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已至,夜色如墨,萬籟俱寂。


    都城一隅,嫣合齋的門扉緊閉,在寂寥的夜空之下,透著幾分神秘與詭異。


    一鉤彎月,似銀鐮般懸於天際,清冷的月光灑落,給這寂靜的夜增添了一絲幽寒。


    嫣合齋門前,一道瘦骨嶙峋的身影悄然佇立。


    那雙手,如枯樹枝椏般骨瘦如柴,微微顫抖著,緩緩抬起,握住了門上碩大的銅環。


    隨著手臂的用力,銅環嘎吱嘎吱地作響,在這寂靜的夜裏,聲音格外刺耳,緊接著,便是有節奏的叩門聲,“咚咚咚”,仿佛敲在人心上。


    “吱呀——”一聲,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隻夠看清門外模糊的人影。


    門內,一雙警惕的眼睛正透過縫隙,仔細打量著門外的來者。良久,那觀察的動作微微一頓,似是確認了什麽,又似是仍在猶豫。


    半晌之後,從門內傳來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仿佛從黑暗深處傳來,“閣下想點什麽貨?”


    門外,頭戴鬥笠的人,身形佝僂,聽到這問話,身軀明顯一僵,好似被這突如其來的詢問驚到。


    緊接著,那佝僂的身子微微顫動,似是在思索著什麽。片刻後,他緩緩伸手,探入裏衣之中,動作遲緩而謹慎。


    門內的人緊緊盯著那隻手,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當看到門外之人從裏衣中拿出一塊東西時,他的神色瞬間大變,原本警惕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敬畏。


    “吱呀”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大門打開的幅度更大了些。


    他急忙伸出手,接過門外之人手中的物件,聲音也變得恭敬起來,“都準備好了,您請進,進去稍作等候便行。”說罷,側身讓開,示意門外之人入內。


    那佝僂的身影微微頷首,踏入了嫣合齋的大門,門在其身後緩緩關上,厚重的門板隔絕了外麵的月光。


    長夏與巳宸二人輕巧如燕,悄無聲息地伏於嫣合齋高高的牆頭之上。


    夜色如墨,唯有一彎冷月高懸天際,灑下清冷幽光,將二人的身影淺淺勾勒。


    他們屏住唿吸,將牆下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隻見那扇緊閉的大門緩緩開啟,開門之人身形瘦削,眼神中透著一股狠厲與警覺。


    他探出身子,警惕地朝四周張望,目光如炬,似要將黑暗中的一切窺探清楚。


    那雙眼在夜色中閃爍著寒光,如同夜梟一般,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許久,他才微微頷首,似是確認了周遭並無異常,而後緩緩關上了大門,那“吱呀”的關門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長夏收迴目光,側頭看向身旁的巳宸,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沉穩。


    她朱唇輕啟,聲音低若蚊蠅,卻字字清晰有力:“半個時辰,若半個時辰之後我仍未歸來,你便即刻帶人闖入。切不可耽擱,以免生變。”


    巳宸緊握著手中的長劍,指節泛白,鄭重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擔憂與不舍。


    她輕聲說道:“師父放心,您此去務必萬分小心,我在這牆外靜候您平安歸來。”


    長夏微微一笑,抬手輕輕拍了拍巳宸的肩膀,溫柔道:“好。”


    說罷,她身形一閃,如同一道黑色的鬼魅般,悄然躍下牆頭,轉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長夏輕抿雙唇,眸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旋即周身泛起一陣奇異的黑霧,身形如鬼魅般,於無形之中化為一縷煙霧,輕飄飄地穿過緊閉的門窗,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那間廂房。


    廂房內,燭火搖曳,光影斑駁。


    一個身影背對著長夏,正慢悠悠地動作著。


    隻見他抬手摘下頭上的鬥笠,順手放在一旁的案幾上,緊接著,又緩緩脫去身上那件厚重的長袍,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極為放鬆。


    隨著衣物的褪去,原本佝僂老態的身軀竟漸漸挺直,那一瞬間,他好似脫胎換骨一般。


    此人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那曲調在這靜謐的廂房內悠悠迴蕩,透著幾分愜意,一邊將脫下來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掛在衣架上,動作嫻熟而自然。


    掛好衣物後,他搓了搓手,扭動著身子,似是活動筋骨。


    然而,就在他扭身的刹那,原本輕鬆的神情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驚恐。


    他瞪大了雙眼,眼珠子仿佛要從眼眶中蹦出來,嘴巴大張,想要發出驚叫聲,可那聲音卻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卡住,卡在喉嚨裏,半晌都無法發出。


    他雙腿發軟,一個踉蹌,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雙手下意識地在身後摸索著,想要尋找支撐,眼神中滿是震恐,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那個正從容不迫坐著的人。


    長夏穩穩地坐在桌旁,燭火的光芒照映在她的臉上,一半被柔和的光亮所籠罩;另一半卻隱於陰影之中,透著陰騭。


    她不緊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壺,輕緩地傾倒著,琥珀色的茶水順著壺嘴潺潺流出,落入杯中,發出悅耳的聲響。


    待茶杯斟滿,長夏放下茶壺,微微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直地射向地上的人,朱唇輕啟,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王大人,真是巧啊,在這裏能見到你,本王可著實意外得很呐。”


    那聲音在廂房內迴蕩,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讓空氣都為之凝滯。


    這位被長夏稱為王大人的人便是朝中趙懷晉的黨羽。


    這位王大人不是在找趙懷晉喝茶就是在找他喝茶的路上。


    總之,一棵牆頭草。


    王大人麵色如土,驚恐萬分,見長夏這般威勢,連忙“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腦袋重重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雙手不停搓動,似是想借此緩解內心的恐懼,臉上滿是哀痛之色,嘴裏不住地求饒:“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小人知錯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寬恕小人這一迴吧……”那聲音帶著哭腔,顫抖不已。


    長夏眼眸輕抬,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與冷漠,猶如冰刀般銳利。


    她微微啟唇,聲音不高不低,卻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王大人,看來你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與本王說?”


    王大人忙不迭地點頭,腦袋如搗蒜一般,磕得地麵咚咚作響,口中連連稱是:“是是是,小人有話要說,有話要說……”


    長夏依舊一臉冷漠,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直地盯著王大人,一字一頓地說道:“不過,現在本王給你個機會,本王問,你答。答得對,保你一條生路;答得不對,就休怪本王不客氣。”


    王大人聽了,臉上的神色瞬間緊張起來,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吞咽著口水,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浸濕了他的衣領。


    長夏見狀,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遞向王大人。


    王大人望著那茶杯,眼中滿是疑惑與半信半疑,但在長夏的注視下,他還是顫抖著伸出手,緩緩接過了茶杯。


    就在這時,長夏再次拿起茶壺,隻見她的手上冒著絲絲白煙,一股熾熱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眨眼間,原本溫熱的茶水在茶壺中劇烈翻滾,變得滾燙無比。


    隨著溫度的升高,茶壺的顏色也逐漸變得通紅,好似被烈火煆燒過一般。


    長夏不緊不慢,待茶壺通體赤紅,才緩緩端起,將滾燙的茶水慢慢地往王大人手中的茶杯裏倒去。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脅:“王大人,你可端好了。若是這杯子掉了,你的腦袋也就跟著掉了。”


    王大人聞言,嘴裏發出“咿呀”的聲音,似是想要辯解或是求饒,可長夏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繼續緩緩地倒著茶水。


    滾燙的茶水很快就將茶杯注滿,熱氣騰騰,升騰而起的水汽模糊了王大人的視線。


    王大人的手被燙得不住顫抖,手指漸漸發紅,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可他卻不敢有絲毫放鬆,死死地握住茶杯,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讓茶杯掉落。


    長夏見狀,這才停下倒茶的動作,目光如炬地盯著王大人,開口問道:“你們來這兒,究竟是交易什麽?”


    王大人此時靈力被封,如同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想要說話卻力不從心。


    他艱難地張了張嘴,提高音量卻發不出聲音,隻能低聲下氣地哀求:“王爺……王爺,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您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錯了?看來你是不想好好迴答本王的問題了。”


    長夏微微抬了抬眉梢,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毫不猶豫地再次端起茶壺,將滾燙的熱茶繼續往茶杯裏倒去。那濃烈的水汽瞬間彌漫開來,溢出杯壁的茶水如滾燙的岩漿般,直接滴落在王大人的手上。


    茶水滴落之處,瞬間冒出赤紅的血泡,王大人疼得臉色煞白,五官扭曲在一起,嘴裏發出痛苦的慘叫。


    他咬緊牙關,身體不停地搖晃著,手中的茶杯也跟著劇烈顫抖,可他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因為他知道,一旦茶杯掉落,等待他的將是更可怕的後果。


    那滾燙的茶水,如同無情的刑罰,灼燒著他的皮膚,也灼燒著他的神經……


    “王大人,知道了怎麽迴答了麽?”


    王大人一介文官,現在這般刑罰足以讓他眼前發黑,身體發軟,哪裏還能夠聽得進去什麽話。


    可是就在長夏再次舉起手時,王大人渾濁的眼目猛地清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長夏勾唇輕輕一笑:“是麽,說來聽聽。”


    “我們,我們來這兒,是因為靈力....因為靈力.......”


    “誰的靈力?何人指使?送往何方?”


    “......那些偏僻鄉村下等精怪,指使之人我也不知道,隻是聽聞服用靈力煉就出來的靈丹,不僅能夠延年益壽,而且還能夠增進修為。這些靈力一般都是在何方煉就成靈丹的我不知道的,我隻是每一個月都在這個時候來取丹藥。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啊王爺,求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


    “這件事情趙懷晉可知道?”


    王大人一愣,隨即眸底微微一變,好似有什麽心思出現。


    長夏毫不留情,還不等王大人開口說話,她再次將如同岩漿似的熱茶倒了下去,握著杯子的手不住的顫抖,可是卻不敢放開半分。


    她語氣開始不耐:“快點說,本王的耐心可不好,這一次若是迴答錯了,那王大人往後寫奏書的手不僅廢了,而且王大人這諫言的聲音也廢了。”


    王大人身子骨軟成不成樣子。


    他往日裏在朝堂之上可是沒少說過煊驕王的壞話,這樣一來,自己若是不再說出實情,那他今夜豈不是廢了。


    “本王不介意讓王大人提前一步衣錦還鄉,隻是王大人知曉這麽多東西,就是不知道這還鄉的歸途是否會順利?”


    “我......我說.....我說.......”


    長夏冷眸盯著他,用靈術控製著茶壺,就這般高懸在他的頭上。


    王大人的眼中滿是害怕和畏懼,他悄悄盯著注意著頭上的定時炸彈。


    冷汗直流。


    “........這件事情,這件事情,趙懷晉並不知曉,但是...但是我知道他的另一件事!”


    好似是生怕長夏真的會將這個東西潑在他的身上,他趕緊改口。


    長夏盯著他:“說下去。”


    王大人這才鬆了口氣:“趙懷晉一直以來都服用著丹藥,但不是這種丹藥,那種丹藥煉就過程很是神秘和複雜,每一次他服用之時都會遣散身邊的人。所以身邊的人幾乎沒人知道,我也是在無意之中發現的。”


    “然後呢?”


    “然後,然後趙懷晉好像想要再有一個孩子。”


    “孩子?”


    聽到了長夏逐漸地感興趣,他越說越起勁:“是的,前段時間他府中的侍妾懷孕了,聽聞還是個男孩,於是他便格外注意,不僅不讓這個消息被趙氏家族知道,而且就連貼身照顧侍妾的人一夜之間全部被扒去了舌頭。怪嚇人的。”


    這趙懷晉難不成是想用這個未出生的孩子來奪得趙氏家族的族長之位。


    “趙老夫人身體如何?”


    王大人神態逐漸放鬆:“唉,也沒幾天了,這幾個月下床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


    “那趙扶桑呢?”


    王大人疑惑地重複道:“趙扶桑?王爺說的是趙懷晉的那個私生子?”


    可是話音剛落,長夏直接一個冷眼看了過來,他心中一寒:“他.....趙公子.....近日不在妖都城。”


    “趙懷晉可有為難他?”


    “為難?並沒有,隻是這找老夫人很是不喜歡這個小趙公子,於是連帶著趙懷晉也開始冷落他。”


    冷落他?那可未必。


    “你們手中的令牌是什麽意思?”


    王大人:“這塊令牌是身份的意思,隻要有這一個身份,你就可以先行一步拿走丹藥,這也算是一種憑證吧。”


    長夏拿起令牌:“取貨的時候可有什麽注意的?”


    王大人思索了一番後迴答:“要注意的地方......那便是拿到丹藥後切不可驗貨,要等到他們離開的時候才能打開。”


    “這有什麽用?萬一是假的呢?”


    “不會有假,我可是親眼見到取靈力煉丹的過程。”


    “你看到了?在何處?”


    王大人說道:“這個地方王爺也知道啊。”


    長夏蹙眉:“我知道?”


    王大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這個地方就在執法司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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