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後,媽和芬姨約了牌友來打麻將,爸和林伯父,小劉叔,林邁坐在沙發上聊最近的商界要聞。


    我拿著手機站在二樓的露台,雨落在玻璃頂上,像跳躍的舞者,我想撥給陳牧野,他卻先打來。


    “吃飯了嗎?”他問我。


    “剛吃完,你爸媽到南城了嗎?”


    “沒有。那邊也是暴雨,他們的班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起飛,我在等消息。”他的聲音充滿焦慮。


    “機場方會安排好的。別太擔心。”我安慰他。


    他嗯了一聲。


    “祝賀你畢業。”


    “畢業等於失業,一點也不值得慶祝。”


    “你不想來風雷上班?”


    我聽見我媽在叫我。


    “我要掛電話了。”


    “好,再見。”


    媽準備去三樓開牌局,交代我不要出門,外麵雨下得太大,我口裏答應她,心卻早就飛走。


    我拿了車鑰匙下樓,爸和林伯父在下象棋,小劉叔和林邁則在戰圍棋,我借口說有同學聚會出去一下,林邁看一眼外麵,很不放心地說:“雨這麽大,可以不去嗎?”


    “沒關係,不遠的。”我心虛不敢看林邁。


    “我送你去。”林邁起身。


    “不用,不遠的,我去打個照麵,很快迴來。”


    “那你開車小心點。”林邁望著我,眼神裏似有失望,小劉叔提醒林邁快下棋,我趁機快步離開。


    因為雨,去機場的路格外擁堵,暴雨天氣致使航班大麵積晚點延飛,機場裏麵隨處可見焦急等待的麵孔。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陳牧野,他見到我,很是意外。


    “你怎麽會來?”


    “因為雨,同學聚會也取消了。”我也想問自己為何冒雨前來。


    陳牧野已被焦慮和不安包圍。


    “我爸媽生平第一次坐飛機,結果這樣。”


    “天氣嘛!別想太多。”我不擅長講安慰話,他手裏捏著一個空礦泉水瓶,說沒胃口進食。“我去買點吃的給你。”


    “我不餓。”


    “你的肚子裏裝滿了擔心和著急。”


    我去便利店買泡麵給他吃。


    “他們早就想來南城看看傾盡家所有積蓄買的房子,總是丟不開家裏,我自作主張給他們訂了兩張機票。”


    “他們一定以你為傲。”


    他苦笑著搖頭。


    “我做得不好。”


    “你自立更生哪裏不好?”


    “買房還要拿父母的錢,已經算個失敗者。”


    “錢隻是一方麵。南城的房價太離譜。”


    他冷笑一聲。


    “你很需要一樣東西,卻掏不出錢來購買,隻好假裝不需要,那種挫敗感,你一定沒體會過。”


    “也有花再多錢都買不到的東西。”


    “你說感情?”


    我輕歎一聲。


    他將吃光的泡麵桶丟去垃圾桶。


    時間在飛快流逝,大雨得意地繼續傾盆而下,機場裏麵的不滿情緒在不斷升級,有人情緒激動地將盒飯憤然砸向地板,臉色蒼白的客服小姐低頭小心收拾幹淨,他的憤怒可以被理解,似乎大家都有各樣理由來發泄心中的不滿和憤怒,但這樣的發泄方式並不能解決暴雨天氣帶來的麻煩。


    我勸陳牧野先迴去等消息。


    他不肯,心存僥幸。


    “我想讓他們一出來就見到我。”


    他準備打持久戰,我進退兩難。


    “你快迴去,你來已經令我好開心。”


    “我是要迴去的。”看到他,我才意識到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他便多了份牽掛。


    我媽突然打電話來問我在哪裏,我忘記先前說的那個借口,隨口告訴她在機場,她也不問清原由,竟然以為我要離家出走,驚慌失措地掛掉電話,我再打過去,一直占線。


    陳牧野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映出一張疲憊的臉。


    我走近他身旁。


    “南城的雨水太多,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裏。”他沉著聲音說。


    “那你為何還留下來?”


    “它有其它城市無法比的優勢。”


    “得到比失去的多,你肯定有權衡。”


    他轉頭看著我,露出一絲笑容。


    “真的沒想到你會來。”


    “我們是朋友嘛。”


    “很難得。”


    “算是你在南城的收獲之一嗎?”我開玩笑說。


    “當然,你比我想像中好太多,除了不會做家務……”


    “你可不要宣揚出去影響我形象。”我調侃道。


    他臉上止不住的笑。


    “總不能讓你太完美吧?”


    我手機鈴響,我媽已經和司機在趕來機場的路上。


    “我媽來接我了。”我對陳牧野說。


    “嗯,你迴吧,謝謝你來看我。”


    走之前,我拜托客服小姐多留意陳牧野,總擔心在我走後,他也會變成一位狂躁人士。


    走出機場大門,雨勢未減,我在心裏默默祈禱雨快點停。沒過多久,司機開車載著我媽到達,果然是秦太,急著出來找女兒的人也是打扮得一絲不苟。


    車剛停穩,她開車門衝下來,一把抱住我。


    “婉寶貝喲,我早就覺得你今天不對勁,一起吃飯的時候話好少,一副心不在焉,悶悶不樂的樣子,我去打牌的時候不放心,特意交代你不要出門,你爸也是,看你出門也不攔你,快跟我迴家!我不會告訴你爸,你若不願意去風雷上班,我一定不會讓他逼你。”


    我哭笑不得地跟她上車,她在我耳邊不停嘮叨,我無力解釋。忽然覺得我媽是可憐的,除了那個眾人敬仰整天忙公事的的老公,她隻有我,我不該讓她這般操心。


    “我會去跟你爸談,你想考研的話,我肯定支持。但你不能一聲不吭地跑掉,幸虧我下樓的時候有心到你房間查看……”


    我靠著她在她的嘮叨聲中睡著。


    迴到家,林邁還在,他問我媽可不可以和我單獨聊幾句,我媽同意了。


    “我可不可以先去洗個澡?”我問林邁。


    “好,我可以在你房間等你嗎?”


    我沒意見。洗完澡出來,林邁坐在陽台的小桌子旁邊看雨。


    “過來坐。”他泡好了一杯玫瑰花茶給我。


    我拿幹毛巾擦著頭發坐過去。


    “你為什麽說謊?”他質問的語氣令我心慌。


    不等我開口,他繼續說道:“剛才我問過阿姨,你去了機場。如果你想離開南城,也帶上我好不好?”


    “帶得動嗎?你那麽大隻。”


    “你去機場見什麽人嗎?”我太小看林邁的洞察力。


    “男生?”他繼續追問我。


    “是也正常。”我故作輕鬆。


    “你不會這麽早就嫁人吧?”


    “如果有人肯娶的話,未嚐不可。”


    “當真?”


    “不是。”


    他起身走到我旁邊,拿過我手裏的毛巾幫我擦頭發,動作輕柔。


    “早點休息,晚安。”他將毛巾還給我,離開房間。


    我很想哭。


    過了三天,陳牧野來找我,氣色非常好。


    “我爸媽明天迴老家,在他們走之前,我想讓你去見見他們。”


    “為什麽?”我完沒有心理準備。


    “就是想讓他們見見你。”他模棱兩可。


    “為什麽?”


    “你是個好女生。”


    “你認識的好女生不止我一個吧?”我很猶豫。


    “但我隻想讓他們知道我在南城有你這樣好的一位朋友。”其實我這個朋友也沒為他做過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我有點受龐若驚。


    我答應會去。


    陳家父母熱情好客,做了一桌子家鄉菜,每碗菜都有辣椒,我吃得很辛苦,強忍眼淚。


    送我迴家的時候,陳牧野一臉歉意。


    “委屈你了,我爸媽很愛吃辣椒,如果我告訴他們你不能吃辣,他們肯定會遷就你,隻好委屈你成他們了。”


    我訝然一笑。


    “不要緊,其實我還好,吃了很多米飯,很飽。”


    “我爸媽好像挺喜歡南城,我要更加努力賺錢,換套大一點的房子接他們過來一起住。”


    “加油!”


    陳牧野很孝順,我很欣賞這一點,曉風也很孝順。


    汽車載著我們倆在流光溢彩的城市中穿行。


    “我該迴贈什麽給你爸媽呢?”我總不能白吃一頓家鄉菜。


    “不用迴贈什麽,看得出來,他們很喜歡你。”他望著窗外迴應我。“他們剛到南城那天,問我為何南城被稱作花城。”


    我想我知道該迴贈什麽給他們了。


    下車後,我讓他在門外稍等。自己進去到工具房拿了園藝剪刀剪了好些紅玫瑰用舊報紙包起來,叫陳牧野帶給他父母。


    “董事長他們是不是常常不在家?不能陪你。”他接過玫瑰花問我。


    “也還好。”


    “自己種那麽多玫瑰花,那男朋友應該送你什麽花?”


    我覺得好笑。


    “我種什麽花難道還要先向男朋友報備不成?”


    他捧著花束走到大門口,停住,轉身揚起手中的花束。


    “小心點啦!那些花!”我提醒他。


    考拉聽說我見陳牧野父母的事,很驚訝。


    “你們在交往嗎?”


    “沒有。”


    “有這個打算嗎?”


    “沒有。”


    她搖頭,一副搞不懂的表情。


    難道見他父母非得有個交往的前提?我笑她的想法還活在三十年前。


    “我敢打賭陳牧野一定是那樣認為的。”


    “隻是朋友間的正常互動。”


    “普通朋友還是男女朋友?”


    “當然是普通朋友啊!”


    “他這樣說的?你確定?”


    我語塞,他倒沒有說得這般詳細。


    考拉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一定要講得那麽精確嗎?”我覺得根本是她在小題大作。


    “你去問他啊!”


    “我不想因此失去一個朋友,我的每一位朋友都好珍貴。”


    “為什麽你問他就會失去一個朋友?所以你其實很明白,他和你之間的關係不可能隻是純潔的友誼。”


    我認輸,害怕繼續爭論下去,會不歡而散。


    曉風接到我的控訴電話,以為她會安慰我一番,卻反過來數落我。


    “你一邊和他搞曖昧又一邊撇清和他的關係,是嚴重的不道德行為。”


    我急了。


    “哪有搞曖昧?”


    “有沒有你最清楚,難不成還要我豎起耳朵費心費力地聽你講細節啊?”


    “我問你現在怎麽辦?”


    “別問我,問陳牧野!如果他有和你交往的想法,你必須亮出你的確切態度。”


    “我的確切態度?”


    “交往還是不交往?”


    一定要做得這麽徹底嗎?我已經六神無主了。


    “為你好啦!男生和女生之間不可能有純粹的友誼存在。徹底解決當然最好,聽不聽隨便你。”曉風掛掉電話。


    我糊塗了,和陳牧野的關係什麽時候走到了必須徹底說清楚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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