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內花枝朵朵,細碎的陽光穿過那些枝椏縫隙在地上撒了一地碎金。


    春光漫漫,春宴之事幾乎不知道從何處傳播,竟然在整個妖都傳遍。遠在北荒的扶蘇氏也聽到了消息。一時間上奏彈劾長夏的人比比皆是。


    四下悄靜無人,李盛年看著樹上嬌豔欲滴的紅山茶。


    “殿下,查清楚了,扶蘇氏在漠山一帶發現了座富裕礦山,而那座礦山的主人本是屠蘇氏。”


    阿左抱拳冷臉匯報著。


    這時李盛年卻是神色冰冷,嘴角微微一勾:“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是扶蘇氏的計謀。”


    李盛年點點頭:“區區兩個家中無足輕重的庶出,我還以為這扶蘇氏的人也學會大義之舉了。此次,不僅還想給妖域施壓,還想借機要挾王爺爺?”他沉眸著,眼裏暗藏著的兇光緩緩溢出,他薄唇輕啟,“既如此,給扶蘇氏一個警告。”


    阿左會意,抱拳點頭消失在一片春色之中。


    也不知道她查案查的如何了?


    在妖宮本就嚴禁使用靈術,可李盛年哪是守規矩之人?他一向狂妄,怎會被囚?隻見他身形一閃,扭身之際,便毫無聲息地折下一枝盛開的紅山茶,隨後化影消失。


    豔紅似火的山茶在枝頭絢爛地盛開著,那嬌豔欲滴的花瓣,像是被天邊最豔麗的晚霞染就。此時,陽光正好,金色的光線穿過斑駁的樹葉,灑在花朵上,宛如碎金一般,熠熠生輝,為這豔麗的山茶更添幾分華貴之氣。


    不遠處的千鯉池,水波蕩漾。


    陽光傾灑在池麵,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隨著水波的起伏閃爍不定,恰似無數金色的鱗片在水中遊弋,又像是池中藏著一座用金子打造的寶庫,光芒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微風吹過,池邊的垂柳輕舞,似在與這滿池的浮光嬉戲。


    長夏知道這元川姌又在作妖,說不定又要過來給自己添堵,那些執法司的人說的話她即使會有些忌憚,可是又不會聽。


    於是她起身,眼神示意柳絮站到自己身邊。


    “喲,煊驕王好大的官架子,還不知道你很快就會被革除執法司司政一職了吧?”還不見她人,她那尖銳諷刺的嘲諷就出現了。


    長夏隻覺心煩惡心。


    她沉臉負手看著來的人。


    元川姌身後的六駙馬站的恭敬,手中拿著本該是宮女拿的披風。


    元川姌身著華服,恰似那春日中最絢爛的繁花織就。衣袂飄飄,為這春色更添幾分華彩。


    她的容顏嬌俏無比,瓊鼻挺翹,櫻唇不點而朱,肌膚白皙勝雪,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瑩潤的光澤,恰似那羊脂美玉。


    她蓮步輕移,身姿婀娜,可舉手投足間卻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跋扈之氣。


    她是妖族公主,那高高在上的姿態盡顯無遺,仿佛這世間萬物皆在她的掌控之下。


    她柳眉輕挑之時,威嚴自生,讓人不敢直視,仿若她就是這天地間的主宰,她的嬌容因這跋扈像是帶刺的玫瑰,雖美卻也讓人有些望而卻步。


    “六公主,你來作甚?”


    元川姌這時視線一下子就停留在了長夏身旁的柳絮身上,那眼神富含深意:“本宮來此查案,還需要和你匯報?”


    長夏微微蹙眉:“當然不用,隻是六公主如此陣仗,本王還以為六公主是來抓人的?可是查到了真兇?”


    元川姌紅唇一勾:“當然,來人,給本宮把那個宮人拿下!”


    長夏眉尾微微一抬,眼中的震懾之色讓在場的人紛紛一震:“誰敢?”


    元川姌此時看著自己的人紛紛不動,更是又驚又氣:“愣著幹嘛!還不快去!你們是本宮的人還是她的人!”


    這時有個膽子大的人上前輕聲開口:“六殿下,陛下隻是讓我們輔助煊驕王辦案,並未....並未說過要抓人。”


    “啪!”清脆響亮的巴掌響起,那人嘴角赫然溢血。


    一向安靜文雅的六駙馬放下手,眼中暗暗掩藏著幾分怒意:“你是公主殿下的人,莫要吃裏爬外。”


    那寒聲的警告讓身邊的人各個麵露難色,於是他們暗道一聲:“煊驕王,得罪了。”


    正要上前,左右的執法司出來,站在長夏身前,他們手搭腰間之刃,神情凝重地盯著眼前的人。


    元川姌端放在腰前的玉手緩緩垂下,攥緊了拳頭,目中噴火盯著長夏:“長夏!”


    長夏說道:“六殿下,此案本王已經找到了一個關鍵性的線索,相信不用三日,此案定會破。”


    元川姌原本白皙的麵龐此刻已然漲得通紅,那精致的眉眼間全然被慍怒所占據,仿佛能噴出火來一般。


    她緊緊地咬著下唇,嘴唇微微顫抖著,可見心中的惱怒已然到了極致。


    而在這濃鬱的慍怒之中,還摻雜著幾分極為明顯的不可置信的意外之色,她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驚愕與疑惑,仿佛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讓她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沉默了片刻之後,她終於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聲音帶著一絲冷硬與決然:“.....希望如此....三日期限。”說到這兒,她微微頓了一下,眼中的怒火似乎又燃燒得更旺了些,提高了聲調接著道:“如若三日你還沒查出來,那便是死罪。哼!到時候哪怕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住你!”


    長夏揚起一個笑:“死的人,不一定是本王。”接著她的視線緩緩與元川姌身邊的六駙馬相撞。


    元川姌浩浩湯湯地來,氣勢洶洶地走,帶著一腔怒意說不定迴去六駙馬又免不了一頓罵。


    長夏斜眸一瞥,不遠處的陰司暗暗會意,悄悄跟了上去。


    這個時候,長夏扭身之際就看到李盛年抱手站在那白石欄處,眼底含著淺淺的笑意,正看著她。


    可是長夏卻覺得他的這個笑之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怎麽?聽到自己隻有三天的時間,如今時間過半,還沒有查清楚這件事情很高興?


    真是個神經病!這些人就是他媽的給老子添堵的。


    長夏對他翻了個白眼,走向他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麽?你的禁足好像還沒撤吧?”


    李盛年帶著從未有過的幾分無辜之色:“這是我的靈術縮影,又不是我本人,你急什麽?”


    長夏不免有些懷疑,蹙眉伸手,結果結結實實地摸到了李盛年的手臂上。


    烏瑰說的沒錯,隔著衣料都可以感受到那走勢起伏的肌肉。


    李盛年一笑:“你怎麽那麽笨?這你都信?”那毫不掩飾的嘲笑讓長夏火冒三丈。


    她卯足了勁兒重重一拍:“沒事兒就滾開,別耽誤本王查案。來人,送王孫殿下迴宮!”


    李盛年痛的身軀微微晃動,見到執法司的人過來後,把玩著手中的紅山茶:“我來呢,本來是想給你幾條線索的。”


    長夏一聽線索,抬手讓執法司的人駐足。


    她眼中帶著幾分懷疑:“不應該是你的供詞麽?”


    李盛年微微收斂住幾分笑意。


    陽光下,他帶著幾分少年之氣。一隻手隨意地撐在後麵那粗壯的欄杆上。另一隻手則撚著一朵紅山茶輕輕轉動,那花朵在他手中似有了生命,歡快地跳躍。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恰似春日裏抽條的柳枝。指甲蓋顆顆飽滿圓潤,泛著健康的光澤。


    青筋微微突起的手握著兵器時,總能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他微微歪著頭,那端正束起的黑發規矩地落於銀冠之中。


    周正英俊的長相麵色沉暈之時,便是天選帝王之相。


    可是就是這樣一張臉,此時眉頭微微一擰,神情帶著些許的無辜,斑駁的樹影灑在他身上,輕輕落在他的臉龐:“長夏,你再懷疑我,我可真的生氣了。”


    帶著綿綿的討饒商量的語氣,讓長夏一時間有些愣住。


    這眼前的人還是李盛年麽?


    李盛年還會這樣說話?


    “你好好說話。”


    李盛年這時才話音收斂幾分,有些不悅起來:“你恐怕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和六駙馬有關了吧,但是找不到證據。”


    長夏不以為意:“找不到證據,那便創造證據。”


    李盛年嘖了聲,再次說道:“你好好說話,這次事關三荒,如果你查不出來,你可就是死罪難逃了。”


    長夏繼續麵不改色,絲毫沒有慌亂和擔憂:“那又如何?”


    李盛年知道這樣講下去她是不會聽的,於是抬眼掃了眼那邊站著的柳絮,道:“他就是屠蘇岩?”


    “怎麽?你要殺他?他可是你們西荒的人。”


    “你.....算了,不想和你再浪費口舌了。這個,給你。”


    長夏看著李盛年給自己的紙卷。


    “何物?”


    “我,我閑來無事,隨便查了點扶蘇氏陷害屠蘇氏的證據,還有扶蘇氏內部的那些醃髒之事。”他滿不在乎地說著。


    這,不裝會死?


    這可是宗族的秘密,就這樣被他隨隨便便查到了?就算他是西荒王孫又如何?他這麽快就查到了,難道他預先想好了一切?


    “這真的假的?”


    李盛年身軀站直,搭在那欄杆上的手緩緩一收:“咱們相識數十年之久,你竟然信不過我?”他直接把那個紙卷從她手中拿走,“你愛要不要。”


    看吧看吧,死對頭之間哪裏會有什麽及時雨?哪裏會有什麽互幫互助?


    長夏啊長夏,你被他坑了那麽多次,難不成還要繼續上當?


    哼,休想。


    長夏留下一句:“王孫殿下的東西,本王不敢領受。”


    說完扭身就走了。


    李盛年恨得牙癢癢。


    行!真行!那個死綠茶男對你裝無辜你就領受!真行!長夏!你好樣的!


    長夏重新來到牢獄之中,看著那兩具屍體,她抱著手,問道:“如何?”


    仵作歎了聲,搖搖頭:“還是沒有查出任何線索。”


    長夏抬眸一撇,那仵作嚇得連忙垂眸。


    “抬去執法司。”


    “是。”


    剛出牢獄大門,就迎麵遇到了槐序。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宛如一朵在風中瑟瑟發抖卻依然堅強盛開的殘花。


    他在寒水之中跪了整整一夜,可是因為倔強之色,讓他依舊身姿挺拔,體態修正。


    陽光灑在他身上,像是給他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卻無法驅散他身上那深深的寒意。


    他身著一襲長衫,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長衫的顏色因為時間久遠有些黯淡,卻依然能看出曾經的華貴。


    他肩上披著的披風,也未能完全抵禦寒冷,在陽光下微風下,微微飄動。


    他的眼神中透著無盡的溫柔與深情,看向長夏的目光裏,有疲憊、有眷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仿佛隻要長夏一個眼神,他便能忘卻所有的痛苦。


    微風輕輕拂過,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像是一片隨時可能飄落的樹葉。


    執法司的人紛紛一愣,看了看長夏隨後又看了看那個站在風中的煊驕王妃。


    他們很懂事地說道:“王爺,我們先迴執法司了。”


    長夏上前信步走向槐序。


    執法司的人見了,開始議論道:


    “誰說咱們王爺要和王妃和離的?這看著也不像啊?”


    “是啊,這王爺昨晚還專門去淑君宮中去救王妃呢,兩人感情好著的,別聽那些人瞎說。”


    “可是,這和離之事不是陛下說的麽?就算兩人再如何恩愛,到後麵不是還得遵旨。”


    一陣沉默後,執法司的兄弟紛紛沉默地看著說這句話的人。


    隨後那人也是一愣:“我的意思是當然也不希望咱們王爺和離,隻是.......”


    “你囉嗦了。”


    一句輕飄飄的話讓那個人瞬間閉嘴。


    長夏看著槐序,他身邊的官飛會意,也退下了。


    長夏掃了眼槐序的身子骨:“看來李盛年的那些靈氣沒把你弄死?”


    槐序眼底的柔情在這句話說出後緩緩變為了失落和憂傷之色。


    “我....我....長夏,謝謝你。”他半天說不出話來,隻能這樣說一句。


    “我也不是非要救你,隻是想讓你知道,你的命是我的,該收你的命的人隻能是我。”


    聽到這句話的槐序先是一怔,接著很快並且很明顯地神色一變,緩緩變為幾分意外,還有幾分小小的竊喜:“你說,我是你的?”


    長夏擰眉,神情更是不解。


    一旁出來的烏瑰聽到這句話,瞬間氣笑了:“兄弟,你這理解能力師從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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