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種平抱著豆子走出林中時,第一個撞見的並非荀彧而是檀女,的確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郎君!”檀女麵上潮紅未退,濃勝檀木的發絲散落在耳邊,襯得肌膚愈加雪白。


    她在林外躊躇許久,不知該如何避過荀彧,提醒種平盡快離開東郡。


    見到種平出林,檀女立即迎上前,神色急切難掩,她緊緊攥著種平衣袖,指尖發白,有心開口,餘光卻瞥見典韋等人,縱有萬語千言,也道出不得。


    “發生何事?”種平詫異於檀女此刻的狼狽,自他初見對方至今日,檀女給種平的印象一直是精致優美的。


    仿若插在名貴瓷器中,被精心溫養的垂枝碧桃,或是書架之上,用以裝點的匠作手偶。


    不論發生什麽事,她應當永遠都能保持住那嫵媚動人的妝發才對。


    “……無甚大事。”檀女貝齒咬住下唇,目光遊移不定,頻頻停留在典韋身上。


    種平念及檀女是應了他的請求,去照料在他房中“醉酒”的戲誌才,頓時了悟:


    她這番情態,恐怕是受了戲誌才的驚嚇,以為他二人有嫌隙,故而急急出府尋覓。


    “娘!嗚嗚……”種平懷裏的豆子突然抓住檀女垂在胸前的一縷發絲,半睜著眼睛,小聲抽噎。


    他今日遭了過度的驚嚇,神智混亂,剛被隨從抱出時見誰都發抖,哭嚎不住。


    種平生怕這孩子哭背過氣,損傷心脈,隻得僵著身子,迴憶著上輩子見過的,母親撫慰嬰兒的姿勢抱起豆子。


    事實證明,種平這魅力值加的不錯。


    豆子淚眼朦朧,到了種平懷中,卻乖乖蜷縮起身子,仿若迴到親人手中,心中安定,慢慢止住哭聲,扒拉著種平衣襟不放。


    典韋嘖嘖稱奇:“不愧是太史令,連帶孩子都會!”


    種平額角垂下幾條黑線,他突然很好奇,以典韋這超凡脫俗的語言藝術,究竟是如何在軍中混的風生水起,而不招至眾人圍毆的。


    檀女被豆子這一聲“娘”,驚得雙頰羞紅,手足無措。


    一雙含情目欲語還休,眼波流轉,微微上挑,似喜似怨地睇了種平一眼。


    “這孩子當是受了驚,急著見他娘親……”種平尷尬地按住豆子的手,將檀女的發絲解救出來,猶豫著幫她攏好,順到耳後。


    “司馬在何處?”


    種平環顧四周,不見荀彧蹤跡,暗暗納悶。


    荀彧此時也在納悶,他既然知曉林中可能有大型野獸出沒,眼看種平隻帶著典韋及隨從數十人入內,久久不出,怎會不擔心?


    因而在林外等待的同時,著人持了自己手令,調遣士卒,以防不測。


    哪裏料得到,不過剛剛吹幹筆墨,便遇見曹操跟戲誌才便服前來,察看田間農事?


    得了隨從稟告,荀彧倉促間隻來得及卷好布帛,遞到隨從手中,徑自迎上前,言簡意賅,將此間發生之事一一道出。


    曹操聽得種平帶著典韋深入林中,不由皺眉:“伯衡怎的如此莽撞?他二人去了多久?”


    “約莫半個時辰。”


    “罷了罷了,先帶我去他二人入林之處等待……有惡來相護,伯衡應當無事。”


    曹操說著,示意荀彧領路,自己則與戲誌才跟在他身後,向著南方而來。


    “啊?”檀女如夢初醒,慌亂不已,“司馬,司馬……”


    說曹操曹操到,種平剛提起荀彧,便聽得曹操那熟悉中帶著焦急的唿喚聲。


    “伯衡?伯衡!”


    種平猝不及防被曹操拉到身邊,曹操上下打量著種平,見他並未受傷,略略鬆了口氣,佯怒道:“怎可如此衝動?我知伯衡急公好義,隻是也該量力而行,若未尋到那孩童,反被猛獸損傷,豈非一舉兩失?”


    “平知曉,是平之過。”種平唯唯諾諾,大為汗顏。


    他當時隻想著救人,的確不曾充分考慮所需麵對的危險,這般被曹操訓誡,種平恍惚間仿佛自曹操身上,看到了種輯的影子。


    種平心中又暖又澀,第一次對曹操生出些歸屬感,認錯態度更加誠懇。


    “不曾受傷,已是萬幸,如今救迴的孩童,也毫發無損,真是得天之佑,日後萬萬小心,不可行此險舉。”


    曹操又叮囑種平幾句,方才轉換話題:“那些被綁縛住的,是什麽人?”


    種平並不奇怪曹操為何會有此一問,典韋攻擊力太過強悍,吃了他一記橫掃過的黑山軍,大多飛得七零八落。


    這般情況下被隨從粗暴拉起綁縛,額頭上的黃巾大多散落在林中,單憑現在這副衣衫襤褸的模樣,的確難以辨認這些人的身份。


    “叔父,這些正是盤桓於黑山一帶的黃巾。埋伏在林中,恐怕是作為前軍斥候派出,打探田間情況,待農收之時,出兵劫掠。”


    種平說著,示意典韋將李逵推出,先向曹操介紹對方身份,隨即道:“叔父可直接問詢肅道,軍略之事,平口耳之學,不敢獻醜於前。”


    他雖對李逵的人品有點質疑,但一路行來,不可否認,這人談起排兵布陣,一套一套的,真不像個隻會誇誇其談之輩,肚腹之中的確有些東西。


    何況這位肅道先生與許邵友善,種平迴憶著許邵的相人之能,覺得李逵也許……真是個被史書疏漏的人才,也說不準。


    “這位先生?”


    曹操並不因為李逵此時狼狽的形象而輕視他,主動為李逵解開身上繩索,做足了禮賢下士的姿態。


    畢竟此人是種平推出來的,哪怕隻是個草包,曹操也會做足姿態,一是展現自己“禮賢”的一麵,二者抬高種平地位,表現對其的看中信任。


    明麵上他似乎在收攏李逵之心,實際醉翁之意不在酒,舉動言語中,卻是在拉攏種平的投效之心。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種平縱然為他獻策,身上依舊掛著“太史令”的官職,二人的關係也就隻能算是同僚,種平若想離開,曹操是沒有任何理由阻攔的。


    故而自種平入東郡,曹操“叔父”“抵足而眠”“不加幹涉”連環奉上,目的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收種平之心,讓他入自己帳中。


    他想要的,是謀士種伯衡,而非太史令種平。


    感謝


    卿佳否


    葉浽


    一念悠然


    wf無風


    莫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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