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兵們跟著杜環等走了幾個時辰,看到了一個岔路口,路口坐著幾個吐蕃士兵。


    杜環勒住馬上前問道:“你們的郎將軍和莫將軍呢?”


    那幾個吐蕃士兵看到杜環,也不起來,用手一指說道:“在前麵打架呢!”


    杜環無暇管束這些散兵遊勇,立刻策馬朝著吐蕃士兵指的方向跑過去,轉眼間就見到了大隊的吐蕃兵。


    這些吐蕃兵看見杜環是大唐軍官,立刻讓出一條道。


    杜環順道而上,看到前麵幾個吐蕃將領騎馬站在隊前一動不動,而他們前麵不遠處有兩個人正在騎馬廝殺。


    跑到跟前仔細一看,吐蕃將領正是郎、莫二人,而在廝殺的正是手舞陌刀的好哥們郭昕,邊上還有幾具被羅含教士稱之為阿拉伯人的屍體,而對麵是黑壓壓的阿拉伯人。


    “郭兄弟,休息一下吧,讓小弟我替你打一陣!”


    那郭昕連殺三名敵將,正在勁頭上,聽到杜環喊聲,便使了個拖刀計,而那敵將以為郭昕要跑迴本隊,報仇心切,急忙追趕,哪知是計,冷不防被斬於馬下。


    郭昕跳下馬,立刻取了此人首級,挑在刀上,跳上戰馬,向著敵軍耀武揚威:“哪個不服過來!”


    對方陣中有一敵將衝出射來一隻冷箭射,郭昕尚未有備,杜環已拔劍策馬迅速出擊,用劍擊落冷箭,而郭昕反手搭弓射箭,那人躲閃不及中箭,杜環追上用劍刺中後背,那馬拉著屍體跑迴。


    “好劍法,好兄弟!”


    “好箭法,好兄弟!”


    於是兩人在陣前喊叫。


    敵方一陣騷動。


    突然,對方讓出一條道,從道上跑來一匹駱駝,駱駝背上似乎綁著一個少年,到了麵前,幾個阿拉伯士兵放下那少年,然後用刀背架著此人脖子,並從此人脖子上扯下一物件,交給一個頭領。


    那頭領並不騎馬,慢慢地走來。


    郭昕正想揮刀上前,杜環急忙阻止:“兄弟,且慢,容我問來!”


    “我是先知的信徒芮莉,希望早日找到我的兄弟薩裏……”杜環閉著眼念道。


    “兄弟,你這是幹什麽?”郭昕弄不明白。


    隻見那人也念了幾句,然後嘲笑道:“杜將軍,上次上了你的當,你們大唐人都是騙子。”


    “薩裏,我沒有騙你,是真的,是你們的將軍騙你,以後我帶你去找長安的大嬸證明。”


    “沒用的,杜將軍,你們皇帝的外甥被我們抓住了,如果你們不放下武器投降,我們就要殺掉他。”


    “什麽,皇帝的外甥會到這裏來,薩裏,你不誠實,安拉會懲罰你的,我們皇帝陛下的外甥都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呢,怎會到這偏遠的戰場來呢?”


    “你不信可以去問你們的那幾個吐蕃首領。”


    “好,薩裏,你在這裏等著我,郭兄弟,走,去問問郎將軍、莫將軍。”


    那郎、莫二將聽到“皇帝的外甥”,嚇了一跳,見隱瞞不過了,也隻好實話實說了。


    原來,大唐西征,考慮到當地的氣候,需要有適合山地作戰能力的士兵,而吐蕃士兵是最好的,高仙芝大將軍奏請了朝廷,要求吐蕃讚普尺帶珠丹派兵協同安西軍團作戰。


    朝廷在進行廷議時,許多文官們認為吐蕃經常與大唐摩擦,尚不可信。


    但高仙芝大將軍再奏,認為先皇中宗將金城公主嫁與吐蕃現任讚普尺帶珠丹,並生有一子,為欽定世子,與大唐是甥舅關係,出兵協助乃義不容辭,而且可以試探吐蕃是否真的忠心,且先前本朝大臣王玄策出使天竺,遇內亂,曾借兵吐蕃,平定了幾乎整個天竺,因此,有先例而可為之也。


    吐蕃讚普尺帶珠丹接旨後即刻命郎、莫家族各派一位將領帶兵協助大唐安西軍團,因此,吐蕃人算是對朝廷一片忠誠。


    但這大貴族出身的郎、莫二將帶兵跟隨高仙芝出征,本來就不大情願,行軍途中又接到讚普急函,被告知:世子與其導師法界大師不見了,二人隻留下一封信,說是到天竺地區拜佛求經,為此,讚普很著急,急速要求在外的吐蕃將領們尋找。


    兩位將軍正巴不得找借口呢,這不正好嗎?二人私下計議,就不將此信告知唐軍,隻是拖延行軍時間,乃至未能及時趕上安西軍團,即使隨軍司馬郭昕到了也不透露。


    今日在此處遭遇阿拉伯軍,兩位將軍本無心出戰,又怕死,便以尋找世子為借口,這樣誰也不好怪罪,因此隻有郭昕一人傻乎乎地竭力殺陣。


    郭昕聽罷他們的一番胡謅,大怒,厲聲訓斥二將道:“此次我軍兵敗,你們逃不了責任,我一定請你們讚普按軍法處置此事。”


    這吐蕃二郎、莫二將隻是低頭不語。


    杜環無奈道:“先看看此人是真是假再做定論,世子性命攸關,我等擔當不起,更涉及唐蕃關係。”


    說完,杜環徑直走到那薩裏跟前問道:“薩裏兄弟,你好!”


    “你叫我兄弟,不,你是異教徒,隻有信仰安拉的人才能成為兄弟。”


    “大嬸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不要計較嘛,薩裏,我問你啊,你說那人是我們皇帝的外甥,有何憑證啊,你們是不是在騙我啊?”


    “你看這個東西就知道了,不會有假的,我們是先知信徒,從來不騙人。”薩裏拿出一把長命金鎖交給杜環,杜環覺得薩裏的話應該翻譯為“出家人不打誑語”才好。


    接過來薩裏的東西後,杜環就直接叫上郭昕與郎、莫二將來辨認。


    那郎、莫二將看了看,搖搖頭,說不認識,不是吐蕃的物件。


    郭昕道:“他們是在自己家族裏長大的,估計以前沒出過家門吧,肯定未見過世子隨身帶的物件,隻有身邊的人知道,但這裏有誰知道呢?看著像我們大唐的物件。”


    杜環道:“我曾經進過宮,和王公貴族的小孩子一起玩耍過,看著有點像我們的宮廷之物,估計是金城公主生下小世子後皇帝陛下賜的,讓我猜猜。”


    “是了,是金城公主的,看!上麵有一個奴字呢,兄弟。”


    那昆侖奴聽到一個“奴”字,立刻湊熱鬧:“是老奴的吧!”


    杜環笑了:“此奴非彼奴,咱怎會有這種值錢的東西,即使有了,嘿嘿,也早被少爺我拿去換了錢,瀟灑一陣子了,當然,你昆侖奴也有份,哈哈。你們知道金城公主叫什麽名字嗎?”


    大家搖頭,杜環盯著郭昕問:“令尊不知或許你伯父知曉!”


    “哎呀,他們都是軍人,哪知道宮廷內女人們的事,就快說吧,別繞彎子了,我的好兄弟,急死人!”


    “這金城公主本是邠王的女兒,出生後被中宗皇帝收養在大內宮中,與其他公主一起在後宮長大,小名就叫李奴奴,嗬嗬。後來,因為吐蕃人向我朝懇求和親,中宗皇帝命其出嫁吐蕃。”


    “後來又怎麽樣了?”郭昕追問。


    “讚普尺帶珠丹見到咱公主美色,都流了口水,哈喇子一地啊,春風那個一度後,非常滿意,乃尊其為可敦,就是咱們那邊的王後那樣地位吧。可惜了,美麗善良的好公主啊。”杜環說著眉飛色舞起來:“兄弟,咱生不逢時啊。”


    “可金城公主生下世子赤鬆後不久就去世了,真是可惜啊。”那二將軍搖頭裝出悲憫的樣子道。


    “中宗皇帝對金城公主很好,視如己出,而金城公主也比中宗皇帝那個親生的安樂公主要好啊。”杜環道:“兩位將軍,可否認出世子本人啊?”


    “能,能,讓我們去見見。”郎、莫二將連連點頭道。


    見此,杜環便叫郎將軍跟著薩裏去對麵認人,那郎將軍曾隨父兄見過世子,一看那少年正是世子,便一把扯去塞在世子嘴裏的東西。隻聽得那世子赤鬆喊:“郎將軍,快救我和師父。”


    “現在信了吧?你們還是乖乖投降,我們大將軍會善待你們。否則皇帝的外甥與那個和尚在今天就要完蛋了。”薩裏道。


    “那和尚還活著嗎?”郭昕問。


    “一路上被大將軍好好待著呢。”


    “如果我們能見到活著的大師和世子,自然願意放下武器。”


    “好,你們等著。”那薩裏轉身招了招手,那邊隊伍裏走出兩匹馬,上坐兩蒙著頭罩的人,來到跟前,一人揭去頭罩,露出光禿禿的頭,手拈胸前佛珠,口念“阿彌陀佛”道:“有勞各位將軍,何比把貧僧的臭皮囊看得如此重要,其實隻要保住世子便是功德無量。”


    這時,另一位也揭去了頭罩,露出了金色頭盔,隻聽得阿拉伯士兵齊聲高唿:“曼蘇爾!曼蘇爾!”


    “曼蘇爾就是勝利者的意思,看來此人就是阿拉伯哈裏 發的弟弟了。”杜環對眾人道:“走,一起去見見吧!”


    眾將把馬交給軍士,齊步向前,一起向這位傳說中的曼蘇爾致禮。


    那曼蘇爾約莫四十多歲,身材高大,騎著馬一副戎裝,煞是威武,見了唐軍將領不緊不慢地答禮。


    不識時務的薩裏帶著自己的阿拉伯士兵便要過來繳械,被那曼蘇爾製止了。


    杜環正要謝,隻見曼蘇爾跳下戰馬,來到近前,用手一一拉起眾人道:“我來晚了,造成了不少的誤會。我們阿拉伯與你們大唐是友好的鄰邦,歡迎大家到鄰居家來做客,你們的人一個也不會有傷害,看,這位大師不是好好的嗎?嗯,還不給赤鬆世子鬆綁換衣服?”


    那曼蘇爾很會說話,把戰爭說成是誤會,把俘虜帶迴去叫鄰居做客,很不簡單。


    杜環想,幸虧遇到此人,要是遇到穆總督就麻煩了,這樣到底算投降還是什麽?


    “尊敬的曼蘇爾閣下,我們願意放棄抵抗,隨你處置,但請你高抬貴手,放了這些無辜的士兵,更請您放了大師和赤鬆世子。”杜環與郭昕一起懇求。


    “就叫我曼蘇爾就行了,與你們大唐客人溝通無需這麽多繁文縟節,我們家也沒這麽大,接待不了這麽多人,除大唐漢軍外,其他人都立即可以走了,你們吐蕃的這二位將軍迴去向你們的尺帶珠丹讚普致以我誠摯的問候,我敬重他是個英雄,你們的大師與世子很有學問,等我慢慢請教後一定送迴。”


    那郎、莫二將一聽可樂壞了,立刻口稱謝謝,頭也不迴就帶著自己的隊伍走了。


    杜、郭二人正在納悶,曼蘇爾道:“幸虧世子不想迴去,遇到這樣無情冷漠的下屬將領,肯定不會有好日子。”


    那赤鬆拉著法界大師的手道:“我還要跟師父到天竺去拜佛,將來弘揚佛法。”


    “那麽就請諸位跟隨我到家做客,兵器自便,相信你們不會跟鄰居過不去。”那曼蘇爾慢條斯理道:“我還要安慰一下世子,剛才驚嚇了他。你們跟上,我的士兵會好好保護你們的。”


    於是,大軍出發,那曼蘇爾與赤鬆在前麵,杜、郭二人在中間,那薩裏則帶著士兵跟在後麵壓陣,其實就是看押俘虜。


    杜環查了查人,除了郭昕、羅含、大師、昆侖奴外,就隻剩下跟著自己的幾十個漢軍士兵了。


    “這下好了,做了阿拉伯人的俘虜,看來是迴不去了,教士,你倒是好,能迴你的波斯小村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呢!”杜環苦笑道。


    “不要悲觀,那曼蘇爾雖是當今哈裏 發的弟弟,但從他的言行看,比他哥哥要好多了,不濫殺無辜,像個做大事的人,頗有我大唐太宗之風,對我們大唐的文化和成就很是仰慕。”那法界大師道:“貧僧跟他接觸的這些日子裏已經對他有所了解。聽那些大食,就是阿拉伯的士兵講,杜將軍、郭將軍是英雄,今日能見到你們也是有幸。”


    “大師在長安那座寶刹啊?”郭昕問道。


    “貧僧無定居,到處雲遊!”


    “我看大師年齡與我們也差不多啊,居然成了得道高僧!我們是敗軍之將而已!根本就不是英雄,不叫我們狗熊就行了,大師怎麽會到這裏來的啊?”


    “說來話長!”那法界大師吸了一口氣。


    原來,這法界大師是東魏拓跋氏後人,從小有慧根,喜學佛法,後來在洛陽中嶽的嵩嶽寺出家。


    有大師僧一行,本朝開國功臣鄒國公張公謹之曾孫,早年也在此出家,一行大師不僅為大唐新編了現行曆法,還首創黃道遊儀、水運渾天儀,在全國進行了一次測量,畫出了大唐全域圖,圓寂後無傳法之人,皇帝追賜其諡號為“大慧禪師”,其留下的經書、儀器物件均按其所囑終歸於此,因此法界實得一行大師的衣缽。


    後法界法師雲遊四方,某日來到揚州,遇到鑒真,方知這鑒真大師欲東渡大洋至東瀛弘揚佛法,凡五次,遇惡波狂風而阻,意六次東渡,這法界深為所憾,迴到長安,在佛祖前發宏願,欲學那玄奘法師到天竺再求真經。


    後來在西去途中迷路,誤入了吐蕃,便與讚普尺帶珠丹說法。


    這尺帶珠丹讚普大為讚賞,讓世子赤鬆師從法界大師,而大師也私下把自己的宏願跟赤鬆世子道明。


    那赤鬆年齡雖小卻是悟性極高,願意跟著遊學。


    法界大師也是年輕求勝之心切,為佛法,師徒二人就留下一信私自跑出來,準備繞過神山走當年玄奘大師的線路去天竺,不想迷路遇到了阿拉伯軍團。


    出家人不打誑語,阿拉伯人很快就知道了身份,送與後軍的統帥曼蘇爾,曼蘇爾如獲至寶,與法界大師打聽很多大唐的曆史文化、風土人情,剛才又用計迫使唐軍投降,大家一起做了俘虜。


    “薩裏,傻哩,過來!”這杜環看到那薩裏盯著他們,就故意逗他過來:“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你又怎麽到這裏來了啊,你不是在前幾天和我對陣的嗎?”


    “上次上了你的當,被將軍訓斥,說我丟人,不適合做前鋒,降到後軍來押俘虜,這迴再也不上你的當,不和你多說話,你們這些異教徒,哈裏 發有令,凡是異教徒的異端邪說都是禁止的,對真主不敬的東西都要銷毀,不肯做真主奴仆的人都要消滅。等到地方後,你們的東西全部要檢查。”


    看來薩裏不傻。


    【對章節做了修改、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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