


    翌日清晨,魚攤早早開了門店,撐船打魚的船夫和挑著貨物的力夫走卒川流不息,普蘭娜拉了幾張桌子擺好碗筷,番茄魚湯散發出濃鬱的香味不多時便圍上不少客人。


    “各位老顧客都來嚐嚐我的手藝啊!”


    “普蘭娜你這廚藝終於進步了,不會是在外地綁了一個廚師來吧。”有人道破真相,引得食客們哈哈大笑。


    女人半點不害羞,插著腰笑罵:“那還真讓你猜著了,那小白臉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河邊響起一陣哄笑,包裹著頭巾的姑娘端出熱氣騰騰的魚湯,在這裏生活沒有洗發露,沒有花裙子更沒有香水,兩條金色的辮子黯淡的解開,盤在頭上懶得打理,淡藍色的眸子裏露出淳樸的光芒。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放下大家小姐的身份,靠著自己的雙手活下去,日子雖然過得清貧但每天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兒掛在臉上的笑容就讓她高興,那是隻屬於勞動人民的喜悅。


    那種喜悅貫穿傳承千年從未變質,亂世也好,盛世也罷。都奪不走人民追求幸福的權力,日子漸漸紅火起來,誰要是擋在他們前麵,憤怒的人們會把它徹底掃進曆史的垃圾堆裏。


    冬妮婭抬眼望去,坐在河邊的是一名紅軍戰士,雖然背對著自己可卻無形間給人帶來難以言喻的感覺,青澀的、熟悉的悸動讓她鼻頭一酸。


    “同誌哥,您要的魚湯!”她哽咽著拉長了聲線,故作堅強的女孩兒再也壓抑不住胸中悲慟的情緒,撲進士兵懷裏嚎啕大哭。


    維達聽見哭聲跑了出來,卻被姐姐趕迴去,“洗你的碗,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來參與。”


    “哼,你也不就比我大幾歲而已嗎,神氣什麽呢!”她走進屋裏子朝外看去,奇怪的狗糧忽然塞滿嘴巴,“姐姐也是,冬妮婭也是,有男人了不起啊,等我去找個小夥伴迴來氣死你!”


    這頭的保爾抱著冬妮婭,手足無措的輕拍她的後背。


    “保爾,你知道嗎,我爸爸死了!”女孩兒的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砸在他頭上,壓頂的烏雲從讓他好半天也喘不過氣來。


    他如此敬重的圖曼諾夫醫生竟然死了,保爾不禁捏緊拳頭問道:“誰幹的?”


    “……古羅伯,他想要霸占我,我爸爸……就……嗚嗚!”


    “這個畜生,下次我絕不會讓他跑掉,我要親手把他的頭給擰下來!”衝天的火焰衝上腦門兒,他發誓要為圖曼諾夫醫生報仇!


    二人來到陵園,守墓人是個蹣跚的老者,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伸出長長的拐杖擋住去路,“找誰?”


    “找我爸爸,圖曼諾夫醫生……”冬妮婭擦幹的眼淚再次流出,她的手緊緊抓住保爾一點也不肯放鬆。


    “第三排第四列靠西的角落裏。”低沉的聲音冰冷無比,說完後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河水,似乎有意無意的朝男孩兒說道:“時間就像霍莫拉長河,逝去的人再也不會迴來,珍惜現在吧,年輕人。”


    保爾微微一怔,隨後牽著冬妮婭的手走進陵園。


    難以想象,那狹小的、擁擠的、冰冷的盒子竟會是人生的終點,生前在了不起的王侯將相,死後與普通人又有什麽區別,終究化為一坡黃土。


    他蹲下去,伸手輕輕撫摸墓碑上的文字,圖曼諾夫醫生逝世於1919年,後麵的文字便沒有了,修長的墓碑容納不下太多文字,這裏是偉大醫生的長眠之處。


    “你媽媽迴到了佘佩托夫卡的別墅裏,現在在工農子弟學校從事教師工作,她在那裏等你,你應該迴去看看她。”保爾將她輕輕抱住,沉聲安慰。


    “是的,我當然會迴去,你可以幫我帶封信迴去,我現在得在普蘭娜這裏打工還債,父親的安葬費是她出的。”


    “我可以幫你還上,我存了一些錢,我們可以把圖曼諾夫醫生帶迴佘佩托夫卡。”


    “不行……這是我自己欠的錢,得自己還上,你來幫我還算怎麽迴事,施舍嗎?”


    “不,你誤會了,我隻是……”


    “不必再說了,我們當初可是信誓旦旦的分手了,你也有喜歡的人了,不是嗎?”冬妮婭仰頭望向天空,朦朧的天空鍍了厚厚的水汽讓她看不真切。


    “你是說艾莉卡嗎,我和她真的隻是普通的戰友關係。”保爾伸出一隻手,飽含感情的說道:“我們和好吧,我知道這句話可能來的有些晚,但我仍舊願意照顧你,做你的好丈夫,盡到男人的職責。”


    女孩兒抿緊嘴唇,吸了兩下鼻子,她差不多快要答應了,但這種事情放下架子讓她實在難為情,沒有迴話,二人僵持著站在墓碑前,陽光透過林蔭斑駁的灑下。


    保爾頹然的垂下手臂,埋著頭想往外走。


    “笨蛋,吻我!”細不可聞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裏,身體僵硬的停下,他不可置信的迴頭。


    “你要我說幾次,你這個笨蛋!”溫熱的觸感印在他嘴唇上,甜的、鹹的、苦澀的味蕾迸發出幸福的味道。


    在父親的見證下,墜入愛河的兩人合二為一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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