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都二十九了。”


    “不是三十嗎?”謝振笑道。


    王平皺眉倔強道:“二十九,明年才三十。”


    謝振哈哈道:“這麽年輕,你表哥我都三十七了,快四十了。”


    “如果你想做什麽,就告訴我,你表哥我大的能力沒有,小錢我還是可以支持你。”


    王平心中一暖,這是除了李賽,第二個在經濟上能幫他的人,


    “推薦你做個小吃攤,炸串啥的,我有個朋友就是在縣城做這個的,一個月收入兩三萬,房子也買了,車子也買了。”


    “行,我考慮一下。”


    “你這些年出去打工,身上攢多少錢了?”


    “表哥,其實我欠了十五萬。”王平語氣小的像個蚊子一樣,他選擇向大表哥坦白。


    謝振一聽眉頭擁擠,麵色也很難堪:“你做什麽了,欠這麽多?你不是一直在電子廠上班嗎?”


    “沒事,表哥,我會想辦法還掉,隻是這個事壓在我心中太久了,沒和任何人說過。”


    “舅和舅媽也不知道嗎?”


    “不知道。”


    謝振無奈歎氣:“你小子啊,哎!”


    “表哥,沒事,我會還掉。”


    “十五萬,你拿什麽還?你要是想做點小生意,我可以給你拿五萬塊錢,不過你要按照我給你製定的計劃來。”謝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直搖頭。


    本以為這個表弟隻是三十歲一事無成,沒想到還欠了一屁股外債。


    對於王平這種家庭,這種迷茫灰暗人生來說就是愈演愈烈的悲慘劇情。


    王平聽了謝振的話,心中很暖笑道:“表哥,不用了,謝謝你有這份幫我的心。”


    “你先告訴我,你那十五萬是怎麽欠的?”


    “表哥,你要相信我就別問了,心裏知道這個事就好,一年,不,半年之內我會變的越來越好。”


    謝振一臉懷疑:“你小子不會進傳銷了吧?不會被人割韭菜,騙投資理財了吧?”


    “不是,表哥,給我半年時間,我自會告訴你真相。”


    “我可告訴你,別亂來,違法的事咱不可以做。”


    “表哥,你還不了解我的性格嗎?雖然我懶了點,但心絕對是正義的。”


    “半年後,我會記住的,如果你小子敢亂來,我可饒不了你!”謝振語氣嚴肅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表哥。”


    在家門口又聊了一會,大姑二姑便準備迴家。


    王平給幾個表姐夫搖手招唿告別時,表姐夫都沒有迴應。


    給表弟趙大壯招唿告別時,他正在和女朋友不知道在聊什麽很是開心,也沒有迴應王平。


    車走了五米後,趙大喜女朋友才突然道:“你表哥剛才好像和你打招唿,你沒搭理他。”


    “搭理不搭理的,無所謂。”這是趙大壯的原話,被王平聽的清清楚楚。


    王平全程禮貌,畢竟這來的都是親戚,是奔著自家來的,至於對方什麽態度,那王平就無法決定了。


    ...


    “哎,這大壯變樣了,成熟穩重了,帶個女朋友也這麽漂亮。”陳月桂看著走遠的車對王坑道。


    “研究生,在醫院裏工資一月一兩萬,厲害著呢,比王平還小,你看人家這混的,真出息,真給父母長臉!”


    夫妻倆又迴頭看了眼一邊的王平,集體搖頭歎息迴屋。


    人,沒了本事,真的會被看不起,連親生父母都不例外,這句話在王平身上應驗了。


    下午王平去橋洞開了場直播,一直播到晚上六點鍾。


    直播間穩定在線人數三萬,這一次收入比較高:平台扣除後,到手兩萬八千多塊錢。


    迴到家,陳月桂看了眼渾身濕透的王平,白了一眼:“這麽大的人,還能掉水裏?”


    “嗯。”王平嗯一聲,迴自己房間換衣服,下午有一場pk輸了,懲罰是穿著所有衣服泡在水中五分鍾。


    冷,怎能不冷。


    不過王平絲毫不在意這種程度的外在痛楚,用一句話形容就是:柴火村內寒風徹骨寒,唯有王平心自暖。


    脫了衣服擦幹後,王平蓋了三層被子,裹的像個粽子一樣沉沉睡去。


    大年初六,早上八點。


    咚咚咚!


    王平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起來了,去你舅家。”


    “知道了。”


    王平沒有賴床,噌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這一覺睡得很踏實,沒有做噩夢。


    陳月桂兄弟姊妹四人,一個哥,一個弟,一個姐。


    也就是王平的大舅、小舅、大姨。


    初六,大姨和陳月桂約好一起去大舅家走親戚。


    對於大舅小舅,王平沒有多少印象,二十年前兩個舅舅一家子都南下去深市打工,大前年才舉家迴來。


    迴家後,大舅在隔壁鎮上買了個門麵房開了家超市,不說大富大貴,但也算小富即安。


    大舅家距離王平家有五十裏路,屬於兩個不同的鎮子。


    土橋鎮。


    大舅叫陳生天,很吊的名字,小時候王平對大舅沒印象,對於這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


    也不知道外公外婆在當年那個非常迷信落後時代,是怎麽能想到給大舅取這個名字的。


    大舅家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表哥叫陳向虎,今年三十五歲,在縣城開服裝店。


    表姐叫陳向妹,三十二歲,在縣城開了一家板麵館。


    小舅叫陳天舞,比大舅的名字稍微正常一點,今年五十三歲,兄弟姐妹四人排行老小,比陳月桂小兩歲。


    早些年也是和大舅一起去深市打工,算攢了些錢,但準備從深市迴家的前一年,賭博輸完了,最後還是大舅給他一些錢,才在鎮子首付安置了個房子。


    小舅家裏是王平的表弟表妹,都比王平小三四歲左右。


    大姨叫陳月梅,今年六十六歲,不識字,但命好,攤上一個好丈夫,一直在外地勤勤懇懇跑貨車,鎮上一套房,縣城一套房。


    兩個子女,姨哥是公務員,姨姐在高中教書,和王平不是同齡人,見麵也沒話,比王平大十幾歲。


    ...


    柴火村出村口。


    “一家三口,走親戚啊?”


    王坑與陳月桂同時點頭迴應:“是的,鐵棍哥,淑芬嫂。”


    王平騎著家裏唯一的車,一輛年齡在十年的電動三輪車載著爸媽,路過村口時兩邊蹲了很多人在閑聊。


    有人對王坑與陳月桂打招唿。


    那些人看向騎著三輪車的王平,眼神都帶著戲謔,不是王平敏感,是那眼神太過明顯毫不遮掩。


    走遠後。


    村口這些人眼神一直目送王平一家三口離開後才開始議論。


    “現在哪有年輕人走親戚還騎三輪車。”


    “這一家子真是沒一點長進,老的廢,小的也是個慫包,小時候看王平這家夥挺精明的,怎麽混成這個樣子。”


    王平騎著三輪車,風嗖嗖的灌進脖子裏,手凍的僵硬。


    王坑和陳月桂出村後,才把一床小被子拿出來,蓋在身上。


    記得二十年村子裏人走親戚都是這樣,那時還沒有電動三輪車,都是開的加油那種農用藍色三輪車。


    一家人擠在車廂裏蓋上一層被褥,那時沒人會覺得自卑,也不會覺得哪裏不妥。


    畢竟二十年前大家都一樣的生活狀態。


    可是如今已經是二十年後,王平一家子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在這個村裏小年輕人手一輛轎車的年代,二十九歲的青年騎著三輪車,冬天載著蓋一床被子蹲在車廂後的父母,無疑是會招來一些諷笑與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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