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給小孩兒發糖的李裹兒,王勃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開始懷疑自己的教學能力。


    糖在這個時代是很珍貴的物品,但對於最上層的那一小撮人來說,算不上什麽珍品。


    李裹兒並不十分喜歡吃糖,但看到身邊人從華英英這樣的小丫頭,到年過半百的老廚娘都喜歡吃,她便知道了此物的好用,於是這會兒一安頓下來,立刻就去給人發糖。


    不是叫人不害怕她嘛。


    從發糖做起。


    這樣一來,她身邊自然圍了一堆小孩子,不管是認識不認識的,各個都對她很是親切。


    “這是小道。”王勃很痛心,“你這是賄賂。”


    “不管是大道小道,能達到目的的就是合適的道。”李裹兒笑嘻嘻的勸道,然後告訴王勃一個好消息,“我都告訴了他們要修磨坊的事情,到時候去觀禮的人,可以得一捧豆。”


    “為什麽?”王勃不理解,要說人手的話,之前他們已經解決了。


    “咱們這磨坊修起來,還不是要各處的人來用,”李裹兒得意的說道,“先把風聲放出去,這叫未雨綢繆。”


    “你……”王勃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行吧。”


    **


    利益總是最好的誘導劑。


    李裹兒的磨坊破土那天,工地周圍圍滿了村民,不僅本村的,還有鄰村的。


    既然來都來了,那不免還打聽下工地上收不收人,工錢幾何。


    這麽一來,就發現這工地上的工錢不錯,關鍵是空缺多,想來的都能去“賬房先生”那邊報名,於是這一日因為年紀大被請到凳子上坐的王勃就被誤當成了賬房先生,然後又因為他是唯一帶著紙筆的人,於是接下來就寫名字寫到手軟。


    有不少人的名字還是現編的。


    畢竟村民鄙陋,平日也沒有需要名字的地方,張大王二的叫著,結果幾個村子出現了十來個王大,那自然就要起個名字了。


    華英英機靈,見王勃那兒人多,怕自己發豆子的時候發錯了,便站在王勃旁邊,記一個名字就發一捧豆,不怕多領,也不怕誤領。


    李裹兒很滿意她這個狀態,比剛來時隻會吃可機靈多了。


    但隨著攤子鋪開,李裹兒很快就發現一個新的問題——人手不夠。


    缺人,真是個永恆的問題啊。


    她原先因為人手不夠,所以就向奶奶寫了信求助,於是奶奶派了裴小郎君和幾個文書過來幫忙,她又因為人手充足,便想著搞就搞大點,於是擴大工程,順便準備修渠。如今打算修渠了,就發現人手繼續不夠了……


    “您這可真像笑林裏的那個愚人烙餅,”華英英聽她訴說自己的哭鬧,忍不住感慨,“麵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麵,麵又加水,水又加麵,幾時才能烙好這個餅啊。”


    因為李裹兒識字就是從笑林開始,所以作為她伴讀的華英英,最熟悉的書也就變成了笑林。


    而且和李裹兒不同,她是真上頭,聽說迴家還讓她爹找類似的書呢。


    “就你長了個嘴。”李裹兒敲了下華英英的頭,然後看了看田坎上幹的熱火朝天的人,叉腰說道,“人不夠了就再招,我就不信還有出了銀子招不到人的事。”


    *


    實踐證明,真沒有。


    雖然她修的渠,在大唐每年的工程中,不算一個大工程,但是在這小地方,可是個史無前例的大項目了,是以有點超出了當地人才的承載能力。


    她不缺幹活的民夫,畢竟朝廷可以隨便拉一批農夫出來,但是懂得管理和工程的人才,卻寥寥無幾。


    甚至是連識字的人都不多。


    修渠涉及的材料支出,人員安排,以及日常消耗,都是巨大且易變的,如果沒有專業的管理,就是一群亂麻。


    至少在開工的第十日,就發生了人員到位,但是材料沒有運到,於是一堆人隻能在堤壩上幹等的狀況。


    更有農人領了錢,看沒有活幹,偷偷跑迴家種田的。


    更不要說冒領錢糧的,混吃不幹活的……


    整個縣中,識字,懂算賬的人都寥寥,這些人不管是情願不情願來幹活的,都被李裹兒拉了壯丁,就連華英英的書生老爹都不例外。


    現在就是他在給李裹兒匯報支出問題,“小娘子,再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啊,這帳都一團亂麻的,再不想想辦法,我,我就要從這兒跳下去啦。”


    華書生說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倒是華英英情緒穩定,給她爹遞了塊手絹,“爹,您說事就好好說事,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這般哭哭啼啼的。”


    “我沒哭!”華書生反駁了一句,但還是從心的接過了女兒的帕子,同時不忘給李裹兒強調,“這事兒真的不能拖下去了。這河堤不比其它,一旦開工,就不能做個半拉子不管。”


    他是本地人,雖然無能,但倒也有幾分良心。


    “怎麽說?”李裹兒看向裴小郎君。


    施工計劃是裴小郎君做的,看上去很是有那麽迴事,數字也是好多老賬房算過沒問題的,怎麽一旦實行起來,完全沒有計劃中的那個樣子。


    “不該啊,這不該啊……”裴小郎君滿頭冷汗,他麵前擺滿了紙張,他翻著這些,肉眼可見的慌亂,“計劃明明沒問題的。”


    “應該是執行的人。”一直在角落裏沒有出聲,靜靜思考的王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裴郎君之前隻負責計劃,實施有工部尚書、侍郎、郎中、員外郎、主事,以及各種小吏,人數何止成百上千,自然能保證計劃實施無虞。我們……我們自然是沒有那麽多人手的。”


    王勃看了一眼華書生,忍不住歎了口氣。


    倒不是他們任人唯親,隻是著實無人可用,才把華書生這種隻會讀書的書呆子強拉了出來。


    起碼他還能登記個名字,好多人都是隻會畫圈圈叉叉的。


    “那現在怎麽辦?”裴小郎君倉惶又茫然,“再要人?”


    “要不到人了。”李裹兒搖頭。


    她明白祖母也好,父親也好,讓自己做這事兒,其實也就是讓小孩子折騰。


    若折騰出成果了,自然可喜可賀。


    若折騰不出來,那就收手。


    絕沒有為了自己這丁點兒小事,幹擾國家正常運轉的。


    工部的人的確好用,但一個蘿卜一個坑。


    她做的這點工程,跟國家比可就太小了。


    再說,連這點兒小事也處理不好,那她將來怎麽做更大的工程。


    難道就要跟上輩子一樣,退迴深宮大院裏去吃喝玩樂麽。


    李裹兒抿著唇在那裏,一語不發,就在眾人擔心她孩子心性發作,說我們不做了時,就看到李裹兒忽然張口道,“我記得奶奶做過一件事,好像是,考試?”


    “您說的可是去年,陛下策問貢士於洛城殿?”裴小郎君從京城來,一下子想到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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