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巳蛇是誰?蠻荒之饑


    臨近盤龍柱的那根石柱之上,


    一位麵相精瘦的老人手握朝笏,躬著身,激動的慷慨陳詞著。


    他,正是北央朝廷的左相,柳天和。


    與大部分文官不同,這柳天和可是一位修士,曾也是一位大宗的宗主。


    但在先皇一統北央之時,選擇了舉宗投靠朝廷,有著開國之功,更為兩朝元老,地位超然。


    其派係在朝中更是根深蒂固,不可撼動。


    故其一開口,頓有群官紛紛附和:“請陛下誅其九族!”


    林大庚算個什麽東西,能被堂堂左相點名。


    明眼人都清楚,左相此舉針對的,乃是鎮武司。


    “可惜鎮武司的人,沒資格上朝,不然能看場好戲。”


    武將勢力紛紛暗道。


    而與柳天和相隔數米的右側,站在上方的那位一臉慈祥的老人亦未開口。


    見這位右相都不吭聲,頓時所有人都認為此事將塵埃落定。


    雖然鎮武司直屬於陛下,但以一個無名小卒的狗命來平息左相怒火,想然陛下定會同意。


    “既然如此......”


    果不其然,盤龍柱上響起聲音。


    “臣反對!”


    此時,一道高亢的聲音勃然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開口的,竟是一直毫無存在感的朱正業朱禦史。


    其另一層身份,更廣被人知,便是士林大族朱家的家主,其二弟,更是學宮的六殿祭酒之一。


    柳天和眼睛一眯,冰冷的視線落在朱正業身上。


    “看什麽看,左相是想威脅本禦史不成,嗯?”


    “君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今日便是殺了我,本禦史也得冒死直諫!”


    朱正業怒目迴之。


    那林大庚何許人也,可是學宮寶貝林知文他哥。


    如今,學宮不少儒生都一股腦的背上行囊,踏上了前往蠻荒之地的路途,包括他的寶貝兒子朱思聰,說是要去追尋新的儒道,踐行格物致知之理。


    且不論此行是否真能挽學宮之頹勢,光是林知文若知自己大哥被朝廷殺了,還要被株連九族,這小子不得在蠻荒之地發瘋?


    那邊的蠻子可全是茹毛飲血之徒,這不是讓他也有幾率慘遭老年喪子之痛。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死奸相,你給我等著!”


    朱正業越想越氣,對著盤龍柱方向大聲吼道:“滁王府沒落,慘遭滁州宗門勢力欺壓,王妃母子處境堪憂,那時,柳相為何默不作聲?”


    “難道那時皇室臉麵就沒被辱沒?”


    “而今林大庚力挽狂瀾,重振王府,狠狠痛擊宗門勢力,彰顯天子聖威,分明是大功一件,怎麽在左相嘴裏就變了味道,莫不是早上如廁時摔倒啃了黃泥,混了味道?”


    “朱禦史!”柳天和怒目圓瞪,身上恐怖的氣息直接彌漫出來。


    若非每根石柱上皆有禁製,隻怕光是這股氣息便足以讓朱正業暴斃。


    “我說錯了?”


    朱正業梗著脖子,滿臉漲紅,激動喝道:“我倒想問一句,柳天和,你到底是朝廷的左相,還是那宗盟的左相?”


    “怎的處處為宗門勢力著想,嗯?”


    此時,附近八根石柱上,禦史紛紛破口罵道:“柳天和,你個奸相,誤國殃民,迫害忠良,其心可誅!”


    “請陛下嚴查柳相,是否與宗盟有所勾結!”


    “陛下,今臣冒死進諫,還望陛下成全。”


    “陛下......”


    這八人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直接不顧讀書人的體麵,痛罵了起來。


    朱家一門十儒師,除去一個是學宮祭酒,其餘九人皆為禦史,這便是剩餘的八人。


    “放屁!竟敢汙蔑左相,爾等才是包藏禍心。”


    “沒錯,沒錯。”


    左相一係的官員見狀,自是紛紛開口。


    但朱家也不是吃素的,這朝堂上的文官,可有不少出自學宮。


    頓時,兩方勢力便在這朝堂之上互噴了起來。


    若非有禁製,怕是非得演變成一場群架不可。


    “安靜!”


    盤龍柱上,一聲怒喝。


    頓時,無盡皇威傾瀉而下,像有一隻無形之手扼住眾人咽喉,一個個吵的麵紅耳赤的官員瞬間噤聲。


    “父皇。”


    這時,稍矮些的那根盤龍柱上,一個臉上掛著隨和笑容的年輕人躬身開口。


    他身著一襲杏黃龍紋袍,氣度不凡。


    這正是太子,皇甫瑾。


    “孩兒以為,左相與朱禦史所言皆是在理。”


    “王城設立鎮武司一事,確有僭越之處。”


    “但是,振興王府,重立皇室威嚴,亦是大功一件。”


    “不如,這功過相抵,無罰不賞,想然最為公道。”


    “當然,為表明此舉並非朝廷授意,或可下旨令鎮武司不得另外派人前往滁州王城。”


    “不知父皇以為如何?”


    皇甫瑾這話,兩不得罪,聽的雙方皆覺滿意。


    “太子英明。”


    “臣讚成。”


    不少官員紛紛開口,便連站著看戲的武官們亦是附和。


    左相柳天和仍有不滿,這麽做,他的諫言豈不是顯得毫無意義,但太子開口,也不好拂了麵子,也隻得默認。


    至少,這滁州王城算是維持了現狀,鎮武司無法繼續擴大勢力,他對那些宗門也算是有個交代。


    “既如此,便這麽辦吧。”


    盤龍柱上的聲音響起,預示著此事的終結。


    ...


    滁王府。


    “什麽!這該死的狗東西,我特麽又沒得罪他,竟然要誅我九族,我猜這柳相定然是父母雙亡,子女不孝吧。”


    林大庚氣的暴跳如雷。


    通天鏡內,東方明聽著這話,差點把茶水給噴出來。


    在北央,敢這麽罵柳天和的,林大庚絕對是唯一一個。


    畢竟,這柳天和不僅權勢滔天,本身更是一位合體境的頂尖強者。


    “這子鼠的人選,倒還真沒選錯。”


    東方明暗道。


    他對林大庚這段時間的表現可是十分滿意。


    “對了,這太子可是罕見的為伱說話呢,可知緣由?”


    東方明問道。


    林大庚搖了搖頭:“我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難道是他給邗漠那群金甲衛的酬勞,被視為向太子的示好?


    不會吧,這可是大忌!


    自己特麽的是皇帝的人,若此事被誤解,還傳到皇帝耳中,那自己豈不是要完犢子了。


    聞言,東方明皺了皺眉頭。


    這北央眾王之中,唯獨太子城府最深,便連他都對其有所忌憚。


    “大庚,接下來你得小心了。”


    “我得到消息,萬象宗將王城作為聖子爭奪戰的戰場,其宗內四族皆是派出了強者護送其年輕一代的驕子趕來。”


    “王城,要亂了。”


    林大庚聽的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不知道這是哪個王八蛋的奇思妙想,真是腦子有坑,老子剛準備以王城為據點,開拓事業,你特麽就來搗亂。


    這是誠心跟你大庚老爺過不去?


    此時,東方明語氣冰冷的開口說道:“若有機會,這四家的驕子,你任意除掉一個。”


    隻要死上一個,萬象宗不僅不會震怒,反而會生出內亂!


    屆時,鎮武司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這......”


    這尼瑪不是在為難人嘛。


    光一個楚元,都特麽有個元嬰後期的護道者。


    而今是聖子爭奪戰,四家皆來個驕子,這讓自己如何下手?


    光自保都得用盡全力好吧!


    自己把楚元摧殘成那樣,此番楚家的人前來,定然不會放過自己。


    “放心,這四人之中,有個是自己人。”


    “他的代號,巳蛇。”


    “不過,他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隻是收到他的消息而已。”


    東方明拋出一個王炸。


    這也是實話。


    隱殿的成員,他隻知道林大庚而已。


    也隻有林大庚,在光明正大的使用著子鼠的令牌。


    林大庚聞言暗驚不已,沒想到鎮武司還真是深藏不露,把下線都發展到敵軍大本營了,而且身份地位還這麽高。


    那你特麽不會迴個消息,讓對方動手啊。


    晦氣。


    “屬下盡力而為。”


    林大庚迴道。


    兩人又細聊了一會兒,這才關閉通天鏡。


    “也不知道那群分身追上老弟沒有。”


    林大庚呢喃道。


    沒錯,一旦有生命危險,他就準備潤到南蠻城去。


    眼下自己的處境,是特麽的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


    和柳天和相比,萬象宗的威脅,都隻是小意思。


    不過,自己不過是個小角色,堂堂左相,應該不會刻意針對自己吧。


    ...


    而此刻。


    遠在北央南方的蠻荒之地。


    一群書生打扮的人影,正頂著火辣的太陽,走在燙腳的大地上,身上早就沒了曾經的意氣風發。


    那破舊的衣衫,淩亂的頭發,沉默的麵孔,讓他們像極了苦行僧。


    這一行,正是以林知文為首的學宮之人。


    隨行的宮中禁衛,早就被蘇宗仁打發走,提前趕往南蠻城了。


    原因很簡單。


    不知民之所苦,何談使民其樂。


    這便是他們踐行的格物之道。


    至於朱思聰這批儒生,則是後麵風塵仆仆追上來的。


    一路走來,眾人皆從白麵書生變成了黝黑的荒民。


    開始眾人還有說有笑,暢想著將來如何治理好南蠻城。


    但此刻,眉宇間卻盡是憂思愁慮。


    沿途所見所聞,實是令人提不起興致。


    廣袤的大地,盡顯荒蕪,便連雜草亦是蔫巴巴的,就像生活在此的那群骨瘦如柴、眼中毫無神采的百姓。


    林知文曾想過百般舉措,欲在南蠻城中舒展抱負。


    但眼下,他卻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如何讓這裏的百姓吃口飽飯。


    幼年,他與大哥縱使再窮,再餓,最起碼去城外的土地裏刨一刨,總能找到墊肚子的玩意。


    可在這一無所有的地方,卻是什麽都做不了。


    此刻,莫說是他了,便連蘇宗仁這個名揚天下的儒師,亦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解決辦法來。


    從其他地方運糧?


    不可能!


    沿途艱險,就算運來糧食,其成本亦是極高,這裏一窮二白的百姓如何負擔的起?


    靠善銀賑濟?


    再傻的人也明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


    若不從根本解決,這片大地上的人,便永遠擺脫不了饑民的身份。


    人一旦餓到極致,再瘋狂的事也做的出來。


    窮山惡水出刁民?


    放屁,都是被逼的。


    他們沿途不知道遇到了多少饑民悍不畏死的衝上來搶劫,隻是為了一口吃的而已,其中不乏一些孩子。


    這群人身上沒有殺意,更沒有戾氣。


    而驅使他們敢於做出以卵擊石之舉的,隻是那強大的求生意誌罷了。


    “二爺,林二爺!”


    就在眾人神情倦怠之際,一道嘹亮的聲音響起。


    後方,竟有一支車隊驅馬奔來。


    “商行?”


    “不對,是鎮武司,難道是大哥派來的?”


    一瞬間,林知文淚眼婆娑。


    下一秒,他便傻眼了。


    因為在車隊遠處,竟然又隱隱出現了一群人影,不,應該說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宛如一條長龍,望不見盡頭。


    林知文用文氣擦拭雙眼,遠處模糊的景象變的清晰,讓他震驚不已。


    這宛如洪流的長龍,竟是一個個衣衫襤褸的此地饑民,看這規模,少說也得有個上萬人。


    “二爺,可算追上你了。”


    車隊停下,一人走上前來。


    “那些百姓是怎麽迴事?”林知文問道。


    “哦,瞅著可憐,老爺又不忍看著他們餓死,便施舍了些糧食。”


    “卻沒想到,他們非得死皮賴臉的跟著我們,一路蹭吃蹭喝,倒是費了好些銀子呢。”


    分身說道。


    這件事是和林大庚匯報過的。


    正巧大庚老爺發了橫財,這一靈石便是百兩銀子,在私下還能兌的更多。


    而北央的米價才多少?


    一斤不過三文。


    所以,別說是一萬人,就算是來個十萬饑民,林大庚也是養得起。


    “可你們怎麽帶的這麽多糧食?”


    林知文問道。


    “這個......大庚老爺自有辦法,小的就不好細說了。”


    怎麽帶糧?


    這當然是多虧了係統空間,那頭存,這頭取,簡單快捷。


    “大哥......”


    這一刻,林大庚在林知文的心裏,已如在世活佛。


    但林知文也清楚,縱大哥仁善,也不可能長期供養所有饑民。


    畢竟,這片地界的人口足有近千萬之巨。


    所以,眼下必須得盡快趕到南蠻城,想到解決辦法。


    “你可有辦法與大哥聯係?”


    “嗯,可隨時與老爺聯係。”


    “好好好!”


    林知文頓時重拾信心。


    隻要能隨時聯係上大哥,他便有足夠的底氣。


    畢竟大哥總有辦法。


    “諸位,上車,前往南蠻城。”


    絕望,容易蔓延。


    而在一片灰暗之中,那微弱的希望出現,同樣能感染眾人。


    一眾儒生一聽是那位於秘境之中大展神威的大庚兄出手了,亦像是抓住了希望,紛紛上車。


    “駕!”


    壯馬唏律,車隊在路上揚起漫天灰塵。


    後方,那一支龐大饑民隊伍亦是一聲不吭的跑動了起來,方向明確。


    ......


    成績還行,朝著千均衝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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