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玄武門城樓上。


    數千將士高舉著火把,火光映襯在他們手中的長矛上,發出一縷寒芒。


    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玄武門守將常何以及敬君弘一夜未眠,早早的便在玄武門前等候著。


    兩人就這麽站著,彼此之間竟然也一言不發。


    他們二人的副將望著兩人,都不由得屏氣凝神。


    半個時辰前,左屯衛和北元禁軍中有三名將領被當場擊殺,所屬軍隊也都被鎮壓了下去,而那三人中有兩人是太子的人,還有一人則是陛下的人。


    隨著這三人斃命,玄武門內的氣氛也頓時緊張了起來。


    “砰砰!”


    黑夜中,忽然從遠方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


    常何和敬君弘心頭猛然一震,兩人的手都在同一時間,下意識的握在了劍柄上,緊鎖著雙眉凝視著前方。


    直到看清楚前方逐漸走近的人馬時,二人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對視一眼快速的迎了上去。


    二人皆都無言,上前拱手一拜。


    在隊列正前方的李世民看了他們一眼,雙眸微微凝視著兩人的表情,在他身後的張公瑾、劉師立和尉遲敬德等人,都把手握在了劍柄上。


    突然,李世民翻下了馬,常何和敬君弘見狀連忙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模樣來,將頭低的更深了一些。


    李世民上前一手一個握住了他們都手腕。


    “卿家大功於孤王,孤王定不相負!”


    “末將拜見太子殿下!”


    皇帝還未下詔,李建成也沒有被廢,他們二人便行此大禮,便是對李世民表忠心。


    李世民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這是他的一次試探,果然常何和敬君弘選擇的是自己。


    “請殿下入宮!”


    常何半跪下來,敬君弘緊隨其後。


    李世民抬頭看著麵前那巍峨雄壯的玄武門,目光越發的深邃。


    那大門洞開玄武門,今日踏進去,用不了多久這皇城便會換一個主人。


    是他,還是李建成,或者是李元吉?


    此事猶未可知。


    但是他不得不孤注一擲。


    “林浩,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


    李世民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再有任何的猶豫了,他高舉右手,在他身後的眾人都精神抖擻了起來。


    隻見他大手一揮,由尉遲敬德帶路,率領八百玄甲隊緩緩進入玄武門中。


    他們的馬蹄早就裹上了布,馬嘴也包裹了起來,除了李世民外其餘人等的嘴中都咬著一根木管,進入城門的時候他們的手都握在劍和盾牌上。


    一路有驚無險,八百人順利的穿過了玄武門的正門,緊隨著還有三輛遮蓋的嚴嚴實實的馬車。


    常何和敬君弘一起隨著李世民進入玄武門的甕城後,便將城牆上的三座正門一起關閉。


    李世民暗中遞給劉師立和張公瑾一個眼神,示意二人留下,自己和長孫無忌帶著六百人穿過了玄武門。


    “二位,殿下是否有囑托?”


    等李世民遠去,常何才不解的上前來,向著張公瑾問道。


    他不明白,為什麽李世民會留下這兩人和兩百玄甲隊,如果是因為不相信他們,那也不至於隻留下這些人。


    要知道玄武門上,單單北元禁軍便有不下一千人,左屯衛也有一千多人,這兩百玄甲隊即便再強,也不可能從內部突破他們的防禦。


    所以常何明白,這兩百人絕對不可能是來警備自己和敬君弘的,那一定是別的用處。


    張公瑾聞言,當即笑著拱手,他壓低著聲音輕聲說道:“二位將軍切莫誤會,這二百人是為了輔助二位將軍的,到時候二位將軍盡可讓太子親衛進入甕城就是了。”


    太子親衛已經有兩千多人,但是這一次太子不可能有備而來,所以最多帶數百人而已。


    常何本來就沒有放在心上,至於城外李建成所率領征伐突厥的大軍,也不可能進入長安城內,所以根本就不用擔心李建成他們進來後,能夠突破出去。


    現在唯一要擔心的是,秦王殿下未能殺死二人,反而讓他們見到了太極宮內的皇帝陛下。


    那這二百人是……秦王殿下留下來的殺招?


    常何正猜測著,隻見劉師立已經命人打開來被遮掩起來的馬車。


    看到馬車上的東西,常何眼窩一縮,大吃一驚。


    “這,這是新弩?!”


    “嗬嗬,正是,此乃秦王府近來一位奇人所造,名曰神臂弩。”


    劉師立大笑一聲。


    常何和敬君弘不禁對視了一眼,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弩威力如何,但是畢竟是弓弩,能得秦王如此重視,隻怕威力不小。


    看來今日,齊王和太子真的難逃一死了。


    ……


    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


    太極宮內,李淵今日起的很早,他的臉上帶著幾分的疲憊,昨晚難得他沒有召妃子侍寢,今日早早的便醒了過來。


    在內侍和宮女的服侍下,穿上衣冠。


    待衣冠穿戴完畢後,李淵長唿了一口濁氣。


    “玄真他們可到了?”


    “迴稟陛下,魏國公、宋國公、江國公等已在海池等候。”


    一旁的內侍躬身迴應著。


    李淵長歎了口氣,又淡淡的“嗯”了一聲,望著銅鏡內年邁的自己,他神色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擔憂。


    昨晚李淵做了一個噩夢,一龍鬥二虎,那條龍撕裂兩隻猛虎,將它們的頭顱甩到了自己的麵前,兩個虎頭被扔到他麵前後,突然變成了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還沒有等他仔細看,他便被噩夢驚醒,被嚇出一身的冷汗。


    在他驚醒後,便立刻派人去召裴寂、蕭瑀和陳叔達等人入宮。


    這三人中裴寂擅長解夢,蕭瑀和陳叔達也都是李淵曾經的摯友,在他奪天下的時候兩人也曾經立下功勞,現在都是他的股肱之臣。


    正好今日他要讓自己的三個兒子進來對峙,日後誰是太子,也必須要有他們三人見證。


    “擺駕海池!”


    “諾~”


    內侍跪拜應聲。


    沒多久李淵的鑾駕便準備齊全,抬著他前往海池。


    而此刻愁容滿麵的李淵卻還不知道,就在距離海池不遠的臨湖殿外的樹林間,尉遲敬德等人已經埋伏其中。


    半個時辰後。


    玄武門外,一支人數不下五百人身著金黃甲胄的隊伍,正緩緩而來。


    在這支隊伍正前方,一位身穿紅色圓領長袍,腰戴玉帶,頭戴金冠,相貌不凡的中年人,正騎著棗紅高頭大馬。


    在他身旁緊跟隨著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瘦高青年,看著年歲不大,但是麵相帶著濃烈的戾氣,眼中睥睨仿佛一切都入不得他眼中一般。


    這二人,前者便是大唐此刻的太子李建成,後者便是齊王李元吉了。


    玄武門上。


    看著他們的到來,四雙眼睛虎視眈眈,不由得屏氣凝神。


    一股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眼看著天邊亮起了魚肚白。


    遠在秦王府的林浩,正坐在秦王府正殿外的台階上,望著麵前一灣正盛開的荷花池,托著自己的下巴,悠悠的唿出一口濁氣。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啊。”


    他一聲感慨,他念的是黃巢的詩,雖然有些不對時候,不過還是蠻應景的,不是嗎?


    他才剛剛念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嗤笑。


    他不悅的迴頭,卻發現是長孫無垢帶著李泰和李承乾正站在自己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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