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給你端來了,你到底是喝還是不喝?!”


    夏侯白筠佯怒出聲。


    羊玨如夢方醒,急忙接過,尷尬笑了一聲:“小娘子為何在我房中?”


    夏侯白筠臉色微紅別過臉去不理他。


    陽光傾灑在她線條柔和的側臉上,映出一層微微金黃的細密絨毛,光彩照人。


    羊玨這才發現自己似乎說了一句廢話。


    夏侯白筠能直入自己內室臥榻之側,那豈不是說明...


    “快起來,父親已至前院,說與你有要事相商。”


    羊玨捧著醒酒湯,勾起嘴角笑道:


    “你說的這個父親...是指夏侯叔父還是指我父親?”


    “你!”


    夏侯白筠大羞,起身就要離去,卻聽見羊玨哈哈一笑,將手中醒酒湯一飲而盡,翻身起床大喊了一聲:


    “來人,更衣!”


    然而再次進房的卻也並非以往伺候羊玨的那名僮仆,反倒是另一位模樣可人的嬌小侍女。


    在羊興默許之下,夏侯白筠被自己父親派來找羊玨,本來心中還頗有幾分幽怨羞澀。


    但在見了門外端著醒酒湯正要進來的羊氏侍女後心中卻又憤憤起來,便取走了她手中湯碗。


    如今見這侍女入房後先是朝著兩人一禮,緊接著在房中嫻熟地找出了羊玨的衣服準備伺候他更衣,正要離去的夏侯白筠眉頭微微一皺,複又折返道:


    “我來幫你更衣。”


    “小娘子也是大家之後,這如何使得?”


    羊玨笑著說道,卻是張開了雙手示意她近前。


    那名往日裏隻有羊玨出門後才能進來為他整理房間的侍女也立刻捧著湯碗退了出去。


    夏侯白筠走上前來,剛將外袍披上,正在他的身前為他細細整理腰帶,卻冷不防被羊玨彎腰一啄,在臉上親了個正著。


    少女被嚇了一跳,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跳開,臉色通紅似血,嘴裏怒聲喊著“登徒子”,卻是眼神飄忽不敢看他。


    羊玨哈哈大笑:“宿醉未醒,頭腦昏沉,一時沒撐住栽了下來,小娘子勿怪!”


    重生數載,日夜鍛煉打熬筋骨武藝,今天終於體會到紈絝子弟的快樂了。


    夏侯白筠聞言更是羞憤難當,轉身就要離開,卻在門口突然止步,背對羊玨怯聲說道:


    “我...我尚未及笄,也未取字...君可喚我小名白奴。”


    說完立刻邁出門去,看那背影倒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白奴?”


    羊玨咂了一下嘴巴,隻覺得仿佛有清香留存,但很快又暗恨自己沒出息。


    才親了一口就這幅德行,想當年自己也算個風流浪子,什麽時候隻親一口便心滿意足了?


    這時代奴是愛稱,且不說到了後邊唐時有個曆史聞名的“雉奴”,就連冉閔這號粗人都有個“棘奴”的稱唿。


    相比之下,夏侯白筠的小名比起如今正是東晉頂級門閥謝氏的一堆封、胡、羯、末來說已經好聽太多了。


    剛剛的侍女再次進屋,不知為何看上去似乎也有點臉色羞紅,低著頭快步走到羊玨身前,為他更衣。


    羊玨收起了剛剛那副玩笑態度,任由侍女的一雙小手在自己身上來迴按著,時間長了竟有了些許燥熱之感,便輕咳一聲隨口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今日為何是你來伺候我起居?”


    侍女雙手忙碌不停,語氣卻是柔弱:


    “奴婢名姝兒,往日受主母差遣打理房中諸事,卻不能與公子碰麵。


    今日...今日郎主對主母說往日擔心我等奴婢陰擾幼陽,可如今公子已有雄武之相,當由我等伺奉起居,體貼照料...”


    說著,也不知道是羊興話裏還有別的意思,還是看到了夏侯白筠落荒而逃的背影讓這小侍女心中有了別的心思,話到最後已經是越來越低,臉色紅潤猶如春果,嬌嫩可人。


    這一刻,羊玨心中感慨萬分。


    終於到了自己享受這萬惡舊社會的時候了。


    自己一定要深入批判一下,也不枉重生後的這一個富貴身份。


    穿衣洗漱停當,羊玨來到前院,發現夏侯盛正與自己父親嚴肅說著什麽,看見羊玨過來之後突然大笑:


    “阿郎,我夏侯氏女親奉的羹湯如何?”


    羊玨倒是臉不紅心不跳,坐在席後微微笑道:


    “倒不如小娘子更香甜幾分。”


    “胡鬧!”


    羊興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嗬斥道:“怎可當麵說此荒唐之語?”


    夏侯盛倒是哈哈大笑:


    “昨日始見阿郎少有名士之風,言行中又使人頗多親近之意,我還沒來得及羨慕羊氏有如此美玉,德鈞兄怎麽還會覺得荒唐?


    既能出入高堂名門,又能親近庶門軍伍,這才是如今做大事之人的作風。


    看那士家子弟高高在上,倒是比阿郎端坐得還正,此刻不也是夾著尾巴在南方山水中自詡清高?德鈞兄莫要不知足!”


    羊興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但還是對著羊玨嗬斥道:


    “令才兄甘願自降門第奉女為妾,你休要仗著身份欺辱她,尚未及芨前也不許你對她做出輕浮之事,辱沒我兩族的家風!”


    羊玨斂容正色道:“父親放心,兒不是那種人!”


    眼見父親神色稍緩,又出聲說道:“父親和叔父在此商議,莫非是出了什麽事情?”


    “不錯,正如當日阿郎所言!”


    夏侯盛點了點頭:“如今羯趙國內大亂,各族矛盾尖銳私下殺戮不止,再加上北方石衝號稱平叛要率軍南下攻打鄴城,河北之民已然開始大規模南逃!


    剛剛傳來消息,褚都督已率軍抵達彭城,我正與明公商議,準備即刻分頭北上收攏流民!”


    羊玨臉色一凜。


    這一天終於來了!


    但羊興卻微歎一聲:“但在此之前,還是有件麻煩事要解決。”


    說著竟拿出一張請柬來,讓人遞給羊玨。


    羊玨滿腹狐疑地拆開一看,瞬間愣住:


    “泰山郡太守賈使君要請父親赴宴?還就是今天?!”


    “剛剛我與明公便是在商量此事!”


    夏侯盛嚴肅說道:


    “泰山郡賈使君,雖素有賢名,但自始至終卻是奉羯趙為主,明公在兗州大舉興兵,他在郡裏勢必有所耳聞!這次請明公赴宴,必定不安好心,明公休要理會,直接舉事即可!”


    “不可!”


    羊玨搖頭:“率軍北上,繞不開泰山郡,若賈使君當真如叔父所說忠於羯趙,豈不是要在我軍後方興兵作亂?


    屆時首尾不能相顧,流民又難以收攏,不需要羯趙大部抵達,我們便已經潰不成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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