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沒關係吧?反正你也不在意。”


    麵對誌波切嗣那毫無力度,更像是例行公事的指摘,和尚笑著搪塞了過去。


    零番隊的成員每次從靈王宮來到屍魂界,必然會被很多人注意到。想必在他前往流魂街外尋找無曉的時候,已經有不少貴族來誌波家打探情報了吧。


    “......”


    誌波切嗣用沉默迴應了和尚的迴答,隨後,他那死寂的視線移到了無曉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後有些遲疑的蹙起了眉。


    “這個靈壓...是虛的味道啊。既沒有假麵,還帶著刀......是新的進化形嗎?”


    他的前半生幾乎所有時間都用在了研究之中,自覺是不會認錯虛的靈壓的。就算眼前這的這人並沒有虛的假麵,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對方周圍那黑紫色靈絡————那種色澤的帶狀靈氣,正是虛的證明。


    但是,誌波切嗣總覺得無曉的身上有一種微妙的差異感。就好像這人類的外形、虛的性質全都是偽裝,在那之下深深埋藏著的,是更加可怖的事物一樣。


    對,就像是沼澤之中的浮木。誰也說不清那飄蕩在渾濁水體之中的究竟是普通的朽爛樹幹,還是等候著獵物的鱷魚。


    在誌波切嗣眼中,無曉便是被這樣的朦朧感牢牢包裹住了的存在。


    “算了,這也不關我的事。和尚你是要帶他去靈王宮對吧,那就跟我來吧。”


    過了片刻,誌波切嗣搖了搖頭,將似乎是想要將腦海中的念頭甩出去。


    若是過去的他,恐怕會想方設法的將眼前這奇妙的存在留下當做實驗品了吧。但是現在,誌波切嗣想要做的事隻有將下一任的家主培養成人————至少,絕不能讓他走上自己這樣的歪路。


    在這樣死寂的氛圍中,誌波切嗣沉默將二人帶向誌波家府邸的庭院。


    那寬敞的庭院充滿了富有‘誌波感’的造景,古怪但有趣的雕塑、並未精細修剪過而顯得有些狂放的植株、不知為何掛在庭院的牆壁上,寫著‘弱肉強食’字樣的奇妙橫幅......這樣的布局雖並不符合貴族的規矩,但那種蓬勃的活力與熱情很招人喜歡。


    而這寬敞的庭院之中,最為引人矚目的便是矗立於池塘之中的那根相較而言樸素且正常了許多的高大柱子————雖然在池塘之中立起這麽高的一根柱子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很奇怪了,但既然是在誌波家的話,倒也還算正常。


    通過死之記憶知曉了誌波家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的無曉,完全沒有因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意外。


    “所以,我們要怎麽去靈王宮?”


    無曉抱起雙臂,四處打量了一圈,並未在庭院之中發現什麽能夠當做交通工具的東西,有些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和尚。


    屍魂界中關於靈王宮、零番隊的記載並不算多,即便匯聚了這麽久以來的所有的死,無曉也不是很了解這方麵的情報。畢竟,誰會關注交通工具這種東西呢?


    而且既然隔斷靈王宮與屍魂界的七十二層障壁是與斷界相似的東西,那靈王宮的死應該也被截留在那一邊了。


    “就用那個啊,我們零番隊自豪的交通工具!”


    麵對無曉的疑問,和尚忽然間有些亢奮的哈哈大笑了起來。無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視線盡頭隻有那根矗立於池塘之中的,如同行為藝術一般的柱子。


    “......哈?”


    在這樣極具衝擊力的答案之中,無曉露出了他踏入屍魂界以來幅度最大的表情。


    “你認真的?”


    “很遺憾,這就是事實。”


    見無曉這般反應,誌波切嗣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點不太自然的弧度。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發覺不到。


    當年第一次見到這東西的時候,他的反應也跟無曉差不多呢————出於對同樣遭受‘荼毒’的後輩的關心,他拍了拍無曉的肩膀,以完全無法想象出年齡性格等特征的無機質的聲音這樣向無曉解釋著。


    “這東西叫做天柱輦,確實是零番隊的交通工具。另外,雖然說是交通工具,但這東西完全不具備自行移動的機能,需要靠外力的推動才能返迴靈王宮。而從靈王宮到瀞靈廷,則完全是墜落下來的。”


    “......”


    黃泉阪無曉默然的將視線從那被稱為‘天柱輦’的器物上移到身旁的誌波切嗣身上,他看了看對方一臉麻木的臉,又扭頭望向一臉自豪的和尚,隨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怪不得屍魂界的死之記憶中沒有關於零番隊的交通工具的記憶,誰會認為一根柱子會是前往靈王宮的載具啊?恐怕看到這玩意的人,大多都認為是誌波家搞出來的新的‘行為藝術’吧?怪不得會讓誌波家負責這種東西,早在那個時候大家就都清楚他們的本質了吧?


    “我姑且問一句啊,和尚。”


    “什麽?”


    “這玩意不是騎著的吧?”


    “怎麽可能,當然是坐在裏麵的啦!”


    和尚豪快的大笑著,閃身落到天柱輦的旁邊,在柱體上拍下一掌。隨後那巨大的柱子上便打開了一扇大門,露出了空蕩蕩的內腔。


    “來吧小哥,別耽誤時間了。”


    “欸...雖然我很想說至少裝幾個座位之類的話,但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


    無曉垮著臉走進天柱輦之中,先前醞釀起的複雜情緒已經再也提不起來了。


    他當然清楚,能夠作為往返於靈王宮與屍魂界的座駕的這根柱子,材質絕非凡俗之物。這東西的內部結構會如此簡單,恐怕也有難以加工的緣故吧。


    “事到如今,我甚至對這東西是坐在裏麵的這件事感到了些許的感動...這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和尚。”


    無曉很清楚,和尚這故作滑稽的姿態隻是為了打消他的顧慮。既然如此,他也不好負了對方的好意。


    “閑聊就到此為止吧,我要點火了。”


    而見無曉也踏入了天柱輦之中,誌波切嗣稍微提起了些許精神,提他們將大門合上。


    “果然,也沒有燈呢。”


    隨著大門的閉合,無曉與和尚也就此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這樣細碎的吐槽聲,與石門相互碰撞的響動一同消失在誌波切嗣的耳中。


    “六爪的飛鳥刻下痛楚,其左眼望向赤紅之天際,其右眼望向湛藍之海淵。潔白闃暗掠過歸來者的發梢,於盡頭燃燒殆盡————”


    誌波切嗣閉著眼睛發出清脆的柏手響聲,口中詠唱著鬼道的咒文。池塘中的鯉魚便連同池水一起化為光點,那即便在日光之下仍閃耀著光彩的靈子,在這苦悶男子的操縱下,重構為一座高台,將天柱輦緩慢且穩定的托舉了起來。


    切斷靈子之間的聯係,這是誌波家代代相傳的特有的術法。屍魂界的一切都是由靈子構成的,就連這裏的居民也不例外。換言之,這是能夠直接對屍魂界內的一切事物進行幹涉的能力。


    被切斷了靈子之間聯係的事物,會直接失去穩定的形態,進而徹底潰散。雖說這個術的效果,會因目標的靈壓高低而產生浮動,但若是對死物或是不具有靈壓的生命使用,則基本上不會有什麽限製。


    而將靈子重構為其他物質,這是誌波切嗣過去的研究成果。雖然無法用靈子塑造出過於複雜的東西,但若是在切斷靈子聯係後,以極快的速度進行再連結,誌波切嗣是可以依靠那些靈子來模仿周圍的物質的。


    但是正如誌波切嗣名字之中的‘嗣’的含義一樣,這個技術的本質隻是單純的‘連結’。比方說切斷之後又結合起來的線,結點的粗細會發生變化。就是說‘切而嗣’的行為,會使對象產生不可逆的‘變質’。用這種技術治療傷口,隻會讓那個部位變得像是壞死的舊傷一樣。表層看起來像是治愈了,但是神經和毛細血管沒有準確再生,喪失了原本的機能。


    不過,這本身也不是為了‘修複’而開發的技術,而是充分的發揮了誌波切嗣自己能力性質的,用於殺戮的技術。


    比如在死神或虛的身體上施術,雖然很難切斷大量的靈子連接,但稍微留下一道缺口還是做得到的。若是這樣的傷痕位於筋脈、經絡、穴位等地方,經由誌波切嗣重新連結過後,就會變成再也無法治愈的壞死症結。


    單純的筋脈最多隻是廢除掉那條肢體,而穴位可就要更加致命了。例如死神的靈壓排出口位於雙腕,那裏被阻塞的話,體內無法排出的靈壓便會將人燃燒殆盡。


    不過現在的誌波切嗣使出這這一足以稱之為絕技的招數,也隻不過是為了製造用於點火的平台罷了。


    失去了心氣的他,並沒有繼續鑽研這技術的打算。而下一任誌波家的當家,也沒有這方麵的才能。這種技術,或許會就這樣失傳也說不定。


    “彼方,紅銅色之欲望想要得到二十八度的控製。七十二對之幻之角笛,猿猴的右手抓住了星星。擁抱二十五輪的太陽,沙子的搖籃血流不止。”


    依舊是那毫無情熱的無機質聲音,從誌波切嗣口中念出的是決定了發射角度與方向的咒文。平整的白石平台上隨著誌波切嗣的詠唱而被刻下了一圈圈蛛網似的刻痕。那是用於匯聚靈壓,將推力匯聚在天柱輦之下的網絡。


    “三途已渡四苦難違,五蘊滿盈六根汙穢。燃火·鬣狗·枯葉·錦緞,千麵千手之尊者。偏尋計都,不曉月陰之景。”


    而這段咒文,則起到了調整加速度和軸心的作用。


    他那合十的雙掌微微扭轉,變為一上一下重疊的姿態。灼熱的火焰從平台上的刻痕中燃起,而後匯聚到中心————天柱輦之下。


    “喝——”


    在這樣一聲很難稱之為中氣十足的大喝之中,天柱輦以一種力大磚飛的氣勢直衝天際,轉瞬間便消失在誌波切嗣的視野之中。


    “果然還是聽不到嗎......”


    誌波切嗣在天柱輦離去之後仍舊仰視了天空許久,而後眨動了幾下有些幹澀的眼睛,搖著頭走下了高台。他衝著身後揮了揮手,那白石高台便重新化為清水,落入池塘之中————自然,原本悠然遊動於池水中的鯉魚,已經一條都沒有了。


    “欸......又得去買些魚了啊......”


    .........


    “我就知道,這東西也飛不穩呢。”


    用靈壓將自己的雙腳固定在地板之上,而軀體則隨著天柱輦的搖晃與顛簸像一條水草一樣搖來搖去的黃泉阪無曉麵無表情的看向身旁的和尚。


    “你真的不打算換一種載具嗎?”


    在他們二人中間,懸浮著一團赤紅的火焰。那就是天柱輦中唯一的光源,名為赤火炮的一種鬼道。雖然這依照分類,是用於攻擊的破道,但隻要調節好靈壓的輸出,拿來照明也是沒問題的。


    畢竟其他的閃光係、雷電係鬼道,持續時間都比較短,並不適合這種場合。


    “完全沒有那種打算哦。”


    和尚摩挲著自己的胡子,老神在在的這樣迴應道。


    “是嗎...那麽,你叫我在誌波切嗣麵前現身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無曉的視線完全沒放在和尚身上,而是端詳著一旁的火球,試圖解析一下鬼道的原理。


    “那個男人,或許之後你會用得上哦。”


    靈王注視著黃泉阪無曉這個獨特的存在已經很多年了,和尚也曾以從靈王那裏得到的禦眼之力觀察過幾次無曉。雖然大多數時候,這種觀察都會被無曉的死之力無意識的中斷,但和尚多少也能清楚靈王對待無曉的態度是怎樣的。


    無曉那想要解放靈王的心思,也沒有向和尚隱藏。而在今日見過靈王之後,無曉恐怕會謀劃一些相當大手筆的計劃了。而誌波切嗣那個男人那作繭自縛一般的過往姑且不論,以立場而言,他無疑會是站在無曉那一邊的。


    雖說屍魂界的安定與否跟身為零番隊成員的和尚已經沒什麽關係了,不過無曉的行為,多少還是會與靈王有些關係的。和尚現在的行為,倒也算不上出格。


    “先前還告誡我別那麽明顯的顯露敵意,你這不也是動了些小手腳嗎?”


    “我什麽都不知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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