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羊玨甚至有種衝動,直接去彭城先把劉牢之跟劉裕招募到自己麾下再說。


    不過仔細想想,劉牢之雖然也已經開始家道中落,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舉家到了江左,而劉裕則還沒出生,自己著急也沒用。


    一想到這裏羊玨就有些感慨,天下勇武之士何其多也,唯獨這司馬氏卻將一把好牌打得稀爛。


    曆史上無論哪朝哪代,無論君主多麽昏聵,總要出幾個中興之主,而司馬家坐上皇位後就像是個敗家子一樣,一直在揮霍前人的遺產。


    揮霍掉河北,又揮霍掉關中,緊接著揮霍掉中原最終揮霍掉江左。


    若隻是貪圖享樂最終失去整個天下也就罷了,那是他們活該,可最後的結果卻是讓整個天下為其荒唐買單——僅北方昔日數千萬的漢人,到冉閔發布殺胡令時就隻剩下了四百萬不到。


    雖然關鍵時刻也總有忠臣名將力挽狂瀾,但每一個卻又都不得善終。


    比如祖逖、劉牢之、桓溫甚至眼前的何謙,知名者如贏得了淝水之戰的謝安、謝玄。


    如今天下大亂,群雄逐鹿,夷狄雖不服教化,但畢竟頗有勇武,靠著自己的武力打下一個江山稱帝也是沒辦法的事。


    唯獨如今的皇帝司馬氏不配坐在皇位上!


    “你慢些吃。”


    羊玨望著坐在身前狼吞虎咽的何謙,令人為他送去清水:“東海如今如何?”


    何謙咽下口中飯食。


    他已經吃下了足足三個人的量,如今喝了口清水才感覺有了些許飽腹之意,遂抹了把嘴巴說道:


    “亂!自琅琊王氏、東海徐氏南遷,無數士家隨同江左,徐州本就沒了主事之人。


    等晉軍北上,留守的羯趙又紛紛逃走,如今的徐州堪稱無主之地,除了一些固守鄉土的小族塢堡之外,其餘各地到處都是流民亂匪!”


    羊玨失笑一聲,拿起茶盞喝了口水。


    無主之地...


    既然如今你們丟下鄉土鄉民南竄江左,那以後也不要迴來了。


    “如今魯郡城中情況如何?”


    何謙想了一下說道:


    “魯郡要好一些,城中居民非但沒有逃走,還要聯合起來響應王師抗趙。”


    “既如此,你為何不留在城中響應王師,反而要當一個流民想要往青州去?”


    “公子!”


    何謙苦笑一聲:“這聯合歸聯合,但能不能聯合到一塊兒還真正兩說...


    有名有望的世家大族連同鎮守州牧,隨著當年青徐南下的那股熱潮全逃走了,剩下的人誰也不服誰,最終隻得傳信給彭城,請褚都督派人前來節製,隻是因為這段時間局勢混亂,城中推選了唐氏暫代而已。


    公子您說,一城尚且混亂至此,又如何讓我等甘心為其賣命?那褚都督處如今更是名士雲集,看不上我們這種布衣出身的泥腿子,江左又不許我們渡江,我們不往青州去,還能如何?”


    羊玨頓時沉默了。


    這又是東晉的一個奇葩規定:


    為了防止北方流民前往江左造成社會問題,嚴格來說是為了防止越來越多的流民擠壓第一批南渡僑人的生存空間,晉廷特意頒布了詔令:


    無詔不得過江!


    異族禍亂中原,北方也不是沒有能與之匹敵的勇武之士,一漢當五胡的威名也還沒有散去。


    隻是因為晉廷昏聵、大廈將傾,他們作為武將也沒有辦法,隻好逃往江左打算投靠朝廷,以期光複中原之日。


    誰知道朝廷一道詔令便將其攔在了江邊。


    無數不願在胡人手下苟且偷生的忠貞之士懷揣滿腔熱血遠離鄉土,卻又被攔在這長江天塹上徘徊無定,不知去路。


    最終要麽迫於生計轉身投敵,要麽在窮困潦倒中抑鬱而死。


    “畜生!”


    羊玨突然怒罵了一句。


    何謙嚇了一跳:“公子?”


    “沒事,我不是說你。”


    羊玨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怒火緩緩壓下,然後又朝著何謙笑著問道:


    “那你身後的那些人,怎麽辦?”


    何謙遲疑了一下,突然拜倒在地:


    “公子,這些人雖然全是流民,但其中也有不少青壯好漢,若公子不嫌棄,等我迴去收拾他們一番,讓他們為公子麾下效力如何?”


    羊玨點了點頭:“都是我北地百姓,哪有什麽嫌棄不嫌棄的。你迴去跟他們說,本公子明天打算進魯郡整理郡兵抗趙,願意跟來的明天大可前往魯郡找我,無論如何少不得他們一口吃的!”


    何謙大喜,跪地叩頭而泣:


    “公子大恩!若我徐州士族高門都是公子這般人物,哪還會有如今北地異族欺虐之苦!”


    “說的是啊...”


    羊玨仰頭長歎了一聲:


    “若天下士族都能多少站在百姓的角度思考幾分,我華夏大地又何至於此?”


    說完擺了擺手:“你且迴去吧,明天若趕不上我們也不用著急,直接往魯郡去便是。”


    何謙急忙點頭稱是,退下後轉身離去。


    第二日一早,數百騎兵盔甲鮮明、戰旗獵獵,席卷入城!


    “茂竹兄,你可算出來了!”


    魯郡城內,一處營造得十分精致雅觀的流水別院中,正有一名模樣已顯得幾分滄桑之意的男子在堂中來迴焦急踱步,


    望見後邊轉進來的一名身材富態的中年男子後,更是上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焦急說道:


    “茂竹兄,不得了了!這王師前來接管魯郡的人還沒來,他泰山羊氏便已經派人來了!”


    “泰山羊氏?他們不是在泰山郡舉兵麽,跑來我魯郡做什麽?”


    唐能,字茂竹。


    原本他唐氏在魯郡中也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士族,以往鄉評定品自家子弟定得最高者也不過是七品而已,在這青徐兗三州壓根不入流。


    不過後來北地士家南逃,反倒顯得他這個唐氏舉足輕重了起來,不僅被城中鄉民推為代郡守之職,連帶著這處本屬於士家大族的庭苑也歸了自己。


    昨日有一郡中家主拜訪,想將自己家中的兩個子侄塞進魯郡剛剛集結起來的一千五百人中擔任都伯,等將來王師凱旋也好討些封賞,並奉上了兩名美婢為謝禮。


    是以這位唐氏家主直到如今方起,身上更是還隱隱透著一股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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