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泉宮外。


    一列列身著黑甲的衛士整齊而肅穆地站立著。


    他們身上的黑色鎧甲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他們將整個行宮嚴嚴實實地包圍了起來,仿佛一道堅不可摧的黑色屏障。


    行宮四周,煙靄朦朧,翠綠的柳枝隨風輕輕搖曳著。


    絲絲縷縷的白紗從宮簷、迴廊處垂落下來,隨著那輕柔的微風緩緩飄動。


    長夏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緊緊跟在上官的身後緩緩走進了這湯泉宮。


    剛一踏入,她的目光便被不遠處那個已經被嚇得抖如篩子的小宮女所吸引。


    隻見那小宮女麵色慘白如紙,嘴唇不停地顫抖著,身體更是不受控製地劇烈抖動,仿佛下一刻就會癱倒在地。


    再往前行,長夏瞧見元川曇和元川姌也已然來到了此處,他們二人靜靜地站在一旁,神色各異,卻都透著一股凝重之感。


    除此之外,諸多王公貴胄也盡數等候在兩側,他們身著華麗的服飾,佩戴著各種珍稀的珠寶配飾,平日裏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此刻卻也收斂了許多,皆是一臉的敬畏,安靜地站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長夏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尊榻之上的妖尊身上。


    妖尊麵色陰沉,一臉的不耐清晰地寫在臉上,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讓她厭煩至極。


    她那深邃的眼眸中,正醞釀著沉沉的怒意,如同暴風雨來臨前那壓抑的烏雲,隨時都可能爆發出雷霆之怒。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一下又一下抬起又放下,每一次的動作都帶著些許煩躁與急切,隨後她緩緩闔上雙眼,像是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怒火,又像是在靜靜地等候著什麽,那周身散發出來的低氣壓,讓整個湯泉宮的氛圍愈發壓抑起來。


    “參見陛下。”


    長夏的聲音剛出來,她斜眼時就撇見了一旁的人群之中還站著李盛年。


    他怎麽會在這兒?


    剛剛說的王孫殿下是他?


    妖尊還未開口,元川姌先行一步喝道:“煊驕王,你故意在行宮殺人!好大的膽子!”


    長夏不耐地蹙眉。


    原來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上官這時說道:“六殿下,陛下還未說話,莫要失了禮數。”


    聽此,元川姌才收斂起來,並帶著些怯色撇了眼妖尊。


    妖尊這時緩緩睜開眼睛,她的視線下撇,隨後問道:“煊驕王,你可知眼前的這人?”


    長夏低眸,看著那全身濕透沒有任何血色的屍體。


    “不認識。”


    這個時候,就有人開口道:“你胡說!分明就是你派這個小宮女送書信給我王兄,我王兄才會來此赴約,煊驕王!你到底安的什麽心?!為何要殺我王兄!?”


    長夏抬眼間,那眸色帶著兇光,說話的人她有一點印象,是今日跟在元川姌身後的一個貴女。


    但是如果她口中說的王兄,那麽也就是她是王族?


    哪裏的王族?


    長夏淡定從容地道:“這位殿下,請慎言。”


    妖尊這時問:“煊驕王,你可來過這湯泉行宮?”


    “不曾。”


    這時妖尊的眼神落在那個小宮女身上。


    元川姌敏銳地覺察到了妖尊的視線,於是說道:“你撒謊!這個小宮女親眼見到你進了這個行宮。陛下麵前,你難道還要欺君?好大的膽子!”


    長夏冷哼一聲:“說的好像是真的看見似的,小宮女,我且問你,你真的見過我?”


    小宮女麵對著身邊的這些人,這些權勢滔天的人,得罪哪一邊另一邊的人都會殺了自己。可是,可是計劃當中並沒有這些,不是說自己隻要把煊驕王帶過來就可以了麽?


    為何這件事情還會牽扯到讓妖尊來定奪此事。


    小宮女嚇的幾乎不知道怎麽說話,這時元川姌說道:“你且放心說,陛下和本宮在這裏都會還你一個公道。你如實相告就好,如若不然,那便是極大的罪責。”


    小宮女微微抬眸,卻對上了長夏如火炙般的眼神。她嚇得趕緊縮迴了目光。


    妖尊則是冷冷地瞥向了元川姌,接著說道:“六公主,你說還是她說?”


    元川姌一嚇,後退:“兒臣隻是想盡快還扶蘇氏一個交代,並無它意。”


    扶蘇氏?北荒的那個扶蘇氏?


    死的人是扶蘇氏的人,那也就扯上了北荒王室。


    這個局還真是妙哉。


    於是就在這時,妖尊說道:“煊驕王既說不認識眼前的人,還從未來過湯泉行宮,那是不是就能說明此次的事情與煊驕王無關。那本座倒是很好奇,王孫殿下既然迷了路,還來到了這裏?怎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


    元川姌聽了這句話,先是一震,接著視線緩緩移到一旁站在人群之中的人身上。


    難道陛下懷疑是西荒王孫殺了扶蘇氏?


    那扯上一個西荒,這長夏究竟怎麽做到的,居然能夠滴水不漏還能夠逃脫的如此順利?


    李盛年緩緩走出,先是對妖尊行了一個禮,接著說道:“世上湊巧的事情還有很多?如若陛下不信,大可以讓執法司的人查,我聽聞妖都執法司可是掌管大荒諸多冤案的,並且也不會有人動手腳。”


    長夏看了眼李盛年。


    妖尊看著李盛年,麵上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說道:“西荒王孫對吾妖都之事了如指掌啊。”


    話語之中帶著的徐徐試探和冷漠的警告。


    李盛年倒也不慌不忙:“既然種種事件的真相都在指向我,那我願意留下來,配合執法司的大人們調查此次事件,並找出罪魁禍首。”


    長夏微微蹙額:他在拖延迴西荒的時間,他要留在這裏究竟要幹什麽?


    這時元川曇上前說道:“陛下還是先聽一聽這個宮女所言吧,以免冤枉了好人,還就此傷了三荒之間的和氣。”


    妖尊:“準。”


    小宮女哆哆嗦嗦開口,似是猶豫了好久,才下定決心說道:“小奴並未撒謊,今日小奴不小心衝撞了煊驕王,弄濕了王爺的衣裙,小奴帶王爺來此地更換。王爺說她不喜旁人伺候,於是就讓小奴下去了,之後不久,我就聽到了殿內有叫聲傳來,疑似爭吵,接著還聽到玻璃盞杯碎裂的聲音。然後......然後........”


    眾人都在等待著她接下去的話。


    長夏聲調一揚:“然後怎麽樣了?”


    “然後,我就聽到扶蘇殿下說什麽不要殺他,不要殺他這樣的話。”


    長夏輕抬眉頭,嘴角扯出一抹笑。


    “煊驕王,你還不認?!!還企圖將罪責推卸給王孫殿下,意圖挑起三荒戰亂!”


    元川姌直接喝道。


    好像恨不得盡快將長夏定罪。


    這時,李盛年扭頭冷眸盯著她:“六殿下,本王說的話,你沒聽見?”


    元川姌有些忌憚眼前這個滿是陰騭之氣的人。


    他是西荒的王孫殿下,最有望繼承西荒王座的人。她與他鬥無異於以卵擊石。


    況且這李盛年是出了名的活閻王,當初帶著自己的兵馬就直接殺進了妖域城池。他是一個瘋子,一個清醒的瘋子。


    自己可不能給這樣的瘋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否則對自己到時候會很不利。


    她垂眸,道:“這是我妖族之事,王孫殿下還請莫要插手。”


    長夏緩緩屈膝半蹲在小宮女身邊。


    那小宮女一驚一乍的,直哆嗦個不停。


    她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奴.....小奴叫,叫春酒。”


    長夏揚唇:“春酒,你入宮多久了?”


    “......我....我十歲開始入宮。”


    長夏點點頭,繼續問著她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那你平常都在哪裏當值?”


    “淑君宮中。”


    淑君?


    那個以前責罰過槐序的那個淑君?


    妖尊的雙眸緩緩一變。


    接著長夏再次問道:“你以前可有見過我?”


    “.....王爺.....王爺之姿.....小奴身份低微,不敢仰望。”


    長夏這時站起身來,直接切入正題說道:“你口口聲聲說連仰望都不敢,那從你口中說的衝撞王爺,是何罪名?”


    春酒神色驚變:“......按律.....按律,被貶黜妖域,拔去妖骨,永世不得入妖域。”


    “那你再說說,我是如何對你的?”


    春酒迴答:“王爺怒喝小奴,讓小奴自行去領罰。”


    “你在哪裏衝撞到我的?”


    “門洞外。”


    “門洞外?可是....上官大人,我剛剛是在何處?”


    妖尊撇眼看著上官。


    上官如實迴答:“花宴之上。”


    這時元川曇卻出奇地開口道:“花宴離門洞長廊需走上半個時辰,距離甚遠,如若王爺用的是靈術也會被發現,所以,王爺根本不可能會在那麽遠的距離,那麽多的賓客之中趕到門洞之中被一介小宮女衝撞。”


    長夏微微眯眼看著元川曇。


    這人又在耍什麽把戲?


    這時扶蘇氏的那個公主,直接哭著說道:“難道王兄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麽?!難道這就是妖都的律法麽?!還有天理麽?!”


    妖尊說道:“扶蘇小殿下的事情本座會給北荒一個交代,來人,扶蘇公主累了,先帶她下去休息。”


    這時,長夏接著說道:“春酒,你既然是在淑君宮中當差,為何會來到了這裏?”


    上官這時說道:“淑君宮位於西南,離這裏還隔著好幾座宮殿。你這刁奴莫不是在誆騙陛下?”


    春酒驚然一嚇:“小奴沒有!請陛下明察!小奴真的沒有!”


    妖尊直接冷聲道:“帶去褫靈台。”


    春酒在黑甲衛的拖拽下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求饒著。


    接著妖尊的視線落在了李盛年身上。


    “王孫殿下此事還未查明,隻能委屈你暫時留在妖都之中了。”


    這還真是正中李盛年的下懷,隻見李盛年正要說什麽,就聽到了長夏說道:“王孫殿下此行辛苦,宮中複雜,不如就先在本王府上落腳吧。”


    本王親自盯著你,就不信你還有什麽花招。


    李盛年嘴角似是露出了笑,“好啊,有勞煊驕王。”


    這件事情,最終讓執法司的人處理。此事畢竟事關北荒和西荒,還是不能輕舉妄動。


    不過這人走的這一步棋倒是相當妙。


    妖尊或許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是元川姌做的。


    隻是,元川姌的計劃或許並非是把扶蘇氏給殺死嫁禍給自己,而是讓這個人侮辱了自己,到時候自己就迴去北荒。


    到那時,說不定半路就會被她殺死。


    讓她在意的不是那個宮女的那些胡謅出來的話,而是那個人在臨死之前說的那句三王向你問好。


    元川途?


    元川途死了,是她親手殺死的。絕對不會有問題,可是是誰借著元川途的名義來行如此一步棋,把西荒給卷進去,又和自己扯上關係?


    長夏靜靜地坐在那熱鬧非凡的宴席之間,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著麵前杯中澄澈的清酒。


    那酒水在精致的酒杯中微微晃動著,折射出周圍璀璨的光影,仿佛也在應和著這看似繁華的氛圍。


    此時,四周皆是歌舞升平之象。


    身姿婀娜的舞女們身著華麗的服飾,輕紗飄舞,彩帶飛揚,她們隨著那悠揚的樂曲翩翩起舞,每一個動作都輕盈優美,仿佛是從畫卷中走出的仙子,盡情地展示著那令人陶醉的舞姿。


    而一旁的樂師們則全神貫注地演奏著,各種樂器交織出的美妙旋律迴蕩在整個大廳之中,或激昂,或婉轉,為這熱鬧的場景增添了一抹動人的聲色。


    宮殿之外,五彩斑斕的煙花正燃燃綻放著。


    一朵又一朵絢麗的煙花衝向夜空,在那無盡的黑暗中瞬間炸開,化作漫天璀璨的星芒,如同一朵朵盛開在夜空中的巨大花朵,紅的似火,粉的像霞,紫的如夢,將整個妖都王宮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然而,就在這一片看似和諧無比的景象之中,長夏的心中卻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寒意。


    她清楚地知道,北荒的王族竟然離奇地死在了這妖都王宮之中,這本該是一件足以掀起軒然大波、引發各方動蕩的驚天大事。


    可如今,眼前這歌舞依舊,煙花照常綻放,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沒有絲毫的慌亂,沒有任何的波瀾,一切都還是那麽平靜和諧,平靜得讓人覺得有些詭異,和諧得仿佛那北荒王族的死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幻夢罷了。


    隻是宴席之上並未看到那個扶蘇氏的小公主。


    淑君,覃修氏。


    難道此次的事情又和槐序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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