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何為帝王,儒生入仕潮(22)


    “聞人千重,可是一位老將,有著開國之功。”


    “其所培育的將領,遍布北央各路戰軍,就連鎮國侯也曾受其栽培。”


    “不止如此,聞人一族更與皇室聯姻,可以說和皇甫一族休戚與共,深得陛下器重,就連宮中禁軍統領,亦是聞人一族的子弟。”


    “當初,聞人千重的長子聞人昊蒼,也是個驚才豔豔的天驕,風頭與鎮國侯不相上下,但卻早早便沒了音訊,不明下落。”


    “別看如今聞人千重基本隱退,但其在武將中的影響力,依舊極大。”


    “當然,據你所言,聞人一族已是站隊滁王,想然私下與唐家的關係頗為緊密。”


    “但,若你能與之交好,便可涉足戰軍。”


    “若能在各路戰軍之中安插人手,想然,就算是陛下,也定會支持的。”


    澹台雪說道。


    林大庚點了點頭。


    聞人一族在軍中影響力非常人可比,可以說是一唿百應。


    最關鍵的是,人家年輕一輩中,多為女中豪傑,許久不曾誕下男娃,外人都傳是受了詛咒。


    但這,不正好利於自己拉攏嗎?


    實在不行,自己去聞人府中當個贅婿,也不吃虧啊。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


    啪!


    下了一夜的棋局也終是收盤。


    “五子連珠,你輸了。”


    林大庚起身迴房。


    澹台雪怔怔的看著棋盤,根本沒看出自己有輸的跡象。


    “可惡,這五子連珠究竟是個什麽路數。”


    此時,器魂出現,看了眼棋局,搖頭道:“伱確實輸了,你最多推算往後十子,而他,卻是看到了五十步之後。”


    唿!


    器魂一拂手,棋奩中飛出黑白棋子,紛紛落在了棋盤上。


    頃刻間,黑子大殺四方。


    “這......”


    澹台雪額頭冒出冷汗。


    可那廝落子,明明十分隨意,根本看不出對方是在思考。


    “棋老,有沒有可能,這隻是你推演出來的,並非林大庚所想。”


    “不可能!”


    棋老斷然喝道。


    “未解上古殘局,乃是主人畢生憾事,可此子隨意便可破之,這等大才,與你對弈,早已將你的思路了然於胸。”


    “需知,人外有人,你今後與之對弈,縱敗,也能及時恍然輸在何處,那時你的《天衍卦術》便可悟透五成。”


    “屆時,你便有資格使用這天地棋盤的力量。”


    澹台雪聞言點頭:“我定當努力。”


    ...


    接下來幾天,


    林大庚便和方雨晴於衙門之中,處理著瑣碎雜事。


    畢竟是皇城腳下,倒無大事,令人覺著無聊。


    皇甫暉如今暫居唐府,但為了避嫌,林大庚暫時並未前去相見。


    他在等。


    等一個時機。


    ...


    天策府。


    桃花源的秘境。


    依舊是上次林大庚與太子皇甫瑾相見的湖邊。


    茅草屋前,


    擺起一桌雅致小宴。


    一壺香氣四溢的百花釀,幾碟下酒小菜。


    對坐的人,卻是換成了皇甫瑾與蘇宗仁。


    “先生,您想通了?”


    皇甫瑾恭敬的說道。


    他可早就想請這位曾經的恩師來當幕僚了,奈何屢屢被拒。


    但不曾想,如今蘇宗仁竟然主動來投。


    卻見蘇宗仁淡然一笑:“俱是為了北央而已,無所謂通不通。”


    “當年不願入仕,隻是心憂學宮罷了。”


    “如今,學宮即將複興,我自當入仕。”


    “我之所以選擇殿下,乃殿下的理念與我一致。”


    “聖上雖英明,但太過猶豫不決,做事自要三思後行,但瞻前顧後過甚,隻會錯失良機。”


    “眼下的朝廷,缺乏狠厲,以致於外有強敵環伺,內有豺狼當道。”


    “殿下與聖上脾性同而小異,為大局計,可隱忍,但該專橫之餘,亦當處事霸道,唯有殿下,方可一改北央現狀。”


    “當初殿下以蛇吞象,拿下落陽宗,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呢。”


    皇甫瑾當年身為魏王,勢力平平,並無亮眼之色,甚至麵對落陽宗的屢屢挑釁,依舊笑臉相迎,以和為貴,以致於朝中不少人對其反唇相譏。


    當時的皇甫瑾,與武王、玄王相較,太不起眼了。


    但誰能想到,忍辱百年,當皇甫瑾亮招之際,才知曉這落陽宗竟有八成長老已在暗中效忠了皇甫瑾,直接逼的宗主不得不將聖女嫁其為妃。


    而落陽宗也自此與皇甫瑾撇不開關係,導致宗盟其餘勢力對落陽宗皆是排斥。


    不施萬丈深潭計,怎得驪龍項下珠。


    自那時起,這天下之人才曉得皇甫瑾的恐怖。


    “但是,自殿下入駐這天策府後,怎也變的一忍再忍?不複當年氣吞大宗的氣概?”


    “不瞞殿下,我與林大庚乃舊識,他於我學宮有恩,本欲投效殿下,一改朝堂風氣,但如今他卻是失望連連,說自己看錯了人。”


    “北央未來的主宰,竟連光明正大與左相攤牌的勇氣也沒有。”


    “我當然知曉殿下之顧慮,非掌控全局而不揭露底牌,但這,真是一個帝王該有的氣度嗎?”


    “帝王,萬人之上,當有睥睨天下之霸道,及無視一切艱難之自信,敢亮劍時,縱對方是尊龐然大物,亦當有拔劍之勇氣,唯有如此,麾下之人才會有為之赴死的決心。”


    “倘若處處精於算計,事事謀而後動,那依附於殿下的人會怎麽想?出謀劃策之時,是否也會學殿下瞻前顧後,不敢獻計?”


    蘇宗仁憤怒的臉色漲紅,幾乎是在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


    但皇甫瑾卻是皺眉深思,並未動氣。


    因為蘇宗仁之言,的確在理。


    皇城的水,太深了。


    越是深入了解,便愈發讓他變的束手束腳,以致於行事皆是顧慮重重,防止招來更多的對手。


    “當有拔劍之勇氣......”


    皇甫瑾沉吟著,眼神逐漸變的犀利了起來。


    他思忖著,如果自己登上皇位,屆時麵對如今的敵人,他是否能做到隨時可亮劍。


    答案是,不能。


    尚未登上皇位,便已是如此。


    真要掌權,顧慮更多,豈不是也要變的如父皇那般?


    身為北央主宰,還身不由己,那這皇帝當了還有何樂趣?


    “蘇師之言,振聾發聵,使人深思啊。”


    皇甫瑾眼中的光芒有些刺眼,大笑道:“蘇師,這番話,是林大庚說的?”


    蘇宗仁毫不避諱的點頭:“正是。”


    這正是林大庚教他的。


    但也的確引起他的共鳴,否則自己又豈會這般恨鐵不成鋼。


    畢竟,皇甫瑾算是他最得意的門生。


    “好,罵得好。”


    皇甫瑾笑著,拿起酒壺痛飲。


    他一直沉迷所謂的帝王心術,倒是忘了何為真正的帝王。


    帝王者,


    帝王一怒,流血漂櫓。


    但是,他皇甫瑾自也有自己的思考,隻不過接下來的行事作風倒的確要為之改變了。


    “蘇師放心,我定當推舉你為戶部尚書。”


    皇甫瑾一擦嘴角,豪聲說道。


    “謝殿下成全,日後我學宮定當全力相助。”


    蘇宗仁拱手,心中亦是鬆了口氣。


    待他成為戶部尚書,學宮的百年大計便可正式啟動了。


    “另外勞煩蘇師給林大庚帶句話,就說那一記巴掌,摑的極好。”


    皇甫瑾取出一個精致小盒遞出:“這是我送給林大庚的一份薄禮。”


    “遵命。”


    蘇宗仁接過小盒,旋即離開天策府。


    ...


    另一邊。


    吏部,司封房。


    一張張木桌橫陳,桌麵上堆積著如山高的文書。


    十幾名典史伏案翻閱,頭疼不已。


    啪!


    其中一名典史兀的站起,一把將手中文書扔在地上,破口大罵道:“學宮這是瘋了嗎?一口氣湧入數千人入仕,其中得證文位的,足有數百。”


    “可這天下十二州,縣令全特娘的安排上了,還有上萬人等著候選!”


    “他倒好,直接硬塞進數百人。”


    “咱還得查閱哪個地方合適,既不得罪學宮,也不得罪朝中其餘大臣。”


    “這些天,我光是查閱資料,一刻不歇,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地方,許久沒迴家交公糧,我那婆娘都敢來司衙指著我鼻子痛罵了。”


    其餘典史本就心煩意亂,被這同僚這麽一吵吵,腦子頓時空空,先前想好的種種頃刻間遺忘,頓時被氣的站起,大罵了起來。


    “吵吵吵,就顯得你一個人委屈是吧,老夫年事已高,數日來茶飯不進,都沒說個怨言,你再敢打斷我思緒,老夫一拳頭掄死你!”


    “來,別光動嘴,趕緊來掄死我。”


    “黃口小兒,找死!”


    頓時,司封房內雞飛狗跳。


    一眾典史拳腳相加,唾沫星子四濺,儼然將此地化為一處戰場。


    房外走廊,朱思聰正在一名主事的引領下,朝著司封房走來。


    “表叔父,我初來乍到,你可得多照顧我。”


    朱思聰笑著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


    主事一臉僵笑。


    自家一向與朱家鮮少走動,誰知道自家婆娘前幾日在家一哭二鬧三上吊,非要讓自己給朱思聰在司封房謀個差事。


    誰不知道吏部尚書與左相走的近,而朱家前陣子在朝堂上對左相罵的那叫一個兇,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還好這司封房少個無關緊要的典史,否則他兩邊都交不了差。


    然而,人剛到司封房附近,便聽得一陣嘈雜聲。


    主事進屋一看,頓時傻眼。


    手下這群典史跟罵街潑婦般,正廝殺的不可開交。


    “混賬,都給我住手。”


    “主事......”


    一個個臉被抓花、衣衫不整的典史紛紛站起,一臉尷尬。


    “主事,主要此次學宮儒生入仕太過倉促,我等也是......”


    其中一人擺出苦瓜臉,委屈巴巴的解釋著。


    “學宮?”


    朱思聰走了進來。


    聞言,那人頓時噤聲。


    “嗯哼。”


    就連主事也是尷尬的咳了一聲。


    “此事,我也知曉,倒也好解決。”


    “不就是一群寒門子弟嘛,哪裏偏僻,就打發去哪裏,這不就輕輕鬆鬆安排下來了?”


    說著,朱思聰便來到一張桌前,挑了一番後,舉著文書說道:“這羽縣今年鬧饑荒、匪患,當地縣令被嚇的直接辭官了,這等地方,不正適合儒生?”


    “還有這元中縣,發生旱災,縣令治理不善,還敢貪墨賑銀,惹得天怒人怨,這不就又解決了一個?”


    此時,那主事尷尬的說道:“思聰啊,你不懂,凡證文位者,今後哪個不是朝中棟梁,若派到這等窮鄉僻壤,那豈不是相當於流放?難免會記恨朝廷,這罪責,咱可擔當不起。”


    啪!


    朱思聰一掌重重拍桌,喝道:“放屁,能入仕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當朝廷是他家開的不成?”


    “聽我的,專挑這種地方委任縣令。”


    “學宮那邊若是問責,就推到我身上。”


    主事一臉無語。


    你個狗東西不就是挑三揀四,非要來這吏部。


    不過,這個主意確實不錯,不僅能解決此次入仕潮的問題,還有個現成的背鍋俠。


    “好,都聽朱典史的,就這麽辦。”


    主事大聲說道。


    “朱典史?”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合著這位小太爺是來司封房當典史的啊。


    但不得不說,這位小太爺夠仗義。


    “多謝朱典史!”


    一眾典史高唿一聲,趕忙跑迴桌前,迅速開始解決儒生入仕的問題。


    如今的北央,你想挑個好點的地方擔任縣令,除非關係硬,否則還真難以擠出空位,少說也得排個幾十上百年。


    但如果要選個窮鄉僻壤、多災多難之地,那別說,分分鍾就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當天就能把印信交到你手裏。


    而這,正是朱思聰想要得到的效果。


    人人如龍第一步,扶貧,要的就是在這些地方落實。


    這一點,他們可是在南蠻積累了足夠的經驗。


    這些地方再怎麽說,也不可能比南蠻那邊還糟糕吧?


    到時候,家家戶戶養上黑牛螂,脫貧致富,哪個不得感念他們儒生的恩德。


    這不僅是一項政績,更能為之後的教化做好鋪墊。


    而這一步,便需他們的蘇儒師當上戶部尚書以後才能實施了。


    脫貧致富,可不是簡單的讓百姓有錢,更需建設當地,否則隻會造成人口流失,徒做嫁衣。


    這可是大庚兄千叮萬囑過的。


    除此之外,自己替這群典史解決了個大麻煩,想與之交好自也不難,如此便能慢慢在吏部站穩腳跟。


    “各位同窗,我已行動,你們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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