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平樂長公主沒有和蕭璟翊提及崔雅靜一事。


    是因為她知道,這件事情早晚會傳到蕭璟翊的耳中,無需她再多此一舉。


    而以蕭璟翊的性子,絕不會就那般算了。


    果不其然,這才過去幾天啊,崔家那邊就鬧了個天翻地覆。


    就連三皇子,也沒有幸免。


    平樂長公主雖然不問朝事,卻也眼明心亮。


    崔雅靜當日能說出那樣一番話來,除了崔家教女不善外,未必沒有耳濡目染之因。


    奪嫡之爭,曆朝曆代都無法避免。


    平樂長公主願意護一護雲茯苓,卻不想卷入朝局是非之中。


    況且如果蕭璟翊決意要走上那條通往至高之路,那麽有些事情便是避免不了的。


    終歸要他自己去親身經曆,曆經一番打磨。


    承恩公府和諸皇子焦頭爛額之際,蕭璟翊卻被景平帝召進了宮。


    蕭璟翊踏進紫宸殿,剛行過禮,景平帝便衝他招了招手,“來,陪朕下一盤棋。”


    “是。”蕭璟翊在棋盤前坐下。


    父子二人,一人執黑,一人執白,在小小的一方棋盤上你來我往,互相廝殺。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璟翊放下手中的棋子。


    “是兒臣輸了,甘拜下風。”


    景平帝將棋盤中的棋子撿迴棋盒中,“隻輸了半子,你的棋藝是越發精湛了。”


    “你這棋還是朕教你下的,也許再過些時日,朕就要下不過你了!”


    蕭璟翊幫著一起撿棋子,“父皇曾說過,棋局如天下,治天下亦即弈天下。”


    “父皇是天下之主,胸有萬壑,兒臣遠遠不能及矣。”


    景平帝輕笑一聲,將手中的棋子扔迴棋盒裏,端起案幾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茶。


    “這幾日朝堂上熱鬧的很,都是你幹的好事,連累朕被他們吵得頭疼。”


    景平帝這話似帶了幾分怒意。


    蕭璟翊卻渾然不覺一般,摸了摸鼻子,“您都知道了?”


    他兩手一攤,很是無奈道:“兒臣也沒有辦法,是他們先招惹兒臣的。”


    “兒臣的王妃多好的人啊,不僅醫術高,人還善良。”


    “若非是她頂著壓力剖腹取子,鎮國將軍府恐怕會一屍三命,這會兒都在辦白事了。”


    “程衝想偷學這剖腹取子之術,不想法子到王妃跟前請教,自己偷學了個一招半式的,就綁了孕婦去練手。”


    “這般奸邪之人,死不足惜!”


    “可偏偏有人要興風作浪,借著程衝這奸邪小人的名頭,往王妃的頭上倒髒水。”


    “王妃心善,不與他們計較,兒臣可沒那麽大度!”


    “況且,他是兒臣的妻子,若兒臣不能護她,豈不枉為丈夫?”


    景平帝點了點頭,“說的倒有幾分道理。”


    他撩起眼皮,眼底的神色不辨喜怒。


    “你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就單單隻是為了出一口氣?”


    蕭璟翊一臉坦蕩之色,“起初確實是為了出一口氣,所以我才設計,讓崔家的大少夫人發現了崔大公子養的外室。”


    “崔家鬧出這麽一樁醜聞來,丟盡了臉,也算是報了當日崔家嫡女辱罵我的王妃之仇了!”


    “況且這是我與崔家的私怨,報複到這般地步,也就差不多了。”


    “後麵的事情,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也沒有參與!”


    “我哪知道後麵還會牽扯出這麽多事情來?”


    景平帝見蕭璟翊一臉無辜又坦然的神色,顯然之後事情的發展,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挑了挑眉,又問道:“不是崔家那個嫡女招惹了翊王妃,讓你不快嗎?”


    “你不報複她,倒是報複到了崔家大公子的身上,這是何道理?”


    蕭璟翊解釋道:“她敢這麽囂張,欺負到我的王妃頭上,還不是仗著崔家的勢?”


    “既如此,我直接收拾崔家豈不一勞永逸?”


    “崔家受了教訓,自然懂得該如何教導自家的女兒。”


    “承恩公不是一向最寶貝他那個大兒子嗎,那我就幹脆直接拿他那個大兒子開刀!”


    “況且,那崔雅靜一介女流,我若隻收拾她,沒的讓人說我一個大男人,欺負他一個弱女子,怪沒趣兒的。”


    “若是因此再傳出什麽謠言來,讓她賴上我,豈不糟糕?”


    蕭璟翊撇了撇嘴,一副很瞧不上崔雅靜的樣子。


    景平帝聽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旁人都說他是因為蘭妃之故,所以才格外偏寵蕭璟翊。


    這話確實不錯,卻不盡然。


    他最信重寵愛蕭璟翊,固然有蘭妃是他此生摯愛,蕭璟翊是他們兩人的孩子的原因。


    但更為重要的原因是,蕭璟翊對他向來是一片赤誠,有什麽說什麽,坦率直白。


    蕭璟翊對他,親近又仰慕。


    在蕭璟翊的眼中,他首先是父親,然後才是君王。


    景平帝也隻有在蕭璟翊的身上,才能感受到尋常人家的父子親情。


    若是蘭妃還在,興許他們一家三口,會如尋常百姓家那般溫馨。


    而其他皇子,卻多是對他又敬又怕,鮮少敢將他當作父親一般親近。


    在他們的眼中,他先是君王,然後才是父親。


    今日若是換了其他的皇子,恐怕無一人會如蕭璟翊這般坦率直言。


    想到這裏,景平帝看蕭璟翊的眼神越發慈愛了。


    蕭璟翊陪著景平帝用過午膳後,才離開。


    走出紫宸殿後,他迴頭看了一眼這座巍峨的宮殿。


    先前那番問答,他雖未說謊,卻是說一半藏一半,並未完全坦白。


    崔家大公子養外室的事,是他讓人捅到崔大少夫人跟前的。


    承恩公夫人放印子錢的事,也是他設局揭穿的。


    三皇子的生意,也是他讓人截了的。


    朝堂上那些參三皇子的人,也是他安排的。


    至於後麵朝堂大亂鬥,將所有的皇子都拖下水的事情,那便是三皇子的手筆了。


    蕭璟翊心知景平帝看重他。


    但伴君如伴虎,景平帝在他心中是父親,但更是君王。


    對父親,他可以一腔赤誠,毫無保留。


    可是對君王,若隻有一腔赤誠,胸無城府,不知拿捏分寸,說不定哪日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這便是身在帝王之家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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