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蜿蜒,卻不長,很快,第二劍就見到了一個獨臂的年輕人立於青石之上。對方明顯也見自己二人走來,還點頭微笑示意。


    獨臂的年輕人,站在雨中,頭頂是晴天,腳下是青石,身上是青衣。


    這年輕人站在那裏,就好像一幅畫。


    第二劍想起這段時間來的傳說,眼神不由一陣恍惚,猜測道:“這位是……”


    “哦,他就是個書呆子。”葉劍藏道,然後又解釋了一句:“就是這半年來,山下那些人一直想見的南宮少院長。”


    “啊!”第二劍不禁掩口驚唿,十分訝然。


    當年神龍現世,舉世可見,人人都知道神龍之下有一少年,名喚南宮書,但當時,人們隻能遠遠觀望那團代表著他的元神的光,而見不到其真身,如霧裏看花。但今日一見,卻不曾想到,世間盛傳的南宮少院長,原來竟然是這麽年輕。


    雖然是獨臂,但他的眉目很清秀,他的神態也很恬靜,忽有微風吹來,浮動了他右手空蕩蕩的袖子,卻吹不散他眼中的雲淡風輕,波瀾不驚。


    這樣的一個年輕人,氣度令人心折。


    “原來他就是南宮少院長呢……比傳聞中好看多了……”第二劍心想。


    就在她正想著等下走近了,自己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去見禮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葉劍藏的輕笑。


    “啊什麽啊?”


    “啊?”第二劍一愣。


    葉劍藏看著她,從她那一聲驚唿中猜到了她的心思,於是笑道:“就一個書呆子罷了,也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兩隻眼睛兩個耳的人,又不是什麽三頭六臂,又何足奇?”


    第二劍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嗯……總之你以後相處久了,自然就知道。”葉劍藏道。


    正說著,二人便已行近。


    “迴來了?”南宮笑問道。


    “嗯,迴來了。”


    “還去不?”


    “不去了。”葉劍藏答道,然後問了一句:“那你看夠了沒?”


    “夠了。”


    “找到了嗎?”


    “沒有。”


    “別灰心,總會找到的……”


    “嗯。”


    “那下一步?”


    “迴去再說。”


    於是三人的身影,便消失了在煙雨之中。


    旁邊的第二劍卻感到很疑惑,這兩個人的對話……也太奇怪了點。


    看?


    這少院長……他在看什麽?看山嗎?還是看水?抑或是看天下?


    聽他說沒找到,那應該是找人吧?那麽……那個人是誰,值得青龍學院的少院長也如此費心費力,尋找了半年?


    這一切問題,都是問題。


    嗯,都是問題。


    其實這半年來,南宮一直注視著山下。


    他在看這座城,也在看這個世界,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座解劍池的時候,當然也看見了池邊的一舉一動。


    因為這一切,本來就是他授意而為。


    因為他想通過這半年的問劍,找到一個人,或者說,是一群人,或者一個家族。


    而那個家族,名為南宮家族,那個隱於雲霧深處、卻俯瞰眾生的南宮家族——他的家族。


    世界這麽大,南宮一直想去看看,但怎麽看,卻是一個問題。


    他想盡情的看,想了無牽掛的看。


    既然如此,那就當然要先斬斷紅塵因果,才能盡情,才能灑脫,才能真正的了無牽掛。


    艾吉島歸來之後,南宮的心願、或者說是羈絆,已經解脫了一大半,那個美麗的大精靈複活了,大唐複活了,順帶的連艾吉島也重生了……


    如果說他是一隻鳥,那麽這一切的羈絆就拴在他腳上的繩。如今左腳的繩斷了,但還有右腳。


    而這根繩,就是他的身世,還有隱於他識海最深處的那扇門。


    當年離開青龍城之前,他的父母曾經給他帶來了一封信。正是那封信,南宮才知道,原來撫養自己長大的那對夫婦,竟然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自己的生身父母原來另有其人,他的身世之謎遠在中洲。


    之後走過了大唐,走過了落伽城,走過了許多的路,種種跡象表明告訴南宮,自己的身份,就是南宮家族的一員。隻是不知為何,他卻感到了來自南宮家族的敵意。


    這讓他很不解。


    這也讓他很不快。


    就像一根刺,梗在喉嚨,不吐不快。


    南宮想拔掉這根刺,他想弄清楚這一切,於是就有了葉劍藏這半年的問劍。


    南宮家族不是天下第一家嗎?不是在暗中俯視著這個世界嗎?


    那好!


    既然你隱藏的那麽深,既然艾吉島之後連南宮鏡岩也消失與人間,那麽如今,我就要讓這把名為“劍藏”劍,暴露在整個世界的麵前,讓整個世界都看得見。我要告訴全世界,劍就在這裏,我,也在就在這裏。


    世界看見了,那麽你……看見了嗎?若你也看見了,那麽你會來找我嗎?


    然而結果,卻令南宮有點失望。


    因為半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也沒有想象中應該來找自己的人來找過自己。


    自己半年的布局,一切的一切,如今看來,都仿佛一場鬧劇。


    不過有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就是,自己雖然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但有人找到了。


    比如葉劍藏。


    ……


    這時,見葉劍藏持傘攜美而歸,他搖了搖頭,有點無奈的苦笑,也有點欣慰的祝福:“你這家夥……終於找到你的傘了啊……”


    南宮身邊有梁紫、有林軒然、有艾嘉麗,但這麽多年來,葉劍藏卻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甚至,連他本人,也從來沒有透露過是否有心上人。


    當年在大唐天絕穀的時候,因為一個很蹩腳的意外,大少爺偷了一個姑娘家藏在胸前十幾年的“饅頭”,而且那個姑娘還是小葫蘆的後輩,唐心慈。


    一年多前,唐心慈知道葉劍藏來到了女王穀,於是連夜趕來。


    到了這時候人們才知道,原來這大少爺當時不但偷走了人家的饅頭,還偷走了人家的心。


    但出人意料的是,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最後一定還會偷走唐心慈的人的時候,他卻很無情的對人家說了一句:“你是個好姑娘。”


    然後唐心慈就哭著跑了。


    “你是個好姑娘,但我不是個好少爺。”


    “我配不上你。”


    所謂的好人卡,就是這個意思。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就是這個意思。


    很多人罵他有眼無珠,但他卻厚著臉皮舔著臉,無視了所有的嘲諷。這很讓人無奈,也很讓人無言,久而久之,也就淡了。


    所以就這樣,大少爺都一直單著。


    用小貝娜的話來說就是:可憐的單身狗!也不知道是不是彎的……


    難道真的是他癡於劍道、劍心通明以至無心紅塵嗎?


    南宮知道,當然不是。


    都是氣血方剛的少年郎,又不是山中修行的苦行僧,怎麽可能會對異性無所好奇呢,之所以單著,那完全是因為,他還沒有遇到他的那把傘。


    傘的典故,來自於更遠的當年。


    當年在北冥龍池,葉家五叔葉夕照,很意外的尋迴了屬於他的“當年”的那把傘,那把傘名叫水輕羅,青龍五巨頭之東麒麟水輕羅的那個水輕羅。


    而視他五叔為榜樣、為偶像、為目標的葉劍藏,當然也要找到一把屬於自己的傘。


    他不但要在劍道上超越他五叔,其他方麵也要。


    不得不說,從某個角度來看,他們叔侄真的很像。劍是一樣的劍,人是一樣的人,情也是一樣的情。


    這很好……真的很好!


    希望這把傘,也真能如那把傘一樣,成為他的鞘吧……葉劍藏這把劍,已經單了很多年了,怪可憐的……


    南宮如此祝福著自己的好兄弟,但身邊的梁紫卻沒這麽客氣了。


    青龍居中,梁紫陰陽怪氣的說道:“喲……雨中漫步,郎情妾意,真真是羨煞旁人哪!”


    “嘿……你羨慕?”


    “我呸!姑奶奶我是替心慈不值!”


    “也難怪……”葉劍藏就當沒聽見這句話,自顧自道:“誰讓你旁邊那個書呆子天生榆木疙瘩,不懂情趣?”


    “你……”


    南宮苦笑,梁紫氣結。


    拳腳上,她能打到他不敢還手——當日那個腳印已經臉上的黑圈,就是她的傑作。但在嘴巴的功夫上,天底下還真沒幾個是這敗家子的對手。


    這很讓人氣餒,也很無奈。


    梁紫再不服輸,也得承認這個事實。


    君子動口不動手,但梁紫從來不是君子,她隻是個小女子而已。如今,既然嘴上說不過,那就當然要動手了。


    “南宮讓你去問劍尋人,沒讓你去泡妞,葉劍藏,姑奶奶問你,你該當何罪!”說著,梁紫上綱上線,然後一拳揍去。


    葉劍藏想躲,卻不夠她快,隻是眼前一花,眼角就多了個拳印。


    “暴力妞你夠了啊!打人不打臉!”


    “喲,原來你還有臉啊,我怎麽不知道呢?”


    說著又是一拳。


    再說著,又是一拳。


    然後說著說著,二人就打了起來。


    這時南宮在喝著茶,艾嘉麗在替他斟茶,林軒然眼觀鼻鼻觀心,陸雲和小貝娜在說著悄悄話,卡帕站在那裏,就像一個木樁,所有人都在假裝著沒看見。


    旁邊的第二劍已經驚呆了,心想,這都是怎麽樣的一群人啊?


    她有心勸架,但見周圍眾人態度如此的……詭異,於是她又不敢動了。


    這時,旁邊小貝娜忽然探頭過來說了一句:“別理他們兩個……打啊打的,慢慢習慣就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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