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帝語氣尋常,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崔太後麵色微變,正要開口,雲茯苓已經搶先一步答道:


    “迴父皇,兒媳雖是第一次侍疾,有些生疏,但皇祖母很是慈愛,並不與兒媳計較。”


    “況且作為小輩,為皇祖母端茶倒水,伺候屎尿,乃是應盡之孝道。”


    “皇祖母方才還誇兒媳呢,說她愛吃鬆子仁,兒媳就剝了一大碟子盡孝,皇祖母很是高興。”


    崔太後聽的唇角微抽。


    別以為她聽不出來,雲茯苓這哪裏是在說她慈愛,分明是在暗戳戳的給她上眼藥,向景平帝告狀。


    她萬萬沒想到雲茯苓的膽子這麽大,竟然當著她的麵這樣做。


    這丫頭竟一點都不怕她嗎?


    景平帝眸光微沉,表情和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仿佛閑話一般,淡淡道:“翊王妃辛苦了。”


    “這些瑣碎小事,以後就讓宮人去做,否則這滿宮上下的宮人,豈不是白養了?”


    景平帝語氣雖尋常,但是話中卻是滿滿的維護之情。


    崔太後暗暗咬了咬牙。


    景平帝偏袒蕭璟翊那個小賤種還不夠,竟對雲茯苓也愛屋及烏。


    隻是她敢設計折磨雲茯苓,卻還不能與景平帝撕破臉。


    崔太後麵上擠出一絲笑來,“誰說不是呢,這麽多的宮人,哪裏需要翊王妃親自動手呢?”


    “偏偏這孩子是個實心眼又孝順的,非要親力親為。”


    “這麽好的孩子,哀家當真是喜歡得緊。”


    崔太後折騰了一天,雲茯苓全都照單全收,便是傳了出去,也不會有人挑雲茯苓的刺,反而還要誇讚她至純至孝。


    當著景平帝的麵,崔太後也隻能違背本心,誇讚她兩句。


    蕭璟翊一聽雲茯苓剝了一盤子的鬆子仁,麵色瞬間一冷,心疼地不行。


    鬆子堅硬難剝,崔太後這是故意刁難雲茯苓。


    至於為了什麽,蕭璟翊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沒想到崔太後為了承恩公府,竟會用這般上不了台麵的小手段。


    是他一時大意,疏忽了。


    然而當蕭璟翊的目光觸到雲茯苓的雙手時,卻是一怔。


    雲茯苓的雙手白皙如玉,沒有絲毫因為剝鬆子而被傷到的樣子。


    蕭璟翊滿心不解。


    但是當著景平帝和崔太後的麵,他一時間也不好詢問。


    按照規矩,成年皇子出宮開府後,是不可在宮中留宿的。


    所以用過晚膳後,蕭璟翊便該出宮了。


    誰知這時,雲茯苓卻對蕭璟翊道:“你帶著京墨迴王府,我今晚留在壽康宮中侍疾。”


    蕭璟翊已然看出來崔太後居心不良,他本打算借宮中不便留宿為由,將雲茯苓一並帶出宮去的。


    卻沒想到雲茯苓竟主動要求留下來。


    他一時間搞不懂雲茯苓這是想做什麽。


    宮中危機四伏,讓雲茯苓留在宮中,他實在是不放心。


    雲茯苓衝蕭璟翊眨了眨眼睛,壓低聲音道:“以後我再和你解釋。”


    走出壽康宮後,蕭璟翊的心仍是懸著的。


    景平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你這個王妃聰明著呢,最後誰會吃虧還不一定呢!”


    景平帝顯然也看出了一些門道。


    隻是有些事情,無法明言。


    蕭璟翊想到雲茯苓自信明媚的笑容,一顆心往迴落了落。


    “父皇,快到宮門下鑰的時辰了,兒臣這便帶京墨出宮了。”


    景平帝擺了擺手。


    蕭璟翊和蕭京墨行禮退下。


    目送父子二人消失在夜色中後,景平帝也坐上龍輦,迴了紫宸殿。


    蕭璟翊不放心將雲茯苓一個人留在宮裏,而他又不便留下來。


    因此,離宮前,蕭璟翊便喚來一直跟隨的暗衛,將他們全都留在了宮中,保護雲茯苓的安全。


    就連已經由暗轉明的天權,也被蕭璟翊留在了宮中。


    待出了宮門,坐上迴翊王府的馬車,京墨才出聲問道:“爹爹,太後是不是故意把娘親留下來,想欺負娘親?”


    蕭璟翊驚訝地挑眉:“為何這樣說?”


    京墨撇了撇嘴:“我又不傻,鬆子的殼好硬的,我剝過,可難剝了。”


    “太後讓娘親給她端茶倒水,還讓她剝鬆子,擺明了是在故意為難娘親啊!”


    說到這兒,京墨頓了頓,隨即露出幾分狡黠的笑來。


    “不過娘親那麽厲害,才不會被她刁難住呢!”


    “娘親故意要留下來,肯定是想報仇的。”


    “嘿嘿嘿,今晚有人要倒黴了!”


    蕭璟翊眼中的驚訝之色更重了。


    他沒想到京墨竟這般聰慧機敏。


    蕭璟翊將京墨抱在懷中,“京墨說的對,你娘親那麽厲害,當然不會任由別人欺負了去!”


    話雖這麽說,但蕭璟翊是不可能就這麽撒手不管的。


    迴到翊王府,將蕭京墨哄睡著後,蕭璟翊便換了一身太監的服飾,偷偷潛入了皇宮。


    壽康宮中。


    崔太後見雲茯苓主動要求留下來侍疾,心裏反而覺得不安起來。


    她折騰了雲茯苓一天,是個正常人,都會想要趁著蕭璟翊出宮的時候,跟著他一塊兒離開。


    哪知雲茯苓不僅沒有離宮,反而主動要留下來侍疾。


    她這是腦子被門夾了?


    總不能是喜歡被人折騰吧?


    崔太後一時間覺得自己真是看不懂雲茯苓。


    不過她也不在意。


    她堂堂太後之尊,還怕雲茯苓不成?


    這裏是皇宮,難道她還敢謀害太後?


    恐怕就算再借雲茯苓兩個膽子,她也不敢。


    既然她想留下來侍疾,那便留下好了。


    反正今日她還沒有教訓夠,既然雲茯苓主動送上門來,那便再好好教訓教訓她!


    崔太後想的很美,然而她年紀大了,又在病中,折騰了一天,她也跟著受累。


    所以才剛過戌時三刻,崔太後就睡著了。


    雲茯苓見狀,唇角微勾,露出了仿佛反派一樣的邪惡笑容。


    真當她沒脾氣?


    不是想折騰她嗎?


    那就大家一起折騰個夠!


    夜色深了,睡什麽睡,起來嗨啊!


    雲茯苓端著一碗藥,將崔太後搖醒。


    “太後,該喝藥了!”


    崔太後才剛剛睡著,便被人喚醒,她心裏很不高興,正想發火,一碗藥便遞到了她的嘴邊。


    崔太後滿嘴的責罵,還沒來得及出口,就都被那碗藥給堵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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