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林大庚看著這一幕有些發愣。


    原來這個世界的讀書人都這麽剛烈的嗎?


    平時也沒見自家弟弟這麽硬氣過啊。


    眼瞅著鍾廣壽要耍陰招,林大庚這才趕忙擠了進去,厲聲喝道:“住手!”


    這聲若驚雷的一喝,讓鍾廣壽心中一驚,以為是什麽大人物來了,結果扭頭看到的卻是個林大庚。


    他頓時冷笑道:“掏糞庚,你弟弟身為文人,卻知法犯法,聚眾鬥毆,辱罵朝廷官吏,罪加一等,你既是鎮武司一員,就由你親手押他入獄!”


    “對對對對對。”林大庚臉上堆笑,走向鍾廣壽。


    “狗一樣的東西,想示好?沒個一百兩銀子,這事別想揭過。”鍾廣壽暗道。


    啪!


    卻沒想到林大庚直接一個巴掌甩了過去,抽的鍾廣壽臉上肥肉一陣顫動,而後趁其懵逼之際直接後跳到林知文幾人身邊,防其反撲。


    “鍾廣壽,你身為鎮武司總旗,以權謀私,我忍你許久了。”


    “我等鎮武司旗官本該維護一方太平,你卻以此欺壓本城商戶,收取保護費,滔滔惡行,簡直令人發指。”


    “便連副統領也是容你不得,勸你識相點,立即隨我去縣衙自供罪狀,以求寬大處理。”


    林大庚義正言辭道。


    反正係統都有了,鎮武司這小旗不當也罷了,無欲則無懼,今天就算不能把鍾廣壽身上這套旗官衣給扒下來,也得打他一頓出出氣。


    “放你娘的屁,竟還敢汙蔑我,來啊,一起押走。”


    被揭開遮羞布的鍾廣壽猶如一條惡犬,死死盯著林大庚。


    麵對淬體六重的鍾廣壽,林大庚昨日或許會懼,但現在,嗬,誰慫誰孫子,已經有五十多個分身聚集在周邊了。


    區區淬體六重,螻蟻爾,還能一打五十不成?


    “哥,你先走,我等皆是童生,鍾廣壽不敢太過分。”


    林知文小聲說道。


    得益於學宮的強大,與朝廷文官勢力的崛起,縱然隻是童生,在地方上那也是有些許地位的。


    一個童生不算什麽,但若是一群童生發聲,指不定就會驚動京裏。


    但林大庚卻是恍若未聞,向前一步,用寬厚的身體擋住了幾個書生。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我林大庚雖隻是鎮武司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旗官,但一腔熱血忠君愛國,豈能坐視此等汙吏為非作歹,壞我北央綱紀!”


    這一番慷慨陳詞實際上是因為林大庚從課本裏學的詩詞忘了大半,否則非得整篇背出來裝杯不可。


    但林知文和五個同窗卻是聽的熱血沸騰,兩隻眼睛亮的宛如白熾燈泡。


    “知文,沒想到你哥才華竟是如此出眾,隨口一詞便可千古傳唱啊。”


    “我敢打賭,就連李先生也斷然寫不出這等詞句來。”


    “哎呀呀,方才大庚哥怎麽說來著,我忘詞了。”


    幾個同窗嘰嘰喳喳著,看向林大庚時滿眼都是小星星。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林知文充耳不聞的念起經文,擾亂同窗思緒,免得他們真記下如此名詞。


    大哥的文采豈能被外人所用!


    原本靠著那勸學文裏的詩他便有信心過了院試,如今若還能背下這一段,廩生又何足掛齒。


    “我,林大庚,誓與罪惡不共戴天!”


    此時的林大庚卻是沒怎麽注意林知文幾人的小九九,而是看著人群繼續慷慨陳詞道:“此等惡賊,人人得而誅之!可有義士願隨我押下這廝,送往縣衙。”


    鍾廣壽不屑冷笑,他這實力已經是清河城拔尖了,統領不算,副統領和其餘三個總旗也不算,城內誰是他一合之敵?


    “我林大刀今日願隨大人為民除害!”


    人群中,一個大漢站了出來。


    “我林小劍又豈是不敢為正義發聲之人。”


    又一人站出。


    “還有我。”


    “算上我!”


    陣陣討伐聲中,幾十個俠義之士站出,將以鍾廣壽為首的幾人團團圍住。


    當然,這些人皆是林大庚的分身,其餘群眾隻負責吃瓜,不負責動手。


    “頭兒,怎麽辦?全是練家子,雖然實力不強,但架不住人多啊。”


    “要不撤吧。”


    幾個小旗有些畏懼了。


    淬體境,哪怕到了煉髓這一階段,也頂多對付十來個外煉武者,更別提鍾廣壽還在外煉境。


    鍾廣壽此刻也是心虛的緊,他好想逃,卻發現怎麽也逃不掉。


    這些人圍的跟鐵桶似得,仿佛鐵了心要和他作對。


    “路見不平一聲吼,感謝大哥伸援手,衝啊,替天行道!”


    林大庚振臂一唿,所有分身撲上去便是一場惡鬥。


    交手不過幾個迴合,便有分身掛了彩,幸好人多,且悍不畏死,一眾分身很快便將鍾廣壽等人徹底壓製住了。


    這時林大庚才湊上前去,對著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鍾廣壽就是一腳,兩腳,三四腳,祝你好事成個雙。


    林大庚終究是個善良的人,沒往人家續香火的地方踹,隻將鍾廣壽踹的滿臉鞋印便停,堪稱清河城三好青年典範。


    而在対街右側百米遠的客棧二樓,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正端著酒杯,倚靠在窗邊,眼神炯炯。


    雖是相隔甚遠,卻是將宜春樓前的鬧劇盡收眼底,哪怕是路人窸窣的耳語亦是聽了個清楚。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中年人沉吟著,愈發覺得這詞句就如陳年老酒,越品越有味。


    迴首種種,不禁感同身受,發出一聲長歎。


    “恩師,您該提前通知的呀,學生也好設下接風宴為您接風洗塵”


    這時,清河城縣令盧少石風塵仆仆的進了房間,畢恭畢敬的看著眼前的中年人。


    這位可是來自皇城學宮的儒師,朝廷親命學政---蘇宗仁。


    盧少石當初成為舉人後,第一次前往學宮參加試煉時的引路恩師便是他,故而十分尊敬。


    蘇宗仁指了指宜春樓前,淡然道:“沒想到這清河城的鎮武司竟是藏汙納垢,腐爛不堪,那喚作鍾廣壽的小小總旗更是惹得天怒人怨,少石你身為地方父母官,管治一方,竟將這丁點大的城池治理成這樣?”


    “當年你試煉未過,無法證得文位,我便勸你來此磨煉以豐富閱曆,而後或有感悟。”


    “儒道,乃是治國大道,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這些年,你連最基本的心性都未打磨完成,如何能通過試煉?”


    學政一席話令盧少石醍醐灌頂。


    成為儒生,修煉儒道,可是他畢生的理想,亦是心結,縣令每隔三年可前往學宮試煉一次,共可參加十次,然而他已經失敗了九次。


    其根本,竟是因為他不具備成為儒生的心性。


    想來也是,年少時曾幻想著改變這個王朝,但隨著歲月流逝,那些遠大誌向早已隨著青絲一起脫落,隻想著苟安,平日飲酒作詩也多是無痛呻吟。


    讀書人,若沒了棱角,沒了抱負,豈能稱作讀書人,又如何踏足儒道。


    “多謝恩師指點,學生知道怎麽做了。”


    盧少石深深一躬,退出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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